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頭頂的燈光太過刺眼，使得辛德瑞拉睜不大開眼睛。

  但她也能看見走過來的不止禿頭老爺爺一個人。

  除了禿頭老爺爺，還有緊跟著他後面的白若飄。

  

  以及一些同樣穿著白大褂的男男女女，看模樣都是這個醫院的醫生。

  「你體內殘餘的咖啡因再不排出去，那你這副身體就完啦。」老爺爺說著，皺著皮泛著紅的右手上，忽地多出一支針管來。

  針管的頭正往外一滴一滴冒著透明的液體，讓人產生一種對未知的恐懼。

  白若飄緊接著說道：「院長，讓我來吧。」

  後面的男男女女也各自掏出一支針管來，對著前面的老爺爺殷勤地說道——

  「院長，讓我來吧！」「院長，讓我來打針吧！」「院長，不用勞煩您親自動手，我來打針吧！」

  不一會，躺在床上的辛德瑞拉被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和他們手裡的針管包圍了。

  幾十支針管整裝待發，目標是她此刻仿佛被按在砧板上的脖子。

  她的瞬移能力也被鎖住了，所以她沒法逃到這床以外的地方去。

  辛德瑞拉屏著氣，右手慢慢地在病床上摸索著。

  圓而堅硬的東西重新到了她的手上。

  可是，有了卦盤又能做什麼？

  這支由針管組成的軍隊已經離她不到一厘米了，而她只能使出一級艮術。

  一級艮術大抵就是調出一些黃沙來應付敵人。

  但這醫院四周都是綠樹，再往外就是市區街道，她都懷疑周圍有沒有那麼一粒兩粒的黃沙，能被她調用出來。

  即使能被調用出來，那些微小的黃沙，估計堵不住這一個又一個直衝她而來的閃著冰冷銀光的針孔。

  思緒電轉間，已經有十個針頭率先抵住了辛德瑞拉的脖子。

  「院長，這個治療方案有經過我媽媽的同意嗎？」辛德瑞拉想辦法說著能拖延時間的話，左手卻在背後往前探著，努力往她塞過去的卦盤上面移過去。

  「小魚。」老爺爺收斂了笑容，認真道：「像你這麼嚴重的患者，治療你是不需要經過你家屬同意的，你只要好好治……」

  當。

  辛德瑞拉只覺得腦袋被人狠狠踹了一下。

  頃刻間，天旋地轉。

  她只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那些醫生也只是想往她身上戳毒針，她已經被皮帶綁著了，沒道理再往她頭上來一棒。

  何況那老爺爺話還沒說完。

  伯妤在風沙間睜開了眼睛。

  對面皺著眉頭的川蕪，用憤怒的表情告召她，剛才踹過來的那一腳的主人，就是這個身戴青銅飾品的少女。

  「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敢分神！」川蕪對著伯妤叫喊著。

  腳底下是長滿歪脖子樹的山，頭頂是被艮術師魂魄調過來的飛沙，不遠處是怪異大蛇的嘶吼聲。

  被日光燈照射著的病房早已不見。

  而面前的少女也不再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她因為分出些精力給了自己一腳讓自己醒來，致使她現在被兩個艮術師魂魄纏上，脖子上被兩個沙手死死纏著。

  「川蕪！」伯妤驚呼。

  她趕緊調出風沙扒在沙手上，密密匝匝的風鉤也從虛空中飛出，去解救川蕪身上的和正在靠近川蕪的沙手。

  與此同時，也有風鉤幫她重新戴好黑色眼罩。

  川蕪剛被解救出來，就對著伯妤瞪大雙眼。

  因為此刻一顆蛇頭已經距離伯妤非常之近，並且張開了血盆大口。

  伯妤搖了幾下擾雨鼓，也只能讓它往後退幾寸而已。

  蛇頭會學著忍住擾雨鼓帶來的不適，繼續往前，嘗試將這罪魁禍首一口吞下。

  情急之下，伯妤接連從周遭調出好幾棵歪脖子樹來，往這顆靠著她的蛇頭和閃著雷光向她掃來的蛇尾扔過去。

  蛇頭吃了幾回苦，知道要躲閃，但架不住伯妤不停往這邊扔歪脖子樹。

  它左右搖晃了一下，還是被一棵歪樹砸到了側面。

  而它倒下去的那一刻，川蕪正引著它那些閃著雷光和火光的蛇尾往它後腦勺飛去。

  哧啦。

  又一顆蛇頭被灼傷。

  川蕪和伯妤臉上皆露出少許放鬆的神色。

  但稍後面色卻更加嚴肅起來，因為她們體力有些支撐不起接下來的戰鬥了。

  這三顆蛇頭雖然在慢慢被灼傷，但也不能做到被一擊斃命。

  蛇頭受傷的速度可比她們體力耗盡的速度慢多了，這對她們很不利。

  更重要的是，六條蛇尾上可是有成百上千個艮術師的魂魄，能跟她們耗。

  伯妤敏銳地注意到，地上有一些發光的東西。

  原來她們和大蛇劇烈打鬥的時候，蛇身也在往下掉著鱗片。

  「我們可以先升級。」伯妤瞬移到離川蕪近一點的地方，對她說道。

  川蕪剛剛察覺到伯妤看向地面的目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正準備調用黑手去地上撿鱗片，卻發現一隻風鉤已經舉著一片邊緣閃著藍色的蛇鱗，輕輕放在她卦盤上的艮格之上。

  「謝謝。」川蕪看著金色絲線從艮格飄出，心中卻好奇為什麼東萼戴著眼罩，也能看清那麼遠地面上的蛇鱗邊緣顏色。

  莫非東萼天生視力很好，或者吃過什麼能強化視力的東西？

  而伯妤正專心致志地看著自己同樣放置了藍色邊緣的蛇鱗的巽格。

  玄氣穿體之時，伯妤突然感覺到自己腦袋裡的意識，能夠很清明地被平分成好幾份。

  再次擡起頭時，耳邊來自大蛇的嘶吼聲變弱了許多。

  而此刻的大蛇，更像是在悽厲地嗚咽。

  圍繞著三顆蛇頭的，是一片突然出現的白色雲霧。

  這片雲霧走勢卻很怪異，仿佛能伸出六隻手一樣，直直插進蛇頭的六隻眼睛裡，並且不斷地往這些豎瞳所處之地流動著，仿佛要穿過它的眼睛，伸進它的腦袋裡，攪動它的腦漿，抓亂它的意識一樣。

  現在代替蛇頭思考的，是雲霧本身。

  所以目前這條大蛇，只有六條巨尾可以勉強掙扎一下，但情況也不容小覷。

  伯妤看向川蕪手中卦盤上，閃著綠光的艮格。

  川蕪也轉過頭來，看著伯妤亮起她卦盤上幽綠的巽格。

  下一瞬，三個一模一樣的伯妤出現在六條巨尾之間的縫隙處。

  鋪天蓋地的風鉤攜卷著風劍而來，直戳蛇尾，並不斷把魂魄們往下拽。

  每當蛇尾或者魂魄想要反擊的時候，這三個伯妤便會瞬移起來，位置變化之快，遠勝普通的卦術師瞬移能做到的程度。

  魂魄們追逐著這團風影的時候，也在不斷往下掉落。

  當川蕪感到使用這片雲霧有些吃力，雲霧開始往外流出的時候，巨尾上的魂魄已經掉得七七八八。

  而雲霧徹底從蛇眼流出來的時候，風鉤與黑手又死死拽住剛準備活動的蛇腦，把它往殘存著火星子和雷光的蛇尾上甩去。

  伯妤已經沒有力氣使用坎術調用出更多的歪脖子樹來砸它，但還是能瞬移過去，和川蕪一起在瀕死的蛇頭上搖響擾雨鼓，並加大用風鉤和黑手傷害它的力度。

  而這幾個蛇頭本就被川蕪的四級艮術折磨得不輕，失去了不少意識不談，腦袋也跟受了重傷沒什麼區別，雲霧走的時候把它腦子裡的血肉都帶走了一大部分。

  最後這萬舉齊下的動作，給了它致命一擊。

  砰。

  三顆蛇頭齊齊往後一倒，黑色的漿液從六隻眼睛裡汩汩冒出來。

  隨之嘩啦啦掉下來的，是漫天飛舞的蛇鱗。

  伯妤收回風影，和川蕪搖著擾雨鼓，瞬移躲避這陣突然襲來的蛇鱗雨。

  當這陣雨終於有停下來的趨勢，兩人則不再瞬移，又走回蛇屍旁邊。

  上面還掛著一群半死不活的艮術師魂魄，雖然他們離死得徹底也不遠了。

  伯妤和川蕪再次走上前去，挨個把艮術師魂魄從巨尾上拽下來，看著他們如做工劣質的陶器一樣碎掉。

  然後每拽下幾個，就用卦術從地上隔空撿起一片蛇鱗，放置於卦盤之上，看看自己還能不能升級。

  川蕪走了一圈，搜尋能讓她升成五級卦術師的蛇鱗無果，只得繼續去拽艮術師魂魄們。

  而伯妤卻成功讓艮格也泛起了綠光。

  說起來，她還以為川蕪的四級艮術還是會和手相關的能力，比如她之前用過的那個四級艮術師的活卦子，就是一個能抓走卦道、能捏死人能不讓人瞬移的青銅大手。

  但沒想到，川蕪的四級艮術居然是跟雲霧相關的能力，這雲霧能侵入生物的眼睛和大腦，奪走生物的意識，倒也不錯。

  正如之前坎神所說，每個人覺醒的卦術都不同，哪怕是同級卦術師。

  確實挺神奇的。

  伯妤再次望向周圍，這黃沙、塵土、雲霧、大山，或許都隱藏著關於艮術能力的秘密，是艮道的意象所在，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艮神的卦中世界中。

  她輕笑著搖頭，沒想到頭頂上的黑布眼罩又脫落了。

  伯妤笑容停止，心中一驚——

  不會這麼倒霉吧。

  而她對上那雙昏黃渾濁眼睛的時候，耳邊川蕪的呼喚已經遠去：「東萼！」

  冰涼的金屬製品抵著脖子的感覺，再次伴隨著消毒水的氣味傳了過來。

  辛德瑞拉卻在目視上方，那隻從虛空之中走出的青銅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