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2024-09-14 18:55:21
作者: 雪梨川貝
第 18 章
房子太小,除去臥室沒有多餘的私人空間。晚飯後,齊澤總是識趣地第一時間回自己臥室,把剩下的所有空間全都讓給哥哥他們。
齊淵偶爾會將一些簡單的工作帶回家,沒有專門的辦公區域,就在餐桌上鋪一塊乾淨的桌布,那塊四方的桌板一半歸他,另一半歸林序。大多情況林序都會翻看一些感興趣的書籍,或者做一些精巧的手工。
可是今天的林序有些反常,坐在齊淵對面只是時不時望他,就連手機都不掏出來玩一下。他像是有話要說,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齊淵當然注意到了,但他對於林序要談的內容一無所知,所以還是選擇默默等待。
屋子裡很安靜,只有啪嗒啪嗒鍵盤飛速按動的脆響,齊淵脊背挺得筆直,專注於手下的工作。林序在有一陣委婉措辭後,終於撐著桌面向前傾身,謹慎地先給齊淵打好預防針,以免談崩。
「齊淵,有件事我覺得還是要跟你說一下。」林序眨了眨烏黑髮亮的眼睛,幾乎是小心翼翼地說話,「但是先講好,你不能生氣,不能因為這個事和我鬧彆扭。」
齊淵茫然地笑了笑:「這麼緊張幹嘛?」
笑意還沒來得及蔓延開,就被林序一句「今天你媽媽到學校來找我」給截住了。
上揚的唇角淺淺抿直,齊淵的神情冷下來:「她為什麼會去找你?」
察覺到齊淵的情緒變化,林序儘量使用不至於讓他生氣的詞語來造句,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讓齊淵的臉色越發難看。
簡短地說清楚白天發生的事,林序望著他,眼裡竟然漾著一抹懇求:「就是這樣,我看她好像很可憐,你應該也是真的沒有多餘的錢可以幫他們。」
「你給她拿了多少錢?」齊淵神情冷漠,生硬地打斷了他。
「不多,20萬。」林序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笑著說出自己的打算,「齊淵,我算了一下,你弟弟的醫藥費我可以承擔。」
齊淵盯住林序,覺得他像一個博愛的天使,然而這種博愛仁慈並不能讓他感恩戴德,只讓他覺得憋悶。
他冷笑一聲,面上有些不善的扭曲:「你給了一次就會有下一次。他就是個無底洞,往後的每一年都要拿錢去填,直到他死為止,你憑什麼要多這麼大一個累贅?」
說著起身便要往外走,林序立刻轉身將人拉住:「你幹嘛?這麼晚你要去哪兒?」
屋子裡很溫暖,原本也該是甜蜜和美的一夜,然而齊淵很明顯是在生氣,惹得林序又有些不悅。
手臂被林序挽住,齊淵卻並沒有轉身坐回去的意思,他朝著大門的方向,十分平靜地說道:「找她把錢還給你。」
林序將他緊緊拉住,生怕這個人真的大晚上衝到醫院找親媽還錢,這在別人眼裡看來,該是多麼禽獸不如的行徑。
在林序看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統統算不得大事,自己現在給出的分明就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案。於是他將話挑明,試圖獲取齊淵的理解,讓他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齊淵,如果我們不給,她一定會再去找我爸。她知道我們在一起了,我不想她在這種時機,用這種理由找我爸要錢。那你以後又該怎麼面對我的父母?既然問題可以在我這裡解決,就千萬不要讓她牽扯更多複雜的關係。她是一個母親,事關孩子的生死,絕不可能放棄,她顧不上考慮你的處境有多尷尬,我們只能順著她。」
聽出母親的威脅暗示,齊淵並不驚訝,只是垂下眼朦朧一笑:「難道我不是她的孩子嗎?可她從來都不會為我考慮半分。」
「不一樣,那邊是命,你這邊不過是幾分自尊。」
林序依然在講道理,試圖說服齊淵接受自己的辦法,眼下將問題解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齊淵終於轉身,平淡地看了林序一眼:「是嗎?說起來反而是我不懂事了。」
他的目光失去了以往那樣溫柔潤澤的色彩,盯得林序心都緊了緊,啞然半晌,林序挽著他貼過去,柔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生氣了嗎?」
出乎林序預料,齊淵輕輕躲閃開,不讓他貼住,嘴裡開始說些混帳話:「我哪兒來的資格生氣?是我沒用,活得窩囊,處理不好自己的家事,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這一連串轟得林序簡直無話可說,酸酸澀澀的委屈難過一齊湧上來,浸酸了他的鼻尖。他可以完全確信,自己喜歡的這個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不講道理,不識好人心。可是他長到這麼大,最喜歡的人就是齊淵,再混蛋也只能認了。
他上前一步擡手將人抱住:「這已經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你現在這樣,我也很委屈,也忍不住有些生氣,但還是得憋著,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和你吵架。讓你更煩惱,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
話音未落,齊淵突然扯開林序圈上來的手,再後退一步,徹底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凝視著林序粉白一片的臉上愁雲密布,卻是沒說出一句溫柔中聽的話來:「請你不要再為我做這些事,你的付出只會讓我更加痛苦,你的生活里不該有這些人這些事,我說過可以自己解決,請你不要再插手。」
這一番劃分界限的言行刺激到了林序,他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片刻驚訝之後,心裡左思右想都氣不過,幾乎是怒視了過去。
「請問你打算用什麼解決?你連租一套大一些的房子都不能解決,又能怎麼去解決眼前乃至未來幾十年你弟弟的醫藥費。」
齊淵愣了極短的一瞬,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序,突然轉身便奪門而去。
他動作太快,直到門被大力甩上掀起的冷風扇在臉上,林序才喊出來:「你去哪兒?你回來!」
貼著門板聽完了整場爭吵的齊澤,脫力地癱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縮成一團。以他的智力,並不能完全從隔著門板的隻言片語中梳理出真相,但他的確聽見林序說了弟弟和錢。
所以是因為自己拖累了哥哥,所以他們吵架了嗎?
又是一聲摔門巨響,齊澤爬起來撐著窗台往樓下看,只瞧見黑漆漆的遠處是哥哥怒氣沖沖的背影,很快便消失不見。又過了一會兒,是林序奔跑著進入視線,著急地四處尋找。
齊澤推開門,走到客廳里,燈亮著,哥哥的電腦也亮著,一大摞文件雜亂地堆放在餐椅上,搖搖欲墜。衝出門前,他突然想起哥哥說的話,只能止住腳步,不敢出門。
他感到無措的傷心,更明白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他僵硬地立在餐桌前,沉默良久,突然一掌掀飛了所有文件,捂著臉猛坐在地上嘆息。
晚上九點半,江面上冷風嗖嗖的亂竄,颳得人眼眶腦門緊繃繃的痛,可那些上船狂嗨的客人卻是一點兒也不覺得冷,在甲板上又唱又跳,起勁兒得很。
作為幕後老闆,唐言一對吹冷風這種事毫不感興趣,自己躲在溫暖安靜的包廂里,隔著玻璃窗欣賞夜景,時不時用嫌棄的眼神瞟一瞟甲板上那群愚蠢的土鼈。
他只想趕緊離開這裡回家,不知道他爹還要讓他躲到什麼時候,這裡真的一點兒也不好玩。
難道是受傷的緣故嗎?他從沒有想家想到這種份上,險些要對天上模模糊糊的雲後月影,抒發一下思鄉遊子的離愁別緒。
手裡的牛奶剛舉起來,還沒念出中二的詩句,小助理哐哐哐一頓亢奮捶門嚇得他一哆嗦。
嘖……牛奶灑了!他爸爸的!
唐言一還沒開罵,小助理帶著一臉興奮的潮紅衝進來,喜滋滋播報:「人在九號錢莊,帶著個人資料要借100萬。」
有意思了哦,還以為找不到那個小傻子了,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唐言一起身脫下小助理的外套擦自己身上的牛奶污漬,氣定神閒地安排:「拖住他,等我過去。」
小助理疑惑:「難道不是直接剁了餵狗嗎?」
嘿!小小年紀還挺暴力,說話如此血腥,簡直令人不齒。
擦了幾下都擦不乾淨,唐言一乾脆脫下自己的髒衣服扔在助理懷裡,愉悅地挑眉淺笑:「他一個人三兩下放趴下你們一群,可比你有用多了,實在差狗糧就先剁你。」
小助理捧著衣服連連搖頭,笑呵呵地點了點耳機,通知船靠岸,岸邊車隊立刻集結準備。
雖然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但是小助理和唐言一有同一種雀躍興奮,十分期待接下來的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