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他又一次來到了伊爾區中心，這裡有七棵巨大而茂密的鋼樹，露爾的樹屋算是在伊爾區中心的外圍。

  這裡聚集的獵人也尤其的多。

  大家把目光聚焦到林觀遠身上。林觀遠除了對自己的服裝不是特別滿意外，對於其他的都還挺滿意。

  他是一個總要躲在黑暗中的人，但其實他又很享受被目光注視著的那種感覺。也許正因為他身份上的見不得光，所以他才在明知道一定會被打壓的情況下，也要讓自己被看到。他不確定這種心理是好是壞，他只知道自己覺得好就可以了。

  不斷有小聲的議論傳到林觀遠的耳朵中，大部分人不認識他，一部分人在非居住區的森林見過他，都在猜測他是不是一個獵人。而一小部分人似乎對他是有些印象的，知道他是獵人黎桑的兒子。

  這部分人的神態和眼神要更奇怪一點，林觀遠從小就擅長察言觀色，他能看出來這些人要麼充滿敵意和輕視，要麼充滿同情和疑惑。

  結合腦中的記憶和之前遇到的那幾個獵人，林觀遠也能猜出來原因。充滿敵意和輕視的估計就是和那個三兒子霍林一夥的，是把他這個「非戰力」當成獵物的人；充滿同情和疑惑的應該是知道他遭遇並疑惑他為什麼沒有躲起來的人。

  對於所有這些目光，林觀遠一律都回以穩定的步伐和冷漠的神情。

  而就在這時，也有人來到了伊爾區的邊界。他們越過非居住區的大森林，和肉食昆蟲進行了爭鬥，和森林裡的藤蔓進行了交鋒，突破重重阻礙，終於到達了伊爾區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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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卻發現，伊爾區竟然連個正兒八經的守衛都沒有。

  伊爾區的邊緣地帶有幾顆鋼樹另幾朵霸王花，由於這個區毒花毒草尤其多，區長自認為到處是天然陷阱，沒有專門設立守衛機構。他們讓最靠近邊界的兩棵鋼樹上的樹長和獵人主要負責接待。但這些獵人要麼一到晴天就出去捕獵或者去區中心聚會，要麼就是待在樹屋裡睡大覺。於是這兩個霍頓斯區的獵人在外面躊躇了一會兒，只能無奈地走了進來，還得找個獵人讓他們負責通知。

  這獵人一聽是霍頓斯來的，還以為有什麼大事，連忙往區中心跑，中間還差點被一隻茅膏菜抓住，也沒說讓這倆人在哪裡坐坐。

  霍頓斯區平常和伊爾區沒什麼交流，和元氏區的交流一般也是元氏區派人來他們這邊，他們還真沒想到伊爾區的生活當真這麼原始，只能坐在一棵鋼樹的樹幹處閒談。

  「真是一頭霧水，伊爾區的守衛讓人一頭霧水，區長的安排也讓人不知所以。」一個獵人把頭上的護甲拿下來，撓了撓癢。

  「要送東西，卻連名字都不知道。」另一個獵人也搖搖頭，「我們的區長，雖然年輕，但確實如繼承了自然神力一般，非常強大，我都有些害怕他。但是他有時候確實太奇怪了。」這話說完，他還左右扭頭看了看，聲音又放到最小，「做事讓人摸不著頭腦。」

  另一個獵人看著自己懷抱里的東西，又嘆了口氣。一頭銀髮美如精靈的少年在哪兒呢？

  林觀遠這一路上倒是沒再碰到找他麻煩的獵人，畢竟即使在居住區，也並不是絕對安全的，萬一有昆蟲過來報復或者天降巨蟲、巨鳥，幾個人也抵不過。大部分人在樹屋外面都是匆匆走過，很少會停留等著找茬。

  林觀遠找到他們說的露爾所居住的鋼樹，這才發現原來每棵鋼樹上都是有標記的，上面用顏料塗著特殊的圖案，就像以前小區裡的樓號一樣。

  他沿著通道向上爬去。露爾是這棵鋼樹的樹長，因而住在最高層。這棵樹的獵人也比外圍的多，所以大都大喇喇地敞著門，有的房間裡能看出是兩三個獵人聚到一起說話、聊天，有的房間裡能看出是獵人和非戰力在一起，非戰力都是小心翼翼的，忙裡忙外，還要被獵人指著鼻子罵。

  來到露爾這裡，令他驚訝的是，她的樹屋裡也有兩個非戰力。這兩個男人都是露爾的情人。

  其實在林觀遠所在的那個時代，婚姻就已經成為一個形式了。年輕人幾乎都選擇不婚，大家每天都在忙著活或者忙著死，等撐到中年，過去了最為勞累和疲憊的階段，那時如果還想結婚才會領個證，組成一個家庭。

  由於大部分國家都老齡化和少子化，每個國家對於孩子的政策也放到最寬，就算沒有結婚，男女雙方只要生了孩子，這個孩子也能享有一切權利，甚至國家會出錢補貼來養育孩子。

  更是有一些國家出了反墮胎法，因而雖然結婚率一降再降，但新增人口的出生率反而並沒有一降再降，經歷了一段長期的下降後，反而又上升了一段時間，而後又下降再趨於平緩。

  再然後，大概天災人禍不斷橫行，末世來臨，人類大量減少，就更不興什麼結婚了。有意就在一起，沒意了就再分開，一個人一生說不定能有數不清多少的情人，也有人一生形單影隻但也不用再受催婚催生的苦。

  再往後，法律喪失，道德也滑坡後，更是出現了明目張胆的強取豪奪，「三妻四妾」也不罕見，有能力者當然想獲得更多的資源，沒有能力者自然也想得到強者的庇護，因而露爾這裡的情況並不特殊。

  甚至，可以說，露爾對她這兩個情人還挺好，至少三個人相處起來溫馨和睦。

  那兩個非戰力對那幾個獵人也挺熟悉，大家都聊得很開心，他們倆把蜂蛹和毛蟲也烤得很香，外焦里嫩，湯汁濃稠，比較可怖的頭部和腳部也都被清理乾淨，而且林觀遠驚訝地發現露爾這裡竟然有很多香料，大概都是從森林各處采的。

  這樣倒是讓這些昆蟲顯得美味多了，吃起來沒有了原來的負擔。

  要論吃，什麼也阻擋不了富有創造力又愛吃的人類啊。林觀遠幽默地想。

  那兩個非戰力對於林觀遠的到來有些吃驚，他們先是不動聲色地看了幾眼林觀遠的臉，然後又看了看他的身體，發現他沒有任何變異，繼而就對視了幾眼，眼神中都有些不安。

  露爾倒是笑了起來，對著這兩個人各拍了一下屁股，「看什麼呢？人家是正兒八經的獵人。」

  林觀遠倒是在最初的驚訝後就沒有再注意這兩個人，他的注意力都在食物上了，除了烤得很香的昆蟲和豐富的果實外，竟然還有一些豆子飯。這些豆子不像他之前找到的野生豌豆一樣那麼巨大，竟然只是比普通豆子大了兩三倍，有黃色有紅色，看起來像過去的黃豆和紅豆。

  他雨天在居住區逛了那麼多趟就是為了找一些常見的農作物，結果各種能讓植物學家大開眼界的奇花異草不少，他還真沒找到什麼作物。

  看到林觀遠盯著桌子上的豆子飯，珊瑚笑著說，「咱們這裡沒有，這可是用了好多獵物跟霍頓斯那邊的獵人換的，還因為露爾姐和那邊的人有交情才行。」

  露爾也連聲感嘆，「我也就換了一小盆。咱們這裡的土壤太邪了，什麼毒物奇物都能生長起來，就是農作物不行。」

  陳昭冷哼一聲，一雙大掌拍在木桌上，「不是說這是大自然的懲罰嗎？過去的人類過於揮霍無度，恣意破壞，根本不在意他們的子孫後代，現如今到處都是殘留的毒、酸、輻射。為了生存，我們也都變得鬼不鬼、人不人的，這都是報應！」

  林觀遠看出來了，他是反對異化的人。

  斯托菲爾卻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毛蟲，汁液流淌在身上也無所謂，他一邊咀嚼著一邊冷笑，「不變成這樣你還能活下去嗎？人類本身就是弱，過去昆蟲過於小了，所以人類不當回事，現在昆蟲只是長大了幾十幾百倍，人類就已經不及，等哪天昆蟲增大到都和人類一般高大，人類就該死絕了。」因為變異，他的嘴部有半邊長出了類似於外顎葉一樣的器官，但說話竟然還挺清楚。

  珊瑚不以為然，「我們現在已經進化了，誰知道未來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呢？說不定我們也全身都是外骨骼，也有翅膀能飛起來呢。」

  「那還是人嗎？」林觀遠輕輕地問了一句。

  他這句話卻讓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過了半晌，陳昭才沉沉說：「我現在還是不是人，我都說不準。」

  露爾卻笑了起來，「要這麼說，那只有他們是人了，我們都是怪物了。」她指了指她的兩個情人，那兩個人勉強笑了笑。

  「人類本身也就是一個稱呼而已，怪物也是所謂的人類起的稱號。要讓過去的人類看，我們肯定不是人類。可我們就是他們的後代，他們呢是猿人的後代。就能允許他們進化，不能允許我們再進化？要我說，我們還是人類，只不過更厲害了，我們是超人類，哈哈。」露爾倒是異常豁達，可能年歲長了，經歷得多，而且她也通過強大的異化獲得了現如今的地位，她倒是很看好如今的進化。

  林觀遠抓了兩個豆子吃，又吃了一口切好的蜂蛹，他心想，即使在他的那個時代也有很多人類不配稱為人類，更何況現在這個人類已經普遍成為蟲類、畜類的世界呢？人類不應該是用來稱呼會使用工具、使用語言、有較高智力的生物，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線，有「人性」的人才能稱為人類吧。

  而在這個時代，他相信，人類確實會越來越少了。

  但是他沒有掃露爾的興，露爾很厲害，看起來地位高而且人緣也不錯，他還不想與露爾交惡。

  他正思索著，就感受到旁邊一道熾熱的目光。珊瑚不懷好意地笑著看他，「我覺得你的異化倒是不錯，沒有像我們一樣變成人與蟲的結合體，保留著人類的模樣卻又擁有了控制昆蟲的能力。你真的沒有身體異化嗎？讓我看看？」說著就要動手來拉林觀遠那岌岌可危的花瓣衣服，並且還不小心撕下了一塊。

  林觀遠：......為什麼這個世界總是和我的衣服過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