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驅鬼做法？

  爺爺你是不是跳過了什麼新手教學步驟。

  我不會啊。

  伯妤頭上快要冒出一層薄汗。

  心裡懼怕得就像上小學的時候，在課堂上被老師點名一樣。

  「不用太努力。」老爺爺繼續說：「跟著我和你二哥後面學個樣子就行。」

  伯妤這才放下心來。

  她把筷子放在吃得空空的陶碗上，說：「我吃飽了。」

  老爺爺笑道：「那你坐石床上歇會，待會我們收拾完了，就喊你走。」

  

  伯妤的目光瞥見了大門邊盛著清水的大陶罐。

  她起身離開木頭凳子，沒去石床上待著，而是走到陶罐邊，彎下腰來。

  然後一隻手輕輕扶著陶罐肚子，把它往下傾斜，另一隻手作碗狀接水。

  清澈的水流到手裡，伯妤把陶罐放回原位，把手裡的水澆到另一隻手上，上下揉搓，洗了一下。

  洗完之後，這種久違的被淨水包圍的感覺讓她很是懷念。

  她又忍不住倒了些水，洗了一把臉。

  再倒了些水，把胳膊也搓了一下。

  「老頭，你覺不覺得小妹洗手的時間比以前長很多。」

  還沒吃完飯的男孩，看了一眼那恨不得把所有衣服外面的皮膚，都用水刷一遍的妹妹，充滿疑惑。

  ……因為我是現代人。

  ……要不是水不夠，我還能洗個腿脖子。

  伯妤很想說出自己的心聲，但是為了自己的腸子胃袋不被這些遠古異世之人挖出來研究，她還是選擇把這些話吞進了肚子裡。

  「嗐，你妹妹也成為了卦術師，她高興呢。」老爺爺按著自己的理解，解釋著孫女的行為，「你就讓她洗吧。」

  等伯妤終於弄完了自己的晨起洗漱之事，爺爺和二哥也把要出門的行李準備妥當了。

  桌上的飯碗被二哥涮得乾乾淨淨後，放回原處堆在一起。

  爺爺把布包紮好，要出門帶的東西都放到了裡面。

  「這個給你。」爺爺把小卦盤遞給伯妤。

  那凹凸不平的木製小卦盤的兩邊，各被打了一個小孔。

  一根淺棕粗麻繩從卦盤刻字那一面的背面穿過，繞成一個圈，兩頭被擰在一起打了個結實的結。

  伯妤接過這個繩圈，從頭頂開始往身子上套。

  套完發現，這個麻繩圈比自己的腰還大一點。

  「做大了。」男孩撇了撇嘴，不滿地提醒道。

  爺爺一臉愧疚地摸了摸自己的白頭：「要不我給你再改小一點？我照著你兩個哥哥的尺寸，再往小一點做的，沒想到還是做大了……」

  伯妤把繩子的一邊往上拉，拉到左邊肩上。

  就像前世自己背斜挎包一樣，把小卦盤背在身上。

  「沒事，我背著倒是正好。」

  又想到不知這樣符不符合此地的習俗，遲疑地問道：「背著，成嗎？」

  「背著繫著都行。」爺爺擺擺手，表示不用在意，「帶卦盤沒什麼講究。」

  至此，三人出門行裝都準備好了。

  爺爺二哥在前，伯妤在後，三人依次走出了這間茅草屋的大門。

  出了門便是地面乾淨的小廣場。

  陽光灑了過來，伯妤可以更好地打量旁邊那些茅草屋。

  有些屋中有人在走動，有些沒有。

  整體來說，有人的屋子比較少，估計住在這的居民不是很多。

  怪不得自己昨天晚上慘叫連連，也沒人找上門說打擾到他們家休息了。

  穿過小廣場，到了一處土牆邊緣。

  伯妤這才發現，這圈茅草屋外圍的土牆，還有個厚厚的大門。

  門上有複雜的鐵製鎖。

  爺爺走到大門左側一處茅草屋裡。

  過了會出來的時候，還有個精壯的男子也跟著出來了。

  那男子穿著沒比他們好多少的破布衣服，手裡拿著鐵製大鑰匙，目光裡帶著些不信任。

  爺爺又笑呵呵跟他說了幾句話，他眼神里的懷疑才褪去了些。

  爺爺走過來說：「村長同意我們出去了，走吧，娃兒們。」

  村長？

  伯妤不禁轉過頭去看了看後面十幾座略顯荒涼的茅草屋。

  連蓄養家禽的痕跡都沒有。

  什麼村子，她看是原始部落還差不多。

  咔噠一聲。

  村長把土牆門打開了。

  伯妤收回打量的目光，跟著爺爺和二哥走出去。

  -

  伯妤設想過這一路上會遇到很多困難，沒想到最大的困難是自己體力跟不上。

  自己從小就只擅長短跑，不擅長長跑，耐力不太行。

  加上現在的身體又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沒吃過啥有營養的東西，身體餓得飢瘦，體力更是不行。

  這一路都是荒草地，一點人煙都沒看見，轉移注意力的東西都沒有。

  爺爺和二哥為著自己，中途休息了好幾次，自己還是沒法走得和他們一樣快。

  他們只能一邊走一邊等自己。

  伯妤心懷愧疚，說了好幾次「對不起」。

  那兩個人卻只是擺擺手，表示沒什麼關係。

  天漸漸暗了下來。

  還是沒有看到有像他們家那個村子一樣的地方。

  伯妤感覺腿很酸，心也發苦。

  又走了會，倒是看到了一個朱瓦房子。

  「天不早了。」爺爺指著這個房子說：「我們今晚就在這個卦神廟休息吧。」

  伯妤擡頭看去，這個紅瓦石牆的房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刻著「卦神廟」三個字。

  天已經完全黑了，廟前的燈倒是很亮，以至於那字刻得不明顯，她都能看清。

  伯妤的視線落到廟前的燈上。

  她看到了兩邊各掛著的四個亮著的骷髏頭。

  「啊——」

  受不了這樣的視覺衝擊，伯妤忍不住再次爆發出尖叫。

  「怎麼啦。」爺爺聽到孫女的叫聲，慢悠悠問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我帶你來過這裡啊。你沒見過這裡的人骨燈麼？」

  「我小時候……」伯妤胡亂編著理由，「來這裡的時候，不記得這燈是亮著的。」

  爺爺站在原地，努力想了一會，說：「也是。你小時候來的時候，可能是白天。這人骨燈里燃的是人油，所以比普通的油燈亮一些。你見過了就不覺得稀奇了。不過這人油只有卦神廟才有，咱們這些人家用不起的。」

  人骨燈……人油……

  伯妤拼命用食指掐著自己的掌心，想辦法轉移嗓子裡要發出恐懼聲音的力氣，內心告誡自己再也不能暴露自己對前身事情不熟悉的樣子。

  二哥在一旁不屑地說：「這也不是什么正經卦神廟。正經的卦神廟，應該叫干神廟，兌神廟，離神廟……它這籠統地寫了個卦神廟，誰知道是拜的哪位卦神啊！」

  「就你懂得多。」

  爺爺彈了一下男孩的腦袋瓜，男孩禁不住疼得哎喲叫出聲。

  爺爺沒管這叛逆孫子有多疼，轉頭對孫女道：「快進去吧，雖然現在是夏天，夜裡也是冷的。今天在廟裡早些歇息，明天咱們好早點趕路。」

  伯妤還在想著那人骨燈和人油。

  外面掛著八個骷髏，叫自己怎麼睡得著。

  思緒電轉間，三個人已經走進了廟裡。

  爺爺和二哥很快就打開布包，拿出幾塊不算好的粗布墊在地上，留著晚上睡覺用。

  「來，咱們分著吃。」

  爺爺拿出五個干饃饃，準備發給孫子孫女。

  伯妤接過遞來的兩個饃饃，打量著四周。

  這廟確實如二哥所說，不是什么正經卦神廟，很多地方都落了灰，只有中間放了一個祭祀用的小青銅鼎，連個卦神的畫像都沒有，不知道到底要祭拜什麼。

  至於作為睡覺的環境，也還算不差，這裡的夏天炎熱但並不潮濕，所以很少見蛇蟲鼠蟻什麼的，省得自己再次受到驚嚇。

  男孩也接過了爺爺遞來的兩個饃饃。

  他瞥了一眼旁邊的青銅鼎，帶著點天不怕地不怕的口氣說：「這青銅鼎要是做飯用，那可比咱家那個陶盆方便多了。回來的時候咱把它悄悄拿回家，蒸飯吃多香。」

  說完，又挨爺爺彈了一個腦袋瓜。

  「就你聰明。別人不知道偷，就你知道偷。」爺爺教育道，「你知道人家為什麼不敢偷嗎？真是的。也不怕遭報應。」

  伯妤慢慢啃著饃饃，畢竟見了那人骨燈，她的食慾就下降了很多。

  等她啃完這兩個饃饃，就發現自己的二哥和爺爺早就斗完了嘴，躺在地上睡著了。

  熟悉的鼾聲圍繞著自己。

  伯妤挺佩服自己這二哥和爺爺處變不驚的能力。

  不過想想人家都在這個世界生活多久了，所以能對有些邪門事兒見怪不怪。

  一想到外面還有亮著的八個骷髏頭，她就頭皮發麻。

  她生怕自己睡過去之後，就被不知道什麼人抓過去卸成一堆骷髏，然後頭被掛在廟前，茫然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路人。

  或者被什麼人抓過去抽空自己身體裡的脂肪，煉成人油，放在人骨燈里燒著，讓自己死了都沒個全屍。

  但是當胃消化完那兩個饃饃，一陣倦意就纏上了自己。

  走了那麼多的路，身體確實需要休息。

  伯妤只得在離爺爺不遠處的一塊有墊布的地上躺下，面朝著熟睡的爺爺，確保自己睡夢中遇害醒來的時候，能第一時間找到熟悉的人幫自己。

  「上輩子這輩子的天神地神，宇宙四面八方的神，我求求你們的保佑，保佑我這一路平安，等我回來，一定想辦法弄點好吃的送給你們，然後給你們上香……」

  伯妤用著微不可計的聲音祈禱著。

  不知道是哪個神靈的撫慰起了作用，伯妤的心神很快寧靜了下來，也進入了香甜的夢鄉。

  她記不得自己夢見了什麼，只記得是一個很舒心的環境，不會讓自己像這兩天一樣，一直過著提心弔膽的日子。

  夢裡畫面一轉，自己跌入了一片濃密的灰霧之中。

  無論往前走還是往後走，還是往哪個方向走，遇到的都是灰霧，沒有別的東西。

  霧氣濕冷，伯妤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夢裡還打了個寒顫。

  灰霧的盡頭裡，傳來了一個老人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雖然看不到那老者的面容，但那老者抽泣不止，伯妤感覺他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伯妤不知道自己是又在夢裡夢到了哪位老人，但她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遇到的老人都沒有這麼愛哭的。

  那哭聲的主人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存在，哭泣聲有了那麼一瞬的中止。

  對方試探地問了一句：「奇變偶不變？」

  奇變偶不變？

  這是上輩子，大家上學時學數學的一句口訣。

  但也是網絡論壇和玄幻小說里常見的，穿越到其他世界後，跟自己人對口號的一句話。

  伯妤怔了一下。

  自己確實是穿越了。

  電光火石之間，忽地又想起了爺爺飯桌上的那句話。

  「……你大哥也入了巽道……然後巽神會在夢見他的人裡面，挑選繼承他高超卦術的繼承人……可惜他說那巽神說話嘰里呱啦的，他根本聽不懂，哈哈……」

  伯妤恍惚間，聽到對面又來了一句：「奇變偶不變？」

  沒等她回答，那老者又哭哭啼啼起來，沮喪道：「今年新入巽道的人又沒有穿越者。我這日子該怎麼辦吶……」

  伯妤深吸一口氣。

  「符號看象限。」

  她下定了決心，生怕對方聽不清楚，又重複了一遍。

  「符號看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