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首領宰番外二
2024-09-14 18:34:47
作者: 安然如歌
第69章 首領宰番外二
(五)
「……因為學校的要求, 才特意從東京來到橫濱這邊,做一個為期三周的『海洋環境勘測與保護』的社會實踐,所以跟同組的同學短租了靠近海邊的房子住在這裡……」
女生在簡單地介紹自己的情況。
原來現在的她已經上大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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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在東大做交換生。
竟然已經大學快畢業了嗎, 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原來比那個世界快了這麼久。
……是他犯傻了, 他自己明明都比另一個世界的他年長了好幾歲。
只是因為記憶里一直是十六七歲的樣子,才會覺得有些不適應。
——那種感覺, 就好像是跳過了對方人生的諸多重要時刻。
而且那個「他」現在也才17歲吧, 過了年也只有18。按照那個世界的走向, 「他」以後也會去上大學吧?應該會繼續跟她成為大學同學吧?
太宰治垂下眼睫看著茶杯里暈開一圈一圈的水紋,有些漫無目的地想著。
「……我叫鹿呦呦,請問你的名字是……?」
女生大概是看他長時間沒有說話, 也沒有給予什麼回應, 侷促起來:「抱歉,是我話太多了嗎?……因為沒想到會有另一個人同我一樣,發現被困在同一天裡一直循環著, 一時激動就……」
「太宰治。」他放下手裡的茶杯,漂亮的鳶眸再次落到女生的臉上,「我叫太宰治。」
她像是鬆了口氣, 有些開心地叫著:「太宰先生, 你好!」
太宰治只是點了點頭, 隨即就移開了視線。
看上去很冷淡的樣子。
但女生仍舊很高興。
她笑起來的時候, 眼睛彎彎的, 也亮亮的, 望著你的時候, 是和記憶里一樣的專注, 黑色的瞳孔里好像只能倒影下你一個人。
但是太宰治知道, 這一切不過是他擁有另一個自己的記憶才產生的錯亂幻覺。
因為這個世界的他們只是陌生人罷了, 如果沒有這一次奇怪的循環,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相識的機會。
胸前被御雨前刺穿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太宰治有些難耐地蹙了蹙眉,然後便果斷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來。
女生也忙跟著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太宰治沒有迎上她的目光,而是側過頭,看向窗外。
烏雲壓城,陰雲蔽日,天像是絞動著的大海,往地上毫不吝嗇地傾倒著雨水。
「我要走了。」他突然說。
女生睜大眼睛,磕絆了一下:「可是……可是外面在下雨……」
太宰治的側臉被一霎間划過的雷電晃亮,更顯沉鬱的目光遮掩在長睫下:「打擾了。」
然後便徑直拉開門走了出去。
狂風暴雨一瞬間便撲了過來,冰冷潮濕地拍打他裸露的皮膚上。
方才那一室的溫暖,轉瞬散去。
女生舉著傘追出來:「太宰先生!——」
太宰治沒有回頭,就這麼走進了大雨里。
他的背影同烏色的天一般,在風雨交加的漆黑傍晚,染成濃墨的一筆。
(六)
再次睜開眼睛,潮水依舊在身下起落著。
天還是濃重的灰,風捲起海浪,狠狠拍打在岸邊,驚起一灘鷗鷺。
今天的天氣似乎比昨天見到的更加糟糕了。
也許只是錯覺。
畢竟每一日都是這樣的狂風驟雨。
太宰治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卻沒有像往常那般閉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浮在海里。
他長久地注視著發灰的天。
冰冷濕鹹的海水幾乎要浸爛他的每一處骨髓,每一次沖刷都像是剔骨之痛,連帶著他的靈魂一起發爛發臭。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一樣了。
(七)
人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生物。
當你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你不會專門去肖想某一樣東西。
但是當你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卻出現了這樣東西的話,就算這東西本不在你的計劃內,也依舊會被吸引,然後產生不該有的妄想、占有。
當然,也許這也有融合了世界線記憶後的原因。
太宰治再一次走在這條街區上,有些冷漠地想著。
他依舊沿著之前無數次的路線,先是路過一家便利店,然後是蛋糕店、咖啡廳、電影院……
已經可以背出來的對話接二連三的響起時,女生的聲音就是在這個時候突兀地插進來的。
「太宰先生!」
太宰治頓了頓腳步,帶著某種隱秘的心事,停在原地沒有轉頭,但也沒有再繼續往前走。
女生已經歡快地跑了過來,圍著他轉了一圈,然後站到他的面前,仰著頭,亮晶晶看他:「你還記得我嗎?」
太宰治低垂著眼睛,視線落在她揚起的臉上,輕而易舉地就將她此時的所思所想都盡收眼底。
其實他知道,如果想要擺脫掉她,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現在回答她,不記得。
什麼都不記得,昨日的一切都只是水月鏡花。
可話到嘴邊,唇齒像是粘連在了一起,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於是沉默了片刻後,只勉強打出一個冷淡的鼻音。
但是對方卻興奮到不行,她看上去幾乎要蹦起來,她湊近了些許,期待地問他:「那我呢,我叫什麼你還記得嗎?」
「……鹿……」
之後的名字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口了。
女生非常善解人意地替他將名字說全:「呦呦哦!是呦呦!」
(八)
呦呦。
簡單的疊音在心裡激起了幾不可聞的漣漪。
轉瞬,太宰治又感到有些好笑。
只是一個名字罷了,另一個「他」不是早就叫過千百遍了嗎?
有什麼叫不出口的啊?
到底……在怕什麼東西啊?
再說了,太宰治冷漠地想,那些記憶里的主角又不是他。
在這裡,他們不過就是陌生人罷了。
(九)
又一次坐在了溫暖客廳的沙發上。
暖氣卻讓他已經習慣了低於常人溫度的皮膚,迅速地、肉眼可見地收縮起了毛孔。
女生正在給他倒紅茶,邊倒還邊開心地說:「突然發現吃過的、用過的東西,在早上醒來的時候又都會還原回去,仔細想想好像也挺神奇?這豈不是說明,我們有永遠吃不完的食物,花不完的錢啦?」
滾燙的紅茶注入漂亮的琺瑯陶瓷杯中,打著旋攪出一個紅色的漩渦。
太宰治的視線就盯在茶杯上,聽到女生的話,半晌才回一句:「是嗎,那你也將走不出這一天,永遠循環在這一天裡。」
一直沒有再聽到對方說話,太宰治終於擡頭看過去。
出乎意料地,並沒有見到受傷的眼神,或者抿起的唇,女生只是正在安靜地打量著他。
從他的頭髮滑到他的黑色外套上,然後歪著頭,又重新看向他的眼睛:「你還好嗎?」
「什麼?」
出乎意料的問題,讓太宰治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他們第三次在循環日的相見。
(十)
太宰治抱著乾淨的衣服站在房間裡。
房間裡有一張不大的床靠在牆邊,床邊是白色的毛絨地毯,一路鋪到對面的小沙發前。
床和地毯上散落了一些小玩偶。是她喜歡的玩偶。
梳妝檯,立身鏡,還有一個獨立洗手間。
這是一個女生的房間。
太宰治站在這裡,身體雖然不熟悉,但是記憶和大腦還是早已深入骨髓的,對獨屬於她的氣味從心理上得到了片刻的紓解。
可身體仍然僵硬無比。
等身鏡上倒影出他漆黑的影子,他的黑髮和外套還在不停地往下滾落水珠。
他就像是從海里爬出來的怪物。
太宰治定定地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視線慢慢落到鏡子裡他手臂上搭著的淺白衛衣。
這是她剛剛向她的室友借來的乾淨衣物。
她的室友是跟她差不多大年紀的男生,門打開的時候,就算看到這樣狼狽的他也沒有多問什麼,非常乾脆地就從自己帶來的衣物里拿出了一身遞過來。
熟稔的態度,親密的關係……
太宰治想起女生對著室友感激的笑容,再望著那衣服,鳶色的眼睛裡慢慢翻滾起與窗外灰重的天一樣的濃雲。
然後毫無徵兆地鬆開手臂,淺白色的衛衣和牛仔褲就掉在了地上。
散落在地上的衛衣上,還沾染了他身上的水漬。
門突然被敲響,太宰治若無其事地掃了一眼緊閉的門,然後轉身走到窗邊,輕輕一推,風便呼嘯掙扎著擠了進來。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紫色的雷電張牙舞爪地橫在蒼穹之上。
女生的聲音因為門的阻隔時斷時續。
終於在又一次震耳的雷鳴,女生擰開了自己的房間門把手。
雨水順著大開的窗戶灌入屋中,白色的窗紗在狂風中凌亂飛舞。
一地狼藉。
人早已經不在了。
(十一)
天像是與這片海連在了一起。
瘋狂地向外傾倒著苦水。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像也同這破了洞的天一樣,每一次喘息都在發出喑啞嘶鳴的殘音。
走不出的海。
到底怎麼樣才能走出這片海。
再一次從海里爬起來的太宰治,決定繞開那條街區。
他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他現在要做的是,解脫。
解脫。
讓他的身體解脫。
讓他的靈魂解脫。
他再一次踩在實地上。
身後是一長串濕漉漉的腳印。
他的身體在往前走著。
靈魂卻有一角已然升空,漠然地注視著努力尋找著終點的身體。
他的大腦還在機械地運轉著。
循環的原因是什麼?
要如何打破這個循環?
進入循環的契機是什麼?
然後他就被人拉住了手臂。
靈魂也仿佛被人重新拉扯回了破敗的身體裡。
濕黏的衣物還貼在皮膚上,滴著水的髮絲遮在眼前,毫無血色的面容愈加蒼白。
濕幽黏滑的目光落在了那隻緊緊抓著自己的手上。
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海水,順著她的手腕滑落進她的袖口,在她瑩白的手臂上留下透明的痕跡。
太宰治終於擡起眼睛看向她。
女生打著傘,一手攥著他的衣袖,另一隻手提著紙袋。
她睜大眼睛凝視著太宰治,認真問著:「你準備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