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環人

  草環人

  曼珠望著眼前不熟悉的人和物，她對阿大是自己寨夫子這事依舊難以接受，心中十分彆扭，看到阿大又端藥進來。

  她蛾眉深皺，「我說了我不喝，身體已經無礙了，我想要回寨頂。」

  鳳大將藥放在一旁，他順從地說，「珠兒不願喝就不喝了，原是想等你恢復後我們再上去的，如今寨內人剩的人不多，大夥也都喜歡聚在一起。」

  曼珠明白他的意思，她現在是花神寨的主心骨了。

  「我現在已經無事了，我們回去吧。」

  

  鑑於之前扭轉魔魘劇情帶來的後果，曼珠決定這次先不動神色觀察一番。

  不過，曼珠想到他的稱呼，「我還是……比較習慣，你叫我表妹，可以嗎？」

  鳳大眼中的光忽地就暗了下來，他看向已經向前走的曼珠，緩緩回了句，「好。」

  曼珠沒再看他，路過巡防塔附近，她的眼神不由自主望向神樹的位置，仍舊空空，若這是千年後的花神寨，不該是如此。

  且阿大姓鳳，他是「花曼珠」的嫡親表哥，而不是花家的家生子。

  這裡不是千年後，想必又是炎聿憑空捏造的夢魘罷了。

  看曼珠直勾勾盯著一旁的土地，鳳大走上前和她並列，猜測了一番後寵溺地笑了，「表妹是不是覺得這裡空空？日後我們在這種上一些花草樹木，可好？」

  曼珠看了他一眼，他的神情和阿大忠誠老實的神情完全不一樣，好似對她早就深情似海一般。

  曼珠勉強笑了下，「好，日後再說吧。」

  一行人剛回到寨頂，後頭便傳來明叔的呼喊聲，「寨主，寨主！」

  曼珠回頭，見他背著大包小包的包袱，「明叔慢點，這是怎麼了？」

  跑到寨頂，明叔氣喘吁吁，他緩了口氣。

  「如今寨子裡煙火氣息不旺，花管家也跟隨前寨主去驅魔了，明叔一人在寨底山腳，實在孤寂，我來賣個老臉，懇請寨主讓我留在這邊吧？」

  曼珠心中不明，看了他幾眼，不動神色回道，「明叔願意來幫我，曼珠自是感激不盡的，那今後明叔便住進花管家的寨屋吧。」

  邊說她邊看向阿大，阿大神情自若，那個屋子的去留他根本不在意，曼珠看不出什麼，索性就作罷，轉頭便上了寨頂閣樓。

  明叔在後頭不斷感謝，「謝謝寨主，謝謝寨主！」

  ……

  曼珠回到閨閣，這裡的一切絲毫未變，她躺在床上，準備好好思考一番，這時門外有動靜，阿大走進來了。

  「你……你進來做什麼？」

  鳳大眼中有些受傷，「表妹，我知道寨內發生的一切有些突然，讓你難以接受，但我們已經成婚多日了……眼下剛回寨頂，表妹就不能，給我一些體面嗎？」

  曼珠看向他魁梧的身軀，有些震驚，他的意思是，要和自己住在一個屋內？

  「你，我……」曼珠張了張嘴，有些尷尬，「我確實還接受不了，要不你先住隔壁吧？」

  鳳大望著她，並未發一言，只走上前，將手中不知何時做好的草環人遞給她。

  曼珠望著眼前的草環人，她回想起鳳玄將草環人變成了彼岸花的畫面，她的思緒一時有些飄遠……

  明明她還在魔魘中，按沙華說的，娘親的神識，在嫡長女身上……難道，不管寨夫子是誰，只要是她生下的嫡長女，都可以嗎？

  既然如此，那炎聿為何不能接受鳳玄是她的寨夫子？

  他知道自己會助長鳳玄的火丹？

  若是這樣，他知道自己不是魔魘里原本的「花曼珠」了？所以才將鳳玄和自己分開在不同的界面里？

  曼珠閉上眼，深吸口氣，根據主線變幻的情況來看，極有可能真是這樣。

  看來眼下要找到鳳玄，就得先離開這個界面！

  她在花神寨所學習的大多數法術，都是為了和神樹聯接，如今神樹沒了，鳳玄也消失，她想出去，有且只有一個辦法。

  找到魔魘中這個界面的夢眼！

  可夢眼，究竟，會在哪裡呢？

  在曼珠還在放空思索的時候，鳳大已經靠近她身邊，他坐在床邊，伸手想環抱住曼珠，但又虛虛停住。

  他的聲音很輕，帶有一些哀求，「表妹，你還沒準備好，我不會碰你，但我們在眾人面前，至少是一對恩愛夫妻，好嗎？」

  曼珠睜開眼，耳畔傳來那句，「你別看他了，好嗎？」

  她看向一旁的阿大，他的輕語哀求，讓曼珠又想起鳳玄倔強委屈盯著自己的樣子。

  曼珠驀然起身，逃離一般跑到窗邊。

  「你……給我一點時間。」給她一些時間，找到這個界面的夢眼，破了這個魔魘才行。

  鳳大不在意的笑了笑，將草環人放在她的床邊，「好，我不急，那我先去隔壁屋了，有什麼需要隨時喊我。」

  「嗯……」

  ……

  明叔說的花神寨如今煙火氣息不盛，這倒不是假話。

  寨頂除了她和阿大外，只剩兩名侍女在此，見她從閣樓下來，也紛紛上前行禮。

  「花蓮，花荷，見過寨主。」

  曼珠對二人完全不熟悉，看了她們一眼便也點頭回應，「嗯。」

  思索片刻，又嘗試打探，「近期寨內還有其他異事嗎？」

  兩位侍女對視一眼，搖搖頭，「並未有什麼異常，自從魔族過境，寨中只剩一些婦孺維持耕作，寨內眼下確實是百廢待興呢。」

  「是啊寨主，也不知他們何時回來……」

  曼珠望著這兩人，沒看出什麼異常，正準備出寨頂瞧瞧，忽地想起什麼，轉過頭，「你剛剛說，寨內只剩婦孺？」

  花蓮不解，「是啊。」

  那，明叔和阿大，是怎麼回事？

  曼珠不動聲色，「我隔壁的寨屋，你們都收拾給表哥了嗎？」

  空氣中有一絲停滯，眼前的畫面有些扭轉，曼珠靜靜看著，直至界面回歸正常。

  緊接著花荷像恍然大悟一般，「是的，寨主，你們回來前我們便已經收拾好寨屋了。」

  曼珠嘲諷般「呵」了一聲，看來炎聿對她這個夢魘的構造並不完善，她只要持續找到漏洞，應該很快便能發現夢眼。

  她踏出閣樓，想著到寨子裡轉轉，後方又傳來花蓮的聲音，「小姐如今是寨主了，可不興再像以往那般到處亂跑了。」

  「是啊，小姐剛回來，想必也累了餓了吧？不若先休息片刻，我和蓮姐姐給您做幾道您喜愛的吃食，小姐嘗嘗吧？」

  曼珠回頭，看著這苦口婆心的二人，怎麼，是現在外面的寨子還有漏洞？

  「我現在不餓。」

  「過了時辰可就不好吃了呢。」

  ……

  曼珠咽了口氣，揚起嘴角，「好，那端上來吧。」

  二人肉眼可見的欣喜起來，去伙房端出了幾盤小菜，曼珠看了幾眼，炎聿覺得自己會喜歡吃這些東西嗎？

  清一色的黢黑，也不知道做的到底是什麼玩意？

  花蓮和花荷兩人還在一旁看著，曼珠拾起筷子，閣樓上卻傳來了腳步聲，她停下手中的動作。

  鳳大從閣樓上下來，他好似歷經了什麼折磨似的，面上皆是虛汗，但看著她還是笑了。

  「我突然想吃小甜品了，給表妹也做幾份好嗎？你以往不是最喜歡吃小甜品嗎？」

  曼珠看著他的神色不明，起身直言道，「你怎麼了？面色這麼差？」雖然她抗拒阿大成為自己的寨夫子，但並不表示她對阿大的痛苦無動於衷。

  「我沒事，沒休息好罷了，看到你就精神多了，我給你去做甜品？」

  曼珠見他不願說，便點了點頭。

  兩個侍女像是才看見鳳大似的，「表少爺也餓了吧？坐下一同吃食吧？」

  鳳大面色不耐，「不用，表妹今後的吃食我來做，你們退下吧。」

  二人好似糾結了一會，才吶吶退下了。

  鳳大沒再說什麼，對著曼珠笑了笑，「表妹稍等片刻。」

  曼珠點頭，等他徹底出了閣樓，才悄悄跟在身後，看他進了伙房，熟練地忙活起來。

  她蛾眉深皺，再一旁默默觀察了很久，直到看到，他竟真的做好了她熟悉的小甜品，這才定下心來。

  她回到閣樓內，現在的她其實無需進食，可看到阿大端來小甜品，還是很給面子的吃了一碗，「很好吃，謝謝……表哥。」

  阿大知足的笑了，「以後你想吃什麼，都和表哥說。」

  曼珠斂下神色，無聲地嘆了口氣。

  ……

  夜幕降臨。

  曼珠熄滅了閨房內的油燈，但她並未更換衣裳，她靜靜坐在窗邊。

  隨著時間流逝，隔壁的燈光也熄滅，寨內許多的燈光都熄滅了。

  寨頂前院，花蓮花荷二人仍提著燈在站崗，曼珠望了一眼，轉身繞到寨頂後方，這裡往下望去十分陡峭，但曼珠早就熟能生巧。

  她輕輕跳到一旁的岩石上，借著力向旁邊一盪，輕鬆落在峭壁上，然後用手摸索了兩下，一個轉身，消失在另一個大岩石後……

  而窄頂閣樓上，一個黑影出現在窗邊，他望著消失的倩影，手中還拿著一個尚未編織完成的草環人，「留在這裡，和我一起，不也挺好的嗎？」

  曼珠出了寨頂，繞回到田道上，黑暗中的她並未回頭，因此絲毫未能察覺，身後的寨頂上，驀地爆發出一股強大的魔氣。

  整個寨頂已經全籠罩在魔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