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熟悉的冰冰涼涼的霧氣，漸漸包圍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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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妤內心一陣慶幸，居然真的可以夢到巽神。

  「孩子。」巽神老頭那沙啞的聲音，從灰霧的盡頭響起，「我感覺，自從你升為二級卦術師以後，我有時候能感知到，你在祈求和我見面的情緒。」

  「那再好不過了。」伯妤很快答道。

  「想必正如巽神大人您之前所說，我的卦術師等級越高，您就越容易感知到我的存在，這樣更方便讓我們見面溝通。」

  雖然現在的狀況比起「見面」溝通，用「聽聲」溝通說，更為準確一點。

  巽神沒有去管這些言語上的細節。

  他倒是很震驚，對方這麼快，又恢復了對他恭順客氣的態度。

  要知道，這個小女孩被困在汶國王宮的那天，可是一副「我死你們也活不了」的口氣。

  不過，也難怪她那天那麼做。

  這片大地上，充斥著極盡恐怖、現代人無法理解之事。

  如果被逼到了極致，確實不會顧著這些禮儀的。

  更何況，他們現在也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對方能做到表面恭敬，也已經算是盡到禮了。

  巽神默默思量著這些，並沒有顯露。

  而是先問道：「孩子，這段時間你觀察下來，北萼這個人怎麼樣，會不會和坎神她們有關聯？你這次找我來，又是為了，了解什麼事情？」

  伯妤聽了這問話，感覺又回到了上輩子。

  有種跟領導匯報這周做了哪些工作的感覺。

  她深呼吸一口氣，答道：「我感覺北萼和他的妹妹南萼，都算是比較本分的人，他們極度討厭坎術師，不至於和坎神有什麼聯繫，他們也幫我做了很多對抗坎術師的事情。所以您以後想要用一些級別不低的巽術師，我覺得他們可以作為首選。」

  「至於今天來找您。」她繼續有條不紊地說道，「是因為北萼這邊，在幫汶國十個王族之中的庚族做事。他們庚族的長老昆庚，今天要見我，因為覺得我能代表巽神大人您的意思。」

  「所以，我見還是不見？如果見了，應該說些什麼，或者怎麼回應他可能提出的問題？」

  「你想見嗎？孩子。」巽神用一個問題代替了回答。

  伯妤內心嘀咕，夢裡溝通時間這麼短暫這麼寶貴，你直接給個答案我照辦就行了，還非要我猜，真是領導通病。

  但還是如實說了：「不太想見。」

  「為什麼？」巽神又問。

  「因為根本不熟。」伯妤回道：「對於不熟的人，我覺得最好少交流，這樣就能少暴露一點自己的底細。而且對方尊貴為王族長老，是跟平民完全不同的階層，要見我，肯定抱著一定的目的來的。而我覺得，我並不想摻雜進他們王族的政事裡，因為我目前不是很了解。」

  「哈哈……唉……哈哈……」

  巽神在灰霧的盡頭欣慰地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而伯妤早已習慣巽神那神經質的樣子，所以也沒被嚇到。

  「孩子，你跟我當初的想法一樣，所以當初我盡力升級，同時也在逃避和汶國的王族接觸。」

  巽神很快話鋒一轉：「但我覺得，這次你可以見一見。北萼他們既然是依附庚族生活的人，那可以趁此機會，了解一下庚族的長老究竟什麼樣，從中可以再看北萼的態度，多方面地挖掘他的內心想法。」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不信任北萼這家子巽術師，還要給人家一個漫長的考察期。

  而這個倒霉的考官，就是伯妤自己。

  「至於庚族的長老，你可以盡力敷衍。但凡他要你或者要我做什麼事情，你就說你很忙，或者我很忙就行。」巽神囑託道。

  「好的，我知道了。」伯妤應聲。

  灰霧開始一點一點散去，巽神的聲音也消失了。

  但伯妤還留在夢境裡，看著灰霧的最後一縷慢慢從她夢境裡抽去。

  坎神，會再次找到她嗎？

  以坎神不遺餘力地要殺她這件事來看，坎神如果能在夢中再次遇見她，肯定會費盡心機再來殺她的。

  而坎神如今接連幾次沒有出現在她的夢中，並不是因為不想殺她，而是因為坎神現在無法再來到虛空之中，她的魂魄點旁。

  看來巽神也是有兩把刷子，畢竟是能當上萬卦之神的人，居然也能把那麼可怖又可惡的坎神，拖到了這個地步。

  不過自己心裡能這麼想，說不定是在暗暗期待著，能夠在夢裡再碰到坎神。

  伯妤在心裡承認了這一點。

  一想到坎神，她的身體就禁不住開始微微發抖。

  她恨透了坎神——

  對方讓她放下心理防線，溫柔引導，最終希望她死得連骨灰都全被鐵水燙沒。

  滿滿玩弄低劣生物的戲碼，卻裝作是和她一樣焦急回到原來世界的人。

  更何況，對方這齣戲碼，還讓她搭上了姜國的公主和那群夥伴。

  她越恨坎神，越隱隱有些興奮。

  她渴望遇到坎神，於畢生之力給予對方一重擊，哪怕這重擊會奪走自己的性命，她也不在乎。

  對復仇快感的渴望包裹著她，灼燒著她。

  -

  伯妤睜開了眼睛。

  酒味傳進自己的鼻子，回到現實的感覺，讓她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下來。

  睡的時間不長，但也不困。

  卦術師等級越高，身體越好，更是不怎麼需要睡眠，這一點她已經很清楚了。

  所以她的那些坎術師「夥伴」，通宵搜尋之後，白天還有體力能在外面找那個伯夷烏。

  「欸，睡了個好覺。」伯妤故意伸了個懶腰，做成很放鬆的樣子。

  「有了力氣了。那就見見昆庚長老吧。」

  北萼還在桌子邊，和南萼千觚不醉地在那兒喝著，聽到這話，立馬出了門。

  很快，通身散發著貴氣和威嚴氣勢的昆庚長老，就坐到了這間小酒坊的中央。

  「那個……巽神他最近在幹什麼。」昆庚打量著站在自己面前，一臉窮酸樣的女娃，她渾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就是右手小拇指上的青銅戒指。

  而這，其實對於他們王族來說，也根本稱不上是貴重的東西。

  他不禁開始懷疑，這人真的是什麼巽神的使者，而不是坑蒙拐騙來的麼。

  伯妤回答得簡潔明了：「他很忙。」

  「他在忙他要忙的事情。」

  昆庚習慣了別人求他的態度，對方這生硬的回答，一時間差點把他弄噎住。

  「是這樣，接下來，汶國可能會發生一些變動，我希望巽神他能夠……」昆庚捋順了自己的思路，不讓自己被對方生硬的態度帶歪。

  「巽神他很忙。」伯妤打斷了昆庚的敘述。

  「那你……」昆庚瞪大了眼睛。

  「我也很忙。」伯妤不假思索道。

  昆庚無奈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北萼和南萼，兄妹倆居然給了他一個「她確實很忙」的眼神。

  尊貴的庚族長老只得拿起面前的陶觚，勉強喝了一口，來緩解此刻的尷尬。

  他忘了阿妹酒坊的酒有多難喝，這一大觚下去，他差點沒嗆出來。

  見沒什麼話好說，昆庚也沒坐多久，就離開了。

  也許和卦神的使者接觸這條路，他還需要多摸索摸索。

  -

  白天剩下的時間裡，伯妤就由北萼帶領著，再次去鹽倉練習瞬移、看卦象和風劍。

  北萼倒是沒有對她怠慢昆庚長老這一事上，說什麼。

  畢竟人家是巽神的使者，做什麼都是有原因的。

  昆庚都沒說什麼，北萼就更不會說什麼了。

  是以伯妤得以在很安靜的環境下，練習了一天。

  到了傍晚，去了坎神廟那裡，不出所料，那幫子坎術師白天一無所獲。

  「東萼。」阿柳說得一臉疲憊：「那個伯夷烏行蹤難定，我們今天在你們昨天那個區找了幾圈，都沒有找到。」

  「今晚，還是給你分配一個新的二級坎術師，讓他好好帶你。昨天阿棒死得那麼快，估計都沒能好好教教你什麼東西。」

  「你放心，我們叢棘會還是會盡心盡力教新人的。」

  就這樣，又一個二級坎術師，死在了伯妤調用出來的青銅大手之下。

  「東萼，別殺我……我知道怎麼才能一夜之間就從一級卦術師升為二級卦術師，你放過我，我可以立刻帶你去升級……」

  少年話說得溫柔，正是那天用拳刺檢查伯妤是不是一級卦術師的人。

  一夜之間升級？

  怎麼想都不是好事。

  伯妤挑了挑眉，眼神淡漠。

  握在少年脖子上的青銅大手逐漸抓緊，直到最後他斷了氣。

  看著地上卦納吐出一圈的活卦子，伯妤熟練地把它們撿起來，放進了袖子裡。

  待她準備走回家的時候，忽然覺得雙腿有灼燒感傳來。

  煙味也從褲子下面冒了出來。

  伯妤忍著痛，每一步都跟走在刀尖上似的，走回了家。

  到了石屋裡，她掀開褲腳，發現兩隻小腿都呈黑色。

  顯然，剛剛那個二級坎術師臨死之前，使出的離術師活卦子的卦術，還是對她有用的。

  「有沒有……可以醫治離術帶來的傷的，干術師的活卦子？」伯妤咬著牙，對著桌邊還在不停拿著陶爵喝酒的北萼問道。

  北萼聽了，一頭的怒火。

  他什麼都能忍，唯獨不能忍東萼老是用他們家的活卦子。

  浪費多少個了都。

  活卦子多寶貴啊，你有海貝都不一定能買到。

  「家裡干術師的活卦子用完了。」北萼感覺自己頭頂青筋氣得直往外突，但還得按捺下要發作的心情，儘量輕聲細語——

  「我給你請個路邊的巫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