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異獸移動的聲音也開始變得越來越近。

  伯妤輕手輕腳地走著，把眼睛略略往土坡後面一瞥，就看見一個渾身都是尖尖的東西的生物。

  ……刺蝟？

  伯妤再往那邊多看了一下，能看得清這個刺蝟的非凡能力，相當於是三級卦術師的水平。

  此刻這個刺蝟也擡起頭來，露出一張土黃色的人臉，目光澄澈地看著伯妤，倒不像剛剛走過的那隊人那樣，眼神渙散，一副被控制了的模樣。

  這張人臉伯妤還十分熟悉。

  「川蕪？」伯妤不禁轉過身來，對著面前這個從躬著身子變成直起身子的少女，疑惑問道：「你怎麼在這？」

  在發現刺蝟是川蕪的事實後，她不禁覺得，自己剛剛把戴滿青銅飾品的人看成動物有點不太禮貌，心裡上感覺和川蕪扯平了。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

  那少女的眼神比伯妤還要來得疑惑些，她根本就不認識面前這個能叫出自己名字的，眼睛圓溜溜的小女娃。

  雖然這個小女娃冷靜的目光，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對方的反應被伯妤盡收眼底。

  她稍稍思考片刻，就想出是因為之前每次出門前，都會有南萼幫她用坎術師的活卦子給她易容的緣故。

  川蕪只認識那個和南萼差不多高的少女，而不是面前這個瘦小的，約莫只有十二三歲模樣的女娃娃。

  「我是東萼。」伯妤耐心解釋道，「之前我出門都有易容。南萼，阿妹酒坊，油燜野雉。這些我都知道。你現在應該相信了吧？」

  川蕪本來半信半疑，但聽到南萼相關的那幾個詞後，目光中的警惕少了些，按著卦盤的手也放下了，自然垂落在腰旁。

  伯妤還在盯著她腰間的卦盤：「所以你拿的這個卦盤，也是你入了卦道的那個卦盤，卦納和活卦子也不見了？」

  說著，她還把自己腰間的木卦盤提起來給川蕪看。

  這明顯是和市面上常見的青銅卦盤不同的粗糙木卦盤。

  一看就不是卦納。

  川蕪隨即點頭道：「是的……我一到這裡，就發現只有我入了那個卦道的卦盤陪著我，卦納還有活卦子通通沒了。」

  也許是伯妤說的話都很誠懇，川蕪來到這個世界後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說完就靠在旁邊的小土坡上，姿態隨意。

  伯妤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確認的信息，卻更加緊張起來。

  「所以。」她咽了口口水，「你是怎麼死的。」

  川蕪看著她，皺起了眉頭：「那你是怎麼死的……你難道沒死？臉還挺白的。」

  說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間，聲音沉了下去：「我是準備在腰這邊打個孔，穿個青銅錐進去，然後失血過多，一時也找不到巫醫，就這樣了。」

  川蕪交待得有些實誠，但伯妤還是聽得很驚愕。

  她沒想到川蕪堂堂一個三級卦術師，還能被這麼簡單的事情給弄死。

  看來對方對往自己身上弄青銅裝飾品這件事，還真是挺執著的。

  伯妤此刻也看向川蕪的腰間。

  川蕪上衣很短，所以能看到露了出來的腰間皮膚。

  她的腰間現在沒什麼傷，比較光潔。

  應該如伯妤一樣，在進入這個卦中世界後，之前的致命傷會消失。

  不然到了卦中世界再死一次，就沒有被艮神拿去練手的價值了。

  「你有沒有在家裡備著一些止血的草藥。」伯妤忍不住說道，「而且這，應該也需要酒精消毒。」

  她眼神很快從川蕪身上收回。

  雖然人家腰間沒有傷，但身上其他地方，無論是戴著的青銅錐飾品，還是給肉/體打孔穿進去的青銅錐飾品，都讓伯妤看了渾身為之一顫。

  「酒精是什麼？」川蕪好奇問道。

  「酒精……」伯妤手舉在空中，卻不知道該比劃什麼。

  「沒有酒精，你們平時喝的酒也行。」

  川蕪投過來的好奇眼神，似乎在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但伯妤不想說了。

  人都死了，說這些事有什麼用啊！

  更何況，她也不是打孔穿物的專家，再說可能就誤導了。

  「無所謂了。」伯妤轉換了話題，「我是因為升級的時候用了自己體內的玄氣，遭到卦道力量的懲罰，被吸進了這個卦中世界。」

  還是用了三次。

  那個少年說，她為了升級，殺死了自己至少三次。

  在汶國王宮一次，在籬城邊郊樹林一次，然後，殺死了吃了自己魂魄的灰狗，應該也算殺死了自己的一部分，也能算作一次。

  這麼講的話，艮神的分身倒是沒有說錯。

  只是說起來確實有點丟臉，所以伯妤也就沒有那麼詳細地說明了。

  「用了自己體內的玄氣？」川蕪眉毛擰起來，「所以你確實沒死？」

  她是有些懷疑的。

  關於用自己的玄氣升級這種事，她似乎很久以前聽說過，但沒見現實中哪個卦術師真這麼做的。

  而且無論是玄物還是人，要被用到玄氣的話，整個身體的血都會被放干。

  如果真放幹了，人是會死了。但這種升級狀況，也有倖存的可能。

  看東萼和其他人不一樣的臉，她覺得東萼像是活著進來的。

  「對，我沒死。」伯妤說著，也注意到了自己和這裡其他人的不同。

  面前的川蕪，臉色可比她上次見到她的時候，黃了很多。

  這估計是死去的艮術師的特徵。

  為了顯得自己沒那麼突兀，伯妤很快抓起旁邊一撮土，往自己臉上撒了過去，確保自己也面呈土黃色。

  「不對啊。」川蕪又道，「我記得你是巽術師來著。能進這裡的好像都是艮術師吧。」

  她很久之前就聽說，艮術師死了之後都能去一個地方，她感覺現在自己就到了這個地方。

  然後她一步一步升級之後，感知力增強，看到同樣入了艮道的卦術師，都能感應到對方的卦道是艮道。

  剛剛這裡路過一隊人，她能感應到隊裡的每個人都是艮術師。

  只是她沒來得及感應伯妤身上的卦道。

  因為伯妤身上的成分有點複雜，讓她感應起來有點費力。

  伯妤心裡倒是嘆了一聲，南萼還真的保守住了她入了不止一個卦道的秘密，甚至沒告訴自己的好朋友川蕪。

  「我入了不止一個卦道。我同時是三級巽術師和一級艮術師。」想著人死了也沒什麼可提防的，伯妤就很坦誠地告訴了川蕪自己的情況。

  邊說伯妤邊想，倒不是只有艮術師才能進入這裡。

  從艮神分身費盡心思地把別有玄機的木卦盤塞給她，到安排其他分身在這裡接應她，還有艮神把救兵的希望壓在自己身上的事實來看，艮身應該給她開了來這個卦中世界的特殊通道。

  哪怕她是入了其他卦道，時機成熟時，也能來到這裡。

  「真好啊。」川蕪移動了一下身體，以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土坡上，「在這個使用不了活卦子的地方，你入了別的卦道，就相當於擁有了不會被偷的活卦子。」

  「比活卦子還好一點，因為你使用活卦子會受到懲罰，而使用自己的其他卦道的卦術，完全不會受到懲罰，想用就用，直到你身體衰竭為止。」

  如果這麼說的話，入了好幾個卦道，確實是個好事。

  伯妤看著旁邊的辛德瑞拉想，如果沒有精神分裂這個副作用的話。

  辛德瑞拉比之前長高了一個頭左右的長度，正和川蕪一樣懶洋洋地靠在土坡上。

  伯妤的視線在自己右手的青銅戒指上轉了一圈，然後被默默收了回去。

  「確實是這樣的，就是有時候身體不是很舒服罷了。」伯妤慢慢把話題扯開，「你剛才有沒有看見一隊人啊，眼神有點奇怪，同時唱著奇怪的歌，往山上走過去。」

  既然川蕪一個人能躲在這個小土坡里獨自移動，說明川蕪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川蕪回道：「有。從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已經看到好幾隊人往那山上走過去了，模樣怪可怕的。」

  了解到川蕪也覺得那些人可怕後，伯妤更加放心了，於是回道：「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沒想到這個世界也不算太平。」

  「是的。」川蕪似乎覺得胳膊枕在腦後有點壓麻了，把胳膊重新伸了出來，搖了搖手臂活動一下筋骨。

  這一搖，帶動了手臂上那些青銅飾品也跟著搖晃起來，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我打算去那邊那個村莊來著。」川蕪活動完右手，就指了指東邊的一處地方。

  「那裡晚上有燈光，我想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什么正常人……正常鬼魂。」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夠精準，川蕪很快就改了口。

  伯妤點點頭：「好啊。」

  她也打算找個相對正常一點的地方。

  川蕪剛剛指的那個方向里，幾十個茅草屋點綴在丘陵之間，形成了一處村莊。

  沒想到死後魂魄組成的世界裡，也有這樣和現實一樣的社會組織形式，伯妤也是真的想見識一下了。

  天將將要暗下來了。

  伯妤一邊走，一邊聽著旁邊的川蕪說：「這裡不分黑夜與白天。不過天色稍微暗一點的時候，時間長度相當於外面的黑夜。天色亮一點的時候，就跟外面的白天一樣長。」

  「這裡估計也有晝夜之分的，只是滿天都是黃塵風沙，不仔細看的話，根本記不清過去了多少日。」

  伯妤耐心記著。

  而那處小村莊裡最靠前的一座茅草屋，已經離她們倆一步之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