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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霽州

2024-09-14 18:39:10 作者: 擲生

  第97章 霽州

  霽州位於北境偏北,臨近關山一脈,大片草原連著山脈,地形遼闊,氣候涼爽,雖然開年曾受戰亂侵擾,可如今已是仲夏,民生多少恢復,也算是一派欣欣向榮的,倒正依了霽州的名字——雨過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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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曾經是樂王紀廿的封地,改朝換代後劃給了敬王紀含,百姓們雖然會在茶餘飯後談論這王朝變換的故事雜談,但也不會真的特別上心,可這位敬王不一樣,紀含曾經便以平民身份與百姓交好,此番歸來大家也格外擁戴,更有一件叫人上心的事情,便是他此次進京歸來,帶回了一個漂亮人。

  西北人大多豪爽,紀含又與他們兄弟相稱,於是在看到謝霖的時候,一些大方的姑娘小伙便直接莽了上去,詢問紀含這是哪裡來的客人,會留在這裡多久,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酒。

  彼時謝霖還在病中,身體尚未完全恢復,紀含便全笑著推拒了,說等謝霖身體好些了再與大家相聚,來日方長。

  回到房中,謝霖正躺在床上休息,幫他擦身的小孩見紀含進了門,收起毛巾立在一旁,雙手絞在一起,看著十分侷促。

  「辛苦你了。」紀含眉眼含笑,說道。

  小孩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搖頭,他臉長得很嫩,眼睛又大又亮,瞳仁漆黑,倒像是小狗地眼睛,只是此時緊張地轉動著。紀含看他侷促,只好接過他手裡的毛巾,說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小孩點點頭,飛快退下了,他身形小小,只可惜走路間腿腳仿佛有些問題,走路一瘸一拐的。

  紀含轉頭望向謝霖,男人正緊緊地閉著眼,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

  他終於帶謝霖離開了京城。

  在知道紀淵決意要將謝霖流放時,他便開始計劃這一切,可畢竟一切倉促,他來不及與謝霖一一講明,只有在城外告別時簡單提了一下。就在押解隊伍終於到了他的勢力範圍之內後,紀含便開始了自己的計劃,先是派人扮作好心人將假死藥溶在水中,再找個大夫誤診,最後火化時偷梁換柱。糊弄三個解差不難,真正困難的是應付之後紀淵的調查,他實在抓了太多的人,彼時紀含還被困在京中,遠程控制排演實在太過困難,好在最後一切都順利結束,紀淵沒有發現什麼疏漏,他也成功離京。離京後,他追上謝霖,帶著人一起去拜訪了曾經認識的江湖大夫,謝霖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可紀含卻不信是藥石罔顧,草原人才濟濟,或許京城治不了的病,這風靈草俊的地方可以。

  遍求之下,還真有神醫開口,只是一番醫治之下,最終下了死命令:再不能像往常一樣過重思慮,不然傷及心肺,再怎麼樣也救不回來。

  紀含求問謝霖壽數,大夫卻不肯開口。

  不肯開口也是好事,紀含這樣想著,起碼沒了個定好的死期,他希望這樣的說法可以讓謝霖燃氣更多生的希望。

  歷時月余,終於帶著謝霖回到了霽州。

  接連不停的舟車勞頓,讓謝霖又有些低燒,於是清醒的時候並不太多。紀含將手輕輕搭在謝霖額間,將幾絲撥亂的頭髮理順,滿是心疼的嘆了口氣。

  除了謝霖,另有一件事情讓他記在心頭,便是剛剛出門去的小孩。

  紀含與阿福不過一面之緣,前朝他曾有一次回京去見謝霖,那時阿福便一直縮在角落,看起來唯唯諾諾,沒給他留下什麼印象,後來先是有人來報說有一個瘸子一直跟著流放的隊伍,時不時會請求解差允許照顧一下謝霖,那並不是紀含安排的人,卻看起來並無惡意,於是紀含先叫人觀察著,直到後來救下謝霖後,被謝霖央求找找阿福,才知道那個瘸子就是阿福。

  只是瘸子的形象和謝霖講述的不太一樣,謝霖說阿福是個沒心沒肺,永遠小秘密的小孩,可瘸子卻總是畏縮在牆角,時刻保持緊繃的狀態。

  好在主僕相見,紀含慶幸自己沒找錯人。

  一路上,阿福像是回歸了從前那個角色,總是貼身照顧著謝霖,把自己當成下人,不與主人一起吃喝,只有在謝霖醒著的時候會放鬆些,別的時候,尤其在紀含面前,都十分緊張,甚至連答話都不敢。

  紀含不知他為什麼這麼怕自己,明明自己也沒有對他做過什麼,可大家如今聚在一起都多少有些不願明說的往事,他尊重阿福的心思,沒有追問。

  就這樣在霽州休養了一段時間,謝霖的低燒也消退了,人也清醒起來,可以主動出門去,他難得神清氣爽,霽州城邊便是草原,想著要出去走走。

  雖是夏日,西北也總是有風,剛吹了一會,便聽到有人喊他:「大人!」

  謝霖回頭,看到興奮的阿福。

  小孩穿了一身草原服飾,大概是入鄉隨俗,紀含給他置辦的,阿福大約是難得看他醒來,還走出門來,急急忙忙就要撲上來,只是走得越快,他腿腳的毛病越明顯,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滑稽。

  不過阿福也不在意,只是高興地撲上來,堪堪在謝霖面前停下了腳步,看來是想撲著擁抱,卻忍住了。

  謝霖溫和地笑著,將小孩攬進懷裡。

  兩人雖在流放路上就有見面,可如今這樣全無壓力地相會,還是第一次。

  謝霖感受到小孩溫熱的身體,緊緊地勒著他的腰,頭埋在他肩膀里,兩人抱了一會,阿福肩膀一聳一聳的,居然是在謝霖懷裡哭了。

  「大人……」哭聲嗡嗡,又隔著衣料,聽不明白。

  謝霖知他辛苦,更知他委屈,將手搭在他後腦,輕輕地安撫著。

  「都結束了,都過去了。」

  阿福就這樣哭了一會,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忽然跳開,從謝霖懷抱里掙脫出來,可整個人還啜泣著,眼眶鼻子都紅紅的,用手捂著臉,瓮聲說道:「我我我弄髒您的衣裳了。」

  謝霖失笑,只說沒事,又將人攬進懷裡,一直安撫著人哭完,兩人才放開。

  紀含剛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主僕兩個手牽著手,都紅著眼眶,依依不捨地望著對方。

  他出聲打趣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一聽紀含的聲音,阿福就跳到謝霖身後,也不知在躲著什麼,紀含也不惱,只是笑著上前,問候了兩句謝霖的身體,感嘆道:「你終於醒了。」

  一路上醒醒睡睡昏昏,確實很少見到他這樣清爽的樣子。

  謝霖低頭微笑,想出言道謝,卻先被紀含伸手捂住了嘴。

  「閉嘴,什麼也別說,今晚說好了要與大家相聚,你可要準備準備。」

  於是千言萬語也說不出來了,謝霖只好答道:

  「好。」

  在霽州的生活與京城全不一樣,謝霖沒有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呆過這麼久,可此番逃離卻那麼徹底,像是過往種種不論善惡,全拋擲腦後。

  煦風碧日,近草遠山,霽州城不大,又臨邊境,人煙稀少,留在這裡的居民多是長久以來一直紮根的原住民,還有不少是與關外匈奴通婚的家庭,大方豪邁的性格使得謝霖在短短時間內認識了許多新的朋友,他時常去城外草原散心,紀含知道他在城裡呆著悶,乾脆領他和阿福一起到草原的帳子裡住。

  於是謝霖白日裡便總在草原上曬太陽,滿身曬得懶懶的。

  「會無聊嗎?」紀含拿著羊奶走來,他看謝霖又是這樣在草地上坐了一天,出聲問道。謝霖搖搖頭。

  「阿福呢?」

  紀含帶了兩碗羊奶,可謝霖嫌羊奶腥膻,倒是阿福喜歡,他給人送來,卻又不見小孩蹤影。

  謝霖不知阿福跑去哪裡,紀含想分一碗羊奶給他,不出所料,又被拒絕了。

  他只好先將碗擱起,央著謝霖去找一找阿福。

  「你怎麼自己不去?」謝霖笑問。

  「我要是去找他,他定要躲到晚上才回來。」紀含無奈。

  謝霖大約知道阿福有些怕紀含,於是只是笑笑,但也不願起身尋找,只是坐著,紀含看著他沉靜地沐浴陽光,心中那股擔憂又湧上來了。

  「不無聊嗎?」他又問。

  謝霖還是搖頭。

  紀含沒見過有人可以這樣坐一天,什麼也不干,他擔心謝霖心中仍無求生之意,於是只是這樣不動,也不社交,除了有人來與他攀談,他從不會主動尋求些什麼。

  「為什麼……一直這樣坐著呢?」

  謝霖皺了皺眉,約是思考的樣子:「可能是因為累吧。」

  縱然逃離了京城,可往事幾乎耗幹了他所有的力氣,使他現在只能坐在這裡,一動不動。

  不過這樣也好,那些過分鮮明的愛恨都不再有了,只剩下疲憊,算是再簡單不過的情緒。

  紀含輕輕「嗯」了一聲,說道:「那就再休息幾天吧,幾天都可以。」

  幾天都可以,就這樣坐著,曬曬太陽,或許某天就又想起站起來,做些什麼。

  這樣完全無所事事的修養大約持續了小半個月,謝霖每天只是坐在帳邊,有人來找他說話,他也毫不抗拒,沒人搭理他,他就那樣望著遠草勁風,烈日藍天。

  一直到互市開啟,他才像驚醒一場大夢,站起身來。

  互市本是方便匈奴與中原交易交好,更是邊境百姓謀生交往的一個主要場所,霽州城是互市交易的一個重要場地,可因為年初中原與匈奴交戰,雙方關閉邊境,本以為會這樣封閉一段日子,短則三五年,長則遙遙無期,霽州城中許多匈奴人與漢人結合的家庭,全因戰爭支離破碎,謝霖雖儘可能閉耳塞聽,卻也多少知道一些。

  可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開了互市。

  皇榜下發的那天,謝霖正好看到了疾馳而來的信使,一匹紅棕烈馬將草原踏起塵雲,手攜令牌便衝進了霽州城。原本在草原上放牧勞作的人們全都蜂擁跟隨進城,眾人臉上的期待吸引了謝霖,使他也站了起來,正好紀含前來接他,兩人一起進了城,便看到了宣榜時刻。

  只說互市開啟,人群中便一片歡呼,能看到喜極而泣者眾,大家都互相抱著笑著,急急忙忙就開始商議互市的相關細節。

  就連紀含都面帶微笑,可只有謝霖笑不出來。

  不是因為開啟互市不好,只是他更知道在這一張皇榜背後意味著什麼,兩國年初剛剛交戰,匈奴還差點拿到火藥的研製方法,本就是岌岌可危的關係,若真想開啟互市,勢必需要朝廷與匈奴仔細商討,才能找到最為合適的辦法。

  他擔心紀淵犯了糊塗,卻又覺不該,朝中老臣那麼多,怎麼會允許他做這種愚蠢的決定。

  可謝霖的擔心並沒持續很久,又過了沒兩天,便看到朝中軍隊入城,駐紮在城邊草原,紀含打聽之下才知道,當今聖上體察邊境百姓離散之苦,更知互市重要,於是率先向匈奴求和,請求開啟互市,可雖然先低了頭,在商討條件之上卻從未嘴軟,更是派兵前來戍守邊營。

  聽得這樣的消息,謝霖一時啞然,看他沒有反應,紀含居然還有些擔心。

  「我不該再說這些來擾亂你的。」

  他以為謝霖不願再聽到紀淵的消息,自己這樣多嘴只會給謝霖帶來困擾,可這些天他見謝霖十分關心互市的消息,於是在知道之後還是與他說了。

  謝霖這才晃神,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不是你的問題,我只是……」

  言及此,他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或許是身份變化,此時自己只是一個平民百姓,真實地從這個視角感受到了紀淵朝政的益處,令他有些失神。

  再或許,只是自己忽然意識到,紀淵如今真的成為了一個皇帝,一個可以為百姓帶來生機的皇帝。

  那天之後,謝霖不再終日發呆,像是終於清醒過來一樣,開始與身邊人一起參與互市相關的事情,幫他們算帳採買,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的活計。

  互市一直持續到深秋,謝霖望著邊境城門關閉,望著心滿意足的眾人,望著遠處一輪火紅夕陽漸漸落下,轉身回了敬王府,紀含正拉著阿福剪紙。

  兩人關係過了這麼久,也算是多少親近了些,雖然阿福還是會有些拘謹,但笑容終究是多了。

  謝霖笑著走上前去,看他們將紅紙剪成碎屑,再從碎屑中撈出一個四不像的花樣。

  「我們再練一練,等過年的時候,就可以自己剪窗花啦!」紀含笑的很開心,他總是偶爾會露出些小兒情態。

  謝霖笑著點頭,卻還是下定決心,對他們說道:「等過完年,我想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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