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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告別

2024-09-14 18:38:12 作者: 擲生

  第56章 告別

  雖然謝霖冷靜的面孔令人生疑,但一如既往的關心瞬間擊中了紀淵的心,委屈倒是沒有,許是罪名遲遲未定,獄卒不敢對他怎麼樣,只是換了地方住兩天罷了。

  「沒有委屈。」紀淵說著,又傾身上前,他感受到了謝霖身上的寒氣,知道他怕冷,想抱著捂著,將他暖過來。

  

  將人完全圈在懷裡後,紀淵才多少感到了些安心,他不只是想給人取暖,他想就這樣貼緊,這樣靠在一起,這樣抱著,彼此肌膚血管之下的跳動清晰可見,這讓他知道謝霖活著,知道自己活著。

  男人身上淡淡的苦藥味透了過來,紀淵將頭埋進他脖頸,深深地吸氣,這樣清涼的藥味是謝霖身上獨有的,只聞著便心安。

  距離過近,看不清人的面貌,只聽得低沉的聲音嗡嗡呢喃在耳邊:「我在獄裡總想,總擔心你,怕你又為我做蠢事,你知不知道出來之後我聽人說你在雨里跪了一上午,我怕,怕死了,我……」

  他話沒說完,懷中的人卻像是實在受不了一樣,又將他推開了。紀淵一時有些懵,謝霖從來不會這樣對他,對於自己的靠近,謝霖永遠是誠惶誠恐地接受,再在背後不停回味琢磨,這不是他臆想,而是從前無數次,他都無意間瞧見過,當時覺得這是謝霖多戲,後來信了那是真心,現在又是怎樣,怎的全不一樣了?

  謝霖被困在隔欄和紀淵之間,鑽也鑽不出去,只能用手抵著對方胸口,儘可能讓他離得遠些。

  「殿下,臣近日感染風寒,小心病氣過給殿下。」

  得了理由,紀淵心裡忽地鬆了一下,念及謝霖為何會生病,又沉了下去,憂心地碰他額頭,仍被躲開了,他想多問兩句,卻被謝霖打斷。

  「臣腿疼,可否先坐下?」

  謝霖看他又要動手動腳,不願再被困在牆角,隨口扯了一個理由,不過他久站也卻是腿疼,更不要說剛剛從翰林院過來,還走了許久的路。

  他一開口,紀淵倒是十分聽話,立馬扶著謝霖坐軟榻上去,只是他慣不會照顧人,扶起來還不如謝霖自己走路方便,終於是坐下了,謝霖將手抽回來,剛要開口,卻又被紀淵攬住了腰。

  兩人一起坐在軟榻上,紀淵靠的極近,幾乎整個身子就塌在謝霖身上,坐下反而更方便了他粘著,謝霖要說正事,他也就那樣歪著頭哼兩聲。

  謝霖在心中悄悄嘆了口氣。

  這樣的紀淵他不是沒見過,曾今兩人還要好的時候,紀淵最愛的便是掛在人身上,少年生的高,骨架又大又沉,壓上來讓人喘不上氣,紀含會教訓他,叫他不要欺負謝霖,可少年總會大咧咧說一句:

  「這哪裡是欺負,這是愛!」

  謝霖表面上縱容,心底悄悄狂跳,有好幾次幾乎臉貼臉的時候,謝霖都擔心自己冒出頭的心跳打擾到對方。

  只是後來世事無常,紀淵一夜之間長大了,這幅模樣也再沒見過,更加世事無常的是,如今他又恢復這模樣,自己卻早已心如死灰,只覺得這樣的距離和行為不甚恰當,甚至隱隱泛著煩躁,想躲遠一些。

  紀淵沒有察覺謝霖的心思,嘴裡仍念叨著自己的憂心:「你的心意,我全都明白了,你為我求情,怎麼就不顧自己身子?去找太醫瞧過沒有?傷得厲害嗎?讓我看看。」說著,就要跪下去撩謝霖的褲腳,謝霖一把抓住了他,細瘦的手腕使了力氣,青筋都爆出來。

  也是這樣大的力氣,才組織了紀淵自顧自的行為。

  謝霖微微欠身,將折起一片的褲腳拂了下去,捏著紀淵的手仍未鬆開,一直喋喋不休的男人也停止了傾訴,兩人沉默地對視著。

  紀淵已經很久沒有對上謝霖的眼睛了,他們很久沒有好好見面,好好說話,幾乎每次都是單方面的侵軋,那雙眼睛也時常是恭順地垂下去,偶爾會飽受屈辱滿含熱淚地擡起,無奈地訴說些難明的質問,淺褐的眸子水盈盈,透明又無力的模樣,眼睛的主人也時常率先告饒,單薄的眼皮沉重地砸下來,跟著掉下兩顆淚珠,之後繼續垂著眼沉默。

  他很久沒認真看這雙眼睛,此時再看,縱然謝霖不說話,他也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自己簡直是無恥。

  那雙眼睛多的是冷漠,其間夾雜少許疑惑,疑惑眼前這無恥之徒怎麼就能把往事輕輕巧巧一筆勾銷,在這裡恬不知恥地抱著傾訴?那些橫亘在兩人之間的事情又怎是他一個人說一句「我曉得你的好」就能翻過篇去?翻臉翻的如此自然,居然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紀淵也撐不下去,肩膀塌了下來——他知道會這樣,適才那親密的舉動也是強撐著營造溫馨的氣氛,明天就要離開了,一去不知多久,兩人來不及慢慢道來,更沒時間再衝突浪費,只能借著記憶里的經驗,做夢一樣裝著一切都沒發生過。

  從前或許可以,如今的謝霖已不再是那個會對他百依百順,一直等著他的謝霖了。

  「我錯了。」紀淵還是跪了下來,不顧謝霖的阻攔,就跪在他膝前,他知道謝霖不會讓他看傷口,只能輕輕地將頭靠上去,聲音悶悶的,「我知道我從前錯了許多,只是現下沒時間彌補,往後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後要做什麼,竟一時也說不出來,重複兩遍,只換成一句:

  「你等我回來。」

  紀淵擡頭望著謝霖,後者已別過頭去,不再看他,半晌,聽謝霖說道:

  「臣會替殿下守好京城,待您凱旋。」

  一句話中規中矩,其中敬語刺人心疼,可他也無話可說,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我不要你替我守!」紀淵聽謝霖又要做些什麼,只覺得心急,再怎麼要謝霖保全自身,也再不見他回答。

  男人始終溫和地要他起身,別跪在地上,若是紀淵耍賴,他就沉默應對,一時之間,紀淵竟沒了辦法。

  「起來吧,地上涼。」謝霖再勸到,伸出手來扶他,紀淵紋絲不動,他只好補上一句,「臣會小心的。」

  紀淵這才乖乖起來,規規矩矩坐到一旁,謝霖見他情緒平穩了,終於是挑的正事和他說:「如今皇上仍讓你領兵,還是信任你的,北疆局勢複雜,你穩紮穩打,切莫心急,京城這邊一切有我。」說完這句,見紀淵又要暴起,謝霖臉盲補上,「你好好保重,我也會看顧好自己,那些事……」言即於此,他也卡住了,往事錯綜複雜,說也說不清楚,更不要說他現在早沒了清算的心思,但面前人正閃著一雙眼睛等他發話,謝霖也只好說完:

  「那些事,等你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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