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求求了，把巽道暫時抓走吧……

  求求了，把艮道暫時抓走吧……

  伯妤一邊心中默念著，一邊看著那隻握成拳頭的青銅大手，消失於虛空之中。

  南萼看著這一幕，也面露震驚之色。

  她本來代哥哥尋這個四級艮術師的活卦子，就是看中了它神奇的卦術力量，今日一見，果然這個活卦子還能帶給她們不少驚喜。

  

  她很快遞給伯妤一個「你試試看」的眼色。

  伯妤復又拿起自己的那個木卦盤，右手持盤，左手懸於卦盤中心之上。

  輕風吹起，然而令人驚異的是，這股小風颳至歪歪扭扭刻著「巽」字那一格時，光芒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亮起。

  到了坎格，倒是依舊亮起了微微紫光。

  再到艮格，然後最後到坤格，都沒有再亮出光芒來。

  成功了。

  伯妤與南萼相視一笑。

  她輕喝一聲：「收！」

  活卦子們和木卦盤便又被收入到青銅卦納之中。

  伯妤拿起卦納，右手持盤，左手懸著，像剛剛那樣。

  心裡努力想像著。

  她告訴自己，面前這個卦納，就是自己入了卦道的那個木卦盤。

  小風繼續從卦納上的干格升起，刮到巽格和艮格的時候，都沒有亮出光芒，然而經過坎格的時候，有淺紫色光芒亮起。

  「居然成功了。」南萼帶著些許詫愕，「很多人從拿到卦納，再到熟練用卦納調用出裡面最初的卦盤，和其它的活卦子，都是要經過練習不少時間，才能做到的。」

  伯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倒是也想慢悠悠地練習，但要是現在立馬就能用卦納，掩飾住她原先入了卦道的木卦盤的樣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總覺得，馬上要面對一群坎術師那麼危險的人物，能不暴露自己原先卦盤的樣子，就不暴露吧。

  畢竟她現在偶爾會想，自己原先這個卦盤，應該也遠不如表面那麼簡單。

  這卦盤是爺爺給她的，而爺爺和二哥又是那麼詭異地出場又消失的存在，再加上活卦子裡的艮術師魂魄，老跟自己叨叨什麼「禁忌之地」，她覺得這幾者之間，一定有著什麼不一樣的聯繫。

  若是坎術師們先自己一步，看出這其中的聯繫，就不好了。

  抱著這樣不想被坎術師發現的強烈心情，居然真的把卦納完全用上手了，伯妤覺得驚奇之餘，更多的是恰到好處的需求被滿足。

  幾縷天光透了進來。

  「天亮了。」南萼輕嘆一口氣，「沒想到今天晚上，竟折騰了這麼多事情。我該出門給客人送他們訂的酒了。」

  「東萼，你在家裡好好待著，累了就躺床上睡會。要是我哥哥又說什麼讓你不舒服的話，等我回來，你告訴我聽，我替你教訓他。」

  南萼交待著，兩隻手各提起一罐酒，就往門外去了。

  「……好。」伯妤也嘴上答應著，聲音卻有些不穩。

  此刻她正看著一隻灰狗，瘋狂撕咬著她那虛空而出的魂魄。

  來自四級艮術師魂魄的懲罰，雖遲但到。

  別人應該看不到這些。

  不然南萼從跟她交待事宜，到拎著酒罐出門的途中，看到這些異常，肯定會來問她痛不痛的。

  伯妤看著那戴著綠松石耳環的少女遠去，又瞥了一眼還在屋子角落，不知道在倒騰什麼東西的北萼。

  於是一個人獨自走到石床邊，靠著石床前邊凸出來的石頭柱角休息。

  升為二級巽術師之後，她感覺體能上升了不少，不然為什麼自己折騰了一夜，也不見得多累。

  推己及人，像南萼那樣的三級巽術師，北萼那樣的四級巽術師，肯定更不需要休息了。

  ……不過他們汶國人不需要休息的原因，也可能是喝酒喝到亢奮了。

  伯妤心中微嘆，閉上眼睛準備小憩。

  她盼望著能在夢裡遇到巽神老頭，了解了解他是怎麼升級升到七級的，然後又是怎麼成為萬卦之神的，萬卦之神究竟除了造福該卦道的卦術師，還有什麼好的，能讓這兩位之前的穿越者，搶紅了眼。

  一切都還是個謎。

  ……

  沒過多久，伯妤睜開了眼睛。

  沒做夢，不僅沒能遇到巽神那老頭，甚至連自己上輩子吃的那些好吃的，都沒夢到。

  可能是壓力太大了，導致自己做不了輕鬆的夢。

  巽神那邊，可能是沒有時間和精力，再來照顧自己這個小小的二級卦術師吧。

  畢竟上次巽神跟她說話的時候，語氣里明顯是滿滿的疲憊，估計跟坎神對決，是一件夠嗆的事兒。

  這點她深有體會。

  伯妤輕揉眉心，決定先思考自己目前的一些問題。

  思考著思考著，一股奇特的味道傳了過來，有點像硝煙，或者是什麼東西燒焦了的味道。

  這味道混雜在滿屋子若隱若現的酒味里，讓人聞著有些犯噁心。

  她的目光在不小的屋子裡搜尋著，最終落在了角落裡低著頭搗鼓的北萼身上。

  -

  北萼正在把一個剛剛滑出去的石子，重新塞回小鐵筒子裡。

  弄著弄著，他突然感覺有一個冰涼的東西，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不禁轉回頭去，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盜賊，跑到他們家裡，還試圖打劫自己這個高階卦術師。

  冷不丁地，就看見自己家裡新來的這位二級卦術師，正拿著一把不知從哪搜刮來的青銅小刀，抵在自己左側脖子上。

  「你……」

  北萼死死盯著這個名叫東萼的少女，內心不得不開始抱怨起自己真正的妹妹南萼。

  南萼不知從哪裡看出這個巽神要救的、滿身是謎的人純良可親，以至於全心全力地一直照料她。

  看著對方瞳孔里無盡的幽黑，一副完全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鎮定、老成的表情，北萼立馬就把手放在自己腰間的卦盤上。

  他嗅到了一絲危機。

  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小小的二級巽術師，北萼總覺得對方時不時會流露出一種不太好惹的氣質來。

  這不，南萼剛出了門，這個小娃娃就暴露出了她原本的面目來。

  而對方倒是沒有看出他心裡這些彎彎繞繞。

  伯妤的眼眸微動，在北萼手上拿著的物件上，掃視了一番。

  「你在研究什麼，火銃，還是突火槍？」伯妤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來，「不知道你們這裡的人怎麼喊這東西。不過看你鬼鬼祟祟弄了半天，可見在汶國，應該是不允許私下研究這種東西的。」

  自知理虧，北萼緊閉雙唇，但還是死死盯著伯妤，等待著伯妤的下一句話。

  「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伯妤倒是淡定，「因為看你這半天都沒研究出來的樣子，也沒有把你幹這事，暴露出去的價值了。」

  「實在配不出可以成功點火的材料，你可以去收個離術師的活卦子，用來點燃它的尾部嘛。」

  對方輕描淡寫地羞辱了一番自己最近所做的「大事業」，北萼氣得更是抓緊了腰間的卦盤，再次憋出了一個字：「你……」

  「我什麼我。」伯妤放在北萼脖子上的刀，往下又走了幾毫米的距離。

  「你也不想我在巽神面前，說你壞話吧。」

  北萼聽到「巽神」兩個字，面上立刻呈現出一副泄了氣的表情，本就散亂的頭髮，更是耷拉下來，幾乎要遮住整個面孔。

  手裡握著卦盤的力道，也鬆了幾分。

  「我只是想說，你可以討厭我。」伯妤手裡的青銅小刀並沒有拿開，她說得仿佛是在講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但你起碼日常說話的時候，要尊重我，要拿出和外面人說話的正常態度來。」

  伯妤笑了笑：「怎麼不吱聲了，能做到嗎？」

  北萼再次看向面前的「妹妹」，感受著左側脖子傳來的一寸一寸涼意。

  此女。

  恐怖如斯。

  真正的強盜和威脅大師。

  不愧是也入了坎道的人。

  他曾經懷疑這個小娃娃是不是巽神的女兒，或者孫女什麼的。

  現在看來，這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能做到。」北萼不是個不懂形勢的人，只是答應的聲音微弱了些，帶著些許不滿。

  「好。」伯妤沒去管這些，「還有一件事。」

  「歌城的居住宅屋密集，人也多。你成為四級卦術師的途中，總不可能是在大街上，練習新的能力吧。那你平時在哪練習呢，麻煩你介紹一下。」

  見北萼有些猶豫，伯妤就耐心說道：「我在想啊，如果我的能力不能快速提升的話，可能上一秒我還在和巽神他老人家說話，下一秒就因為等級過低，失去了和巽神的聯繫。」

  「這倒是不要緊，只是我可能上一秒剛和他交待完你的一些事情，沒說好還是壞，下一秒就……」

  「我帶你去！我這就帶你去！」

  北萼忿忿說著，把手裡昂貴的小鐵筒先扔在了地上。

  伯妤這才收回了那把她從床底搜刮出來的小刀，跟著北萼一起起身。

  北萼就像她以前在公司里遇到的，一些倚老賣老的前輩。

  教訓這種人，對於在腦內模擬了很多遍流程的伯妤來說，還算是得心應手的。

  -

  清晨的歌城大路上，人已經很多了。

  往來的商人旅客不絕，時不時就有「讓一讓」這樣的話傳入耳中。

  溫熱的水汽里，伯妤跟著北萼一路往城郊走去。

  見人開始變少，伯妤便開始向旁邊的四級大卦術師發問：「新建的那個坎神廟，好像都建到汶國王宮後面了。巽神廟呢，我怎麼一路沒看見幾個。」

  「巽神廟都建在比普通城郊還遠的城郊。」北萼談到這事，終於不再那麼沉默，「什麼資源都被坎神和她下面那幫子坎術師奪走了，你能指望在城中心看到什麼巽神廟麼。」

  「別提廟了，單說活卦子吧，我不是不知道離術師的活卦子，在點燃方面很有用。但關鍵是要有。離術師和震術師的活卦子，基本都被坎術師拿走了，沒見它們在市集上流通過。為什麼呀，因為一個是火方面的卦術能力，一個是雷方面的卦術能力，多方便多有殺傷力的武器啊……」

  「而點燃那個小鐵筒的尾部，至少要三級離術師的活卦子，這怎麼可能找到……而且要是有了三級離術師的活卦子，我也不用研究這玩意了，直接用他的活卦子不行麼……」

  「要是對上坎術師那幫人，直接甩你一臉離術師的活卦子，那想想就要命。要對付離術師的活卦子，也不是不行，用水來擋的話，兌術師的活卦子就可以。但坎術師咋可能讓你這麼舒心，他們幾乎毀了市集上所有的兌術師的活卦子，為的就是要讓他們坎術師，無敵。」

  「所以坎神和坎術師那些人，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瘋子，我真是恨透了。我相信每一個不是坎術師的卦術師，但凡有點腦子有點骨氣，都不會喜歡他們的。」

  北萼說完這一大通，才想起去看伯妤的反應。

  伯妤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沒有因為他的囉嗦，而再掏出一把青銅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北萼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想著要對這個「妹妹」態度好一點，於是不再抱怨，把話題轉到今天的正事上來：「我帶你來城郊，不是帶你去巽神廟裡練習，那邊離城郊更遠，也不是練習的好地方。」

  「汶國的城郊有許多個鹽倉，分別屬於十個王族。躍龍五族的鹽倉大一點，潛龍五族的鹽倉小一點。我今天帶你去的是潛龍五族裡，庚族所擁有的一個鹽倉。」

  「鹽倉那邊有守衛守著，你跟著我走，不必擔心……」

  伯妤又看了一眼旁邊這個臉上毫無顧慮的巽術師。

  不就是上面有人嘛。

  上次他說漏嘴什麼「昆庚長老」，伯妤就覺得北萼這家人，可能是為庚族這個王族效力的。

  見伯妤眼神微變，北萼嘀咕了一句：「看什麼看，沒有人罩著，你以為我們家那個酒坊能開下去麼……街上那個作坊，都是有王族的人幫忙……」

  看到守衛放了他們二人進去，北萼這才不叨叨這事，向伯妤介紹起面前這片廣闊無人的鹽倉來。

  「鹽倉都是把鹽儲存在地下的。」

  「這裡有八排八列，一共是六十四個，地下鹽坑。」

  「有的鹽坑裡面鹽被人取走了，是空坑的狀態。有的裡面鹽還在，是實坑的狀態。每天都有人取走和放入新的鹽，所以每個鹽坑是空坑還是實坑，都是未知的。」

  「這裡，正是練習每晉升一級後，獲得的更高級別的瞬移能力，和更高級別的看卦象能力的，好地方。」

  北萼介紹完，眼神定定看向伯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