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伊康見半天過去，伯妤都沒反應，似乎對拿活卦子這件事有些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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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遲疑了一會，還是說道：「你要是不願意，我給仲莘他們拿著也行……」

  活卦子。

  這個名字確實有些神奇。

  但是想想卦盤主人的魂魄，仍然存活於卦盤之中，那這個名字也倒是起得很貼切了。

  伯妤深黑的眼珠轉了轉。

  她還是初級艮術師，卦盤主人應該不會為難她這個同道之人吧。

  她在伊康後悔之前，回道：「沒事的隊長，就交給我吧。」

  她利索地接過桃紅色的活卦子，就轉身回到了守衛隊伍之中。

  旁邊的仲莘見了她手裡的東西，立刻比了個大拇指：「都用上這個了，牛啊。」

  守衛隊的人似乎都知道活卦子這個東西，只是沒人願意來嘗試。

  伯妤嘿嘿一笑，也沒有說什麼。

  而仲莘瞥了一眼伯妤褲腳處被樹杈劃破的地方，也沒有說什麼，跟著公主的出行隊伍，往前走去。

  -

  天上艷陽高照，正是打獵的好日子。

  伯妤擡高視線，便可以看見公主的出行隊伍前方，還有一些長長的出行隊伍，那些隊伍應該是屬於姜國國王戚王和王子們的。

  不知道公主的出行隊伍是被安排在了最後，還是公主並不情願上前，只見公主的出行隊伍走得慢悠悠的，甚至不時有人傳命下來說：「公主身體不適，讓走慢一點。」

  得益於千里眼的眼睛，伯妤能看見公主此刻的面部神情。

  姞辛面色紅潤，並不像身體不適的樣子。

  但姞辛雙眉之間似有郁色，仿佛有什麼事情惹得她極度不悅。

  公主脾氣這麼好的人，能有什麼事惹得她如此不開心呢。

  伯妤想著，就聽得前面人過來說：「公主說身子實在是不適，隊伍暫停休息一下，咱們就原地休息吧。」

  此刻正走到了一片樹林之處，不過不是伯妤常去的那片樹林。

  這片樹林離姜國王宮更近一點。

  公主從馬車上走下來，被女使扶著，到一旁休息。

  守衛們也一個個靠著大樹的根部，或坐或靠，原地休息了起來。

  伯妤看著手裡桃紅色的活卦子，心想這倒是研究它的好時機。

  她右手持盤，左手懸於這個卦盤的中心之上，想看看會不會有什麼反應。

  只有自己能察覺的清涼小風，自「干」那一格吹起，到了「艮」那一格時，亮出一抹青光來。

  這時，好像有個無形的東西從卦盤中心升起，飄到了伯妤的耳畔。

  幽幽女聲響起。

  「你身上，有禁忌之地的味道……」

  「你身上，有禁忌之地的味道……」

  伯妤冷汗涔涔。

  真是大白天的見鬼了。

  她身上除了爺爺給的卦盤，就是石黃色守衛隊隊服，赤色綢帶，青銅小刀，能有什麼「禁忌之地」的味道。

  如果「禁忌之地」的味道指的是雞胸肉的味道，那她身上還真有。

  她趕緊放下了懸著的左手，然後對著坐在旁邊一棵樹下的仲莘問：「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仲莘擡了擡差點要耷拉下去的眼皮：「沒有啊。」

  又看了眼伯妤手中的東西，說道：「別研究了。上次公主被戚王他們強行帶出去，觀摩打獵的時候，也是中途停下來說要休息，然後就藉故回去了。」

  「真搞不懂戚王他們，明明公主不願意，還非要公主出來，這不折騰人嗎。」

  「你也別費力了，休息休息吧，大家都休息呢。我敢打賭，過一會就有人傳話來說，公主要回宮了。」

  伯妤擡眼看了下四周，除了隊長伊康仍四處張望，似在戒備之中，其餘守衛隊的人都閉上了眼睛，打起了小盹。

  旁邊也很快傳來了仲莘的鼾聲。

  伯妤無奈，只得也放下手裡的活卦子，閉上了眼睛。

  頃刻間，濃密灰霧包裹住自己。

  「小魚。」

  艮神姐姐的聲音傳來，伯妤沒想到打盹還能遇到對方。

  「艮神大人。」伯妤語氣里滿是驚喜，激動得打了個招呼，「艮神大人，嗨。」

  「對了，艮神大人，活卦子怎麼用啊。」

  「這就不得不提這個世界的卦術力量的來源了。」女聲依舊耐心，「卦術力量來源於每個卦道能調動的非自然的力量。天下非自然的力量一分為八，分到了八個卦道之上。卦術師的級別越高，能調用的力量越高。」

  「當你升為了七級，到了可以成神的水平，調用的力量也是這個卦道最多的，但不代表你能調動這個卦道所擁有的所有力量。」

  「當人們求問卦道時，受到的懲罰並不是他們慣常以為的，卦神降下的懲罰，而是來自這個卦道的所有力量的懲罰。卦神甚至不知道自己這個卦道的力量，會挑選誰來入這個卦道。」

  對面繼續道，「所以每個人覺醒的卦術能力也不相同，取決於他們和這個卦道的力量哪方面適配性更高。所以你拿到一個活卦子，即使你告訴我它生前主人的等級，我也不能跟你保證說，我知道這個活卦子的主人有哪些卦術能力。這都是不確切的，需要你去探索。」

  「包括原主人給你的懲罰，也是隨機的。」對面緩緩道來。

  「但是肯定存在的。在這個世界，調用不屬於你的力量會受到反噬。比如求問卦道，不被這個卦道的力量承認，就會被力量所懲罰。使用活卦子前主人的卦術，這本不該是你擁有的力量，也會遭到懲罰。」

  伯妤摸了摸腦袋，她還在回味艮神姐姐剛剛那些，關於覺醒能力的話。

  她問道：「每個人覺醒的卦術能力不同，是指我和干術師、兌術師他們覺醒的卦術能力不同，還是每個同等級的艮術師，覺醒的卦術能力不同，這種的？」

  照艮神姐姐的意思，應該是後者，但伯妤也不確定，所以決定問一下比較穩妥一點。

  這時，一陣呼喊聲從霧氣外面傳來。

  「伯夷烏，伯夷烏，醒醒，公主要回宮了，我們該走了。」

  「伯夷烏！」

  深灰的濃霧迅速向遠處退去。

  夏季的熱氣涌了過來。

  伯妤睜開了眼，有種上課上到一半被人打斷的感覺。

  但很快她發現，周圍的守衛隊同僚們都起身走起來。

  自己也不好賴在樹下乘涼，於是起身，準備跟著仲莘一起走向隊伍。

  誰料剛起身，就感覺全身上下失了力氣，一頭倒在了地上。

  不是剛醒來的那種乏力感，而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的那種感覺，伯妤從未體驗過，哪怕是餓了一天一夜的時候，也不像現在這樣。

  眼皮也經受不住疲憊，堪堪要合起來。

  她最後看到的畫面，是仲莘，伊康，還有一群其他守衛隊同僚圍上來，驚異地看著自己的樣子。

  「她是不是這幾天使用瞬移過度了？」

  「糟了，忘記提醒她了，瞬移使用過度是會出現這樣乏力的狀況的……」

  不知是誰說了這些話。

  伯妤抵抗不住上下眼皮的拉扯，昏睡了過去。

  -

  「孩子，這幾天忙著躲避坎神的追殺，忘記找你了。」一個老頭的聲音傳來，「你卦術練得怎麼樣了，玄物的血接了沒，有什麼問題想問的嗎。」

  伯妤沒想到失蹤已久的巽神老頭，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的夢裡的。

  頗有種校內課堂已經上到微積分了，校外請的輔導老師還在教你二元一次方程的無力感。

  但她是昏睡過去的，此刻腦子也不太清醒。

  想了半天，竟想不出一個有條理的問題來。

  迷迷糊糊地，她問道：「巽神大人，除了你，其他的七個卦神都是什麼樣的啊？你告訴我一下他們的模樣，等我碰到了坎神他們，也能防備防備才是。」

  「誒呀，孩子。」巽神老頭嘆道，「這些事情對你來說太遙遠啦，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應該是早日升為高階卦術師才對。再說了，知道了那七個卦神的模樣又怎麼樣，他們難道不會偽裝嗎，他們偽裝了，你碰到了他們也認不出來。」

  「尤其是坎神，你知道嗎，她真的很會騙人，我不知道我身邊的高階巽術師……」

  一說到坎神，巽神就如同打開了話匣子。

  雖然說來說去就是那三件事，坎神騙了他，坎神騙了他身邊的高階巽術師，坎神讓他身邊的高階巽術師也騙了他。

  具體怎麼騙的，巽神也沒說，只是哭哭啼啼、反反覆覆地強調他被騙了。

  伯妤也就昏昏沉沉地聽。

  聽了約莫有兩個小時，濃霧散去，她醒了過來。

  醒來的時候，伯妤覺得精神爽利了許多，不知是因為自己的精力恢復了，還是耳邊少了巽神老頭那嗚咽不斷的聲音，清爽了。

  借著燈光，伯妤看到子泉一直坐在自己的床邊，看著自己。

  見她醒來，子泉笑道：「你可算醒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呢。你在城郊昏倒之後，公主都嚇壞了，讓人把你擡到她的馬車上，她跟著出行隊伍一路走回來的。」

  「雖然守衛隊的人說，這是使用太多瞬移能力導致的體力缺乏，但公主還是不放心，令我夜裡看著你。」

  外面黑夜沉寂。

  伯妤不知道姞辛甚至把她的馬車給自己睡，然後一路走了回來，放棄了王女尊貴的座駕。

  巨大的愧疚感襲來，伯妤決定明天找個機會，去跟姞辛道個謝。

  「既然你醒了，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了。」子泉溫聲道，「那我就先去睡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喊醒我。」

  躺在床上的伯妤乖巧地點了點頭。

  看著子泉回到她的床上，蓋好被褥之後，伯妤屏息凝神。

  然後抓緊了身旁的青銅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