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對方喜極而泣：「我終於找到除我之外的又一個穿越者了！」

  那老者似乎沉浸在發現另一個穿越者的喜悅中，邊哭邊笑。

  在這看不見盡頭的濃霧中，哭聲伴隨著笑聲不間斷地傳來，頗有點嚇人。

  伯妤按捺下這聽覺上的不適，小心問道：「穿越者前輩，您現在是這個世界的巽神嗎？」

  「是，我現在是這個世界的巽神，也是萬卦之神。」老者被伯妤這個問題短暫拉回理智，從自己的情緒里走了出來。

  但也維持沒多久，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哭哭啼啼，宛若孩童般道：「自從我成為萬卦之神以後，那陰險狡詐的坎神，聯合艮神一起算計我，害得我好慘……千不該萬不該，居然中了他們的圈套……」

  萬卦之神、坎神、艮神。

  伯妤心裡默念了幾遍這三個詞。

  這三個詞離現在的她都好遙遠。

  

  而且巽神再怎麼抱怨，她也聽不懂他此刻的抱怨啊。

  當務之急，不是應該兩個穿越者先碰個頭，再看看怎麼從這個世界逃出去嘛。

  伯妤不得不再次打斷這萬卦之神的哭聲：「穿越者前輩，您現在在哪裡，可以我去找您，或者您來找我，然後交流一下這個世界目前的信息嗎？」

  「你找不到我的。」

  巽神的這句回答，讓伯妤心頭一冷。

  她以為自己剛剛什麼話得罪了這位第一個穿越者，導致人家不想見她。

  誰知那老者又斷斷續續抽泣起來，邊抽泣邊說：「你找不到我的啊，孩子……我被坎神那傢伙逼得只能遁入虛空之中，每天在虛空之中不停變換方位，來逃離她的追殺。」

  「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在虛空之中找到那些入了巽道之人的魂魄點，然後潛入他們的夢中，或者他們周圍的空氣之中，和他們交流。不過，我現在都懶得和那些高階巽術師交流了，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坎神派來的奸細？我就是這樣被坎神害的……」

  伯妤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這穿越者前輩開口閉口都是「坎神」，那坎神這麼可怕的麼。

  話說穿越者前輩都成為了萬卦之神，能讓入了自己巽道的卦術師比同級別的其他卦術師厲害，如何能被其他卦神害成了這副又喪氣又神志不清的模樣。

  同為穿越者，另一方所處境地不好過，自己未來的境地自然很可能也不好過。

  「那，我有什麼能幫到穿越者前輩您的嗎。」伯妤緩緩開口。

  巽神聽到這個問題，倒是也拋出了一個問題：「孩子，你現在是幾級巽術師？」

  巽術師就是入了巽道的卦術師麼，伯妤回味著巽神話里的這些新鮮詞兒。

  然後又想了想，爺爺說他是一級卦術師，等級不高，那自己應該也差不多吧。

  「可能是，一級。」

  巽神哭聲里參雜著遺憾：「一級，誒呀，孩子……得成為四級及以上的巽術師，你才能更好更快地感應到我的存在，我也才能更好更快地感應到你的存在。」

  「四級以下的低階卦術師，對於虛空之中的我來說，存在很微弱，我找起來也困難。只能偶爾潛入你們的夢境，但互相都看不見對方的真身。」

  四級的卦術師，對伯妤來說又是一個很遙遠的詞兒。

  自己的爺爺也就是個一級卦術師。

  而且自己才剛來這個世界兩天，手裡的卦盤都沒捂熱乎。

  「卦術師最高是幾級哇，穿越者前輩。」

  伯妤又好奇問道。

  要是最高是九十九級或者九百九十九級，她估計練個三輩子都練不到了。

  「七級，孩子。」巽神似乎能預料到她下一個問題，順便說道，「我就是七級。當你成為了七級的卦術師，就具備了成神的條件之一。」

  見對面半天不說話，似是沮喪，巽神又開口道：「不過沒關係，現在你是我萬卦之神信任的人，如果你願意幫我全力應對坎神，我就可以把我所知道的所有卦術知識傳授於你，如何？」

  「太好了，巽神大人，巽神師父，請受我一拜。」

  伯妤一時激動，口不擇言。

  在這個怪力亂神的世界，她確實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幫手。

  「哈哈哈，孩子，不必。」巽神笑道，「如若你能成長為高階巽術師，我還要靠你幫我一起對付那陰險狡詐的坎神呢。」

  「畢竟現在的那些巽術師，我根本信不過。」

  伯妤一陣愧疚。

  且不說自己離高階卦術師還很遙遠。

  萬卦之神都對付不了的人，自己還真沒多少信心可以幫忙扳回一局。

  忽地，又想起來最重要的事情還沒問。

  伯妤趕忙問道：「巽神大人，您都成為萬卦之神了，有知道我們怎麼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半晌，對面沒回聲。

  仔細一聽，伴隨著巽神說話聲出現的啼哭聲，也不見了。

  濃霧逐漸變淡，然後絲絲縷縷飄然散去。

  最後出現在伯妤面前的，是一隻大雞腿。

  那雞腿金燦燦的，被炸得里嫩外酥，伯妤仿佛能想像到咬下一口之後，唇舌之間該有多香。

  她之所以如此清楚那雞腿的口感，因為那隻雞腿，長得跟她常去的那家快餐店裡的招牌炸雞腿，一模一樣。

  突然間重影一現，那雞腿變成了六個相同的大雞腿。

  六個金黃的炸雞腿齊齊朝伯妤走了過來，然後圍著伯妤轉圈跳舞。

  「嘿嘿，你們不要過來啊……」

  伯妤擦著口水道。

  -

  伯妤正是在炸雞腿給她獻上的舞蹈中醒來的。

  醒來的時候，她恢復了理智，陷入了一陣懊惱之中。

  要不是這兩天的伙食太樸素，她也不至於內心深處無比渴望大雞腿，以至於雞腿出現在夢裡，切斷了自己跟巽神的聯繫。

  當然也可能是巽神忙著躲避坎神，先一步離開了自己的夢境。

  可惜自己還沒問幾個正經問題呢。

  比如怎麼升級，比如怎麼回到原來的世界，比如人骨燈這些怪異事兒，到底為什麼會出現。

  「娃兒，你醒啦。」

  爺爺看見小孫女醒了，趕忙又遞了兩個干饃饃過來。

  邊遞邊說：「慢點吃，別嗆著。」

  「去甬城我們會穿過一片林子，林子裡有小溪，到時候咱們可以接點乾淨水喝。」爺爺說著，臉上掛著關切的笑。

  伯妤兩手接過干饃饃，愧疚地看向自己的爺爺。

  自己其實也不能太抱怨伙食，這個爺爺已經儘量把最好的東西都給自己孫子和孫女了。

  他每次自己只吃一個饃饃，讓孫女孫子一人吃兩個。

  而自己，也有很多隱瞞爺爺的事情。

  比如自己是穿越者、比如自己入了三個卦道、比如自己夢到了巽神而且知道了巽神也是穿越者。

  她來到這個世界才三天，這個世界的運作規律都沒摸清，倒也活成了一個謎團重重的人。

  另一邊，二哥也醒了。

  二哥迅速吃完早食，便起身收拾地上的這些「床墊」。

  伯妤也站起身來，撣了彈身上的灰，幫著四處看看有沒有爺孫落下的東西。

  目光從落滿灰的青銅小鼎上划過，落到了鼎右邊的地面上。

  那邊似乎有一個白色的東西。

  於是伯妤走了過去。

  隨著自己離那白色的東西越來越近，伯妤也發現那白色的東西比自己想像的面積大多了。

  然後那白物全貌顯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人骨。

  不大的人骨。

  陷在泥土之中的，一具幼童的骸骨。

  伯妤感覺自己腦子嗡嗡的，只剩下這幾個信息片段來回在自己腦海裡面打轉。

  「哦，看來這個廟年久失修，奠基用的小孩骸骨都冒出來了。」爺爺見伯妤在一邊怔神，便走了過來，也發現了這具幼童骸骨。

  他解釋道：「有錢人家的屋子，還有卦神廟這樣重要的屋子，建成之前都是要埋個人進去奠基的，據說埋小孩進去，建出來的屋子效果最好，最結實。」

  他見伯妤還在發呆，便想法子去逗這小孫女笑：「你瞧，爺爺是不是很有良心，沒把你們賣了，埋到有錢人家的屋子底下。」

  伯妤皮笑肉不笑：「謝謝爺爺。」

  「不用謝爺爺，謝謝卦神大人吧。要不是爺爺入了卦道，有了一門手藝，能養活你們……」

  老爺爺沒看出孫女此刻內心有多麼驚濤巨浪，仍是沉浸在追憶過往的感受里。

  「老頭，別囉嗦了，東西我都收拾好了。」

  二哥站在廟門口，對著廟裡面的人喊道，打斷了自家爺爺的追憶往事之旅。

  趕在爺爺反應過來之前，伯妤便噌噌噌往廟外跑去。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如此期待趕緊上路。

  陪伴她睡了一晚上的，除了廟前掛著的這八個人骨燈，還有離自己不到三尺的一具幼童骸骨。

  想想就腿都打顫。

  即使她感覺這兩天並沒有吃飽，但一想到要離開這座詭異的卦神廟，她感覺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等到他們一路跋涉，走到樹林裡，來到小溪旁邊取水喝時，伯妤也喝得匆匆走得匆匆。

  「咦，娃兒，你走得比昨天快多了。」爺爺看著伯妤腳下生風，連在林子裡喝水休息也不願意停留太久，感到神奇。

  旁邊的男孩一邊走，一邊抹了一把嘴邊的水珠道：「小妹應該是昨晚休息夠了，所以體力跟上來了。」

  昨晚休息夠？

  和人骨睡了一晚上，和穿越者前輩迂迴周轉了一夜，心累還來不及。

  想到昨晚的遭遇，伯妤忍不住一閉眼，腳下走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