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伏黑惠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產生了一絲懷疑。

  首先他有一個不靠譜的老師。

  

  在「窗」上報了最近橫濱的咒靈數量遞增異常後, 他的老師在凌晨兩點闖進了他的宿舍，並將他拎上了開往橫濱的汽車，一臉嚴肅地聲稱出現了關乎人類存亡的大事。

  伏黑惠所有的睡意和不滿立刻消散, 正襟危坐等著下一步指示。

  結果等到了橫濱, 他的老師先將他扔進帳中拔除了一隻二級咒靈，天蒙蒙亮的時候又馬不停蹄地趕去三個地方拔除了三個三級, 然後中午飯都沒吃兩口, 又被輔助監督帶著趕了下午場, 拔除了三個二級、一個三級外加一堆四級。

  兩天只睡了四個小時的伏黑惠剛坐在車裡喘口氣，就看到他的老師抱著伴手禮漫步在橫濱街頭，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怨氣堪比特級咒靈。

  而他的老師卻對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甚至還揮了揮手邀請他下車走走。

  伏黑惠扭頭認真地對他的輔助監督伊地知說：「伊地知先生, 希望你能目不斜視地開過去，不然我不敢保證不會下車狠狠地揍那傢伙一頓。」

  結局當然是他那咒術界公認最強的老師開著無下限，單手按住踩了一腳油門的汽車, 坐進了車裡，甚至還在抱怨：「伊地知，你剛剛竟然沒有看到我哎, 要扣你工資了哦。還好我反應快, 不然你們就要弄丟可愛的五條老師了。」

  伏黑惠：「……」

  伊地知：「……」

  五條悟則是心情很好地拆著喜久福：「橫濱竟然也有這家限定甜品店, 幸好今天去得早, 買到了最後幾個, 真是lucky。看來橫濱這個地方跟我氣場很搭嘛。」

  「所以, 你說的關乎人類存亡的大事就是買伴手禮嗎？」深深了解自己老師的伏黑惠面無表情地問著, 渾身上下充斥著你敢說是, 我就敢手刃親師的怨氣。

  「哈？」五條悟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學生, 「難道在惠心裡, 老師就是這種人嗎？」

  伏黑惠毫不猶豫：「是。」

  五條悟一口吃下一整個喜久福，發出驚喜的聲音：「果然還是惠了解我欸！竟然知道『如果不讓老師吃到心愛的甜品，那麼老師就會因為太難過而放棄拯救世界』這種事。不錯嘛！」

  五條悟豎起大拇指。

  坐在前面假裝專心開車的伊地知：「……」

  五條先生真的聽不出來伏黑同學是在嘲諷他嗎？

  伏黑惠一臉「果然是你，不愧是你」的表情。

  甜膩的奶油香味在車裡蔓延開，五條悟咽下嘴裡的喜久福，手都沒擦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丟給坐在另一邊努力想要跟他保持距離的伏黑惠。

  伏黑惠被紙糰子砸中臉，皺著眉展開：「這是什麼……」

  五條悟又拆了一個喜久福，邊吃邊含混不清地說著：「限時搶答環節來了——知道咒術界目前記錄在冊的特級咒靈有多少個嗎？」

  伏黑惠：「知道，登記在冊的特級咒靈一共十六個。」

  「千年之前，在咒術全盛時代，曾集結全部咒術師的力量也沒能討伐成功，被人稱為『詛咒之王』的兩面宿儺正是這十六個被登記在冊的特級咒靈之一——當然如果是老師的話，一根手指就能消滅它噢。」五條悟舉起一根手指，「他有著四隻手，兩張臉，並在死後二十根手指化成特級咒物被封印在日本各處。好，那麼問題來了，如果封印被打開會？」

  「被封印的邪惡咒物可以驅趕比它本身弱的詛咒，成為驅魔物。但是千年的時間，封印的力量也逐年遞減，如果封印被打開，驅魔物也會成為招引詛咒的誘餌。這也就是為什麼從兩周前開始，橫濱的咒靈數量突然增多的原因。」伏黑惠回答。

  伏黑惠低頭看著手中那張咒術界關於兩面宿儺其中一根手指的封印確認失效的報告，皺眉道：「我記得，我們高專好像也有兩面宿儺的手指吧？」

  「恭喜伏黑同學，答對一道附加題！獎勵五條老師的認可一次！」五條悟鼓勵地拍了拍手掌，「千年的時間，咒術師都越來越少，更別說那紙糊的封印了。目前我們高專收錄在冊的宿儺手指就有六根。」

  「所以我們這次來橫濱的目的就是為了收回這根手指嗎？」

  「噹噹當——恭喜伏黑同學答出了最終答案，這次就沒有獎勵了哦，好孩子可不能貪心。兩周前在橫濱港口，隸屬於異能犯罪組織的吉田會曾收了一批價值不菲的古董，據『窗』推測，這批古董里應該就有宿儺的手指。咒靈被手指吸引，才會聚集在橫濱。我已經與橫濱的港口黑手黨聯繫過，他們與吉田會是敵對組織，有他們在，回收手指會事半功倍，而惠就負責將這兩天在新聞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平島日和事件處理掉吧。」

  五條悟又掏出了一份報紙，上面最顯眼的版面寫著一行標題。

  伏黑惠低聲念出來：「平島日和……」

  「這家公司是二級咒靈作祟，已經死了一個人了。估計是晚上才會現身的咒靈，所以今晚就麻煩惠專門跑一趟了。」五條悟對他豎起大拇指，「乾巴爹噢！老師對你很有信心！」

  伏黑惠面無表情地收起報紙：「謝謝，但不是很需要。」

  「哎？——好冷漠啊惠醬！」

  以上是他極不靠譜的老師，五條悟。

  然後，他又一次遇到了上次在醫院時的情況。

  如老師所言，平島日和的這隻二級咒靈在晚上十一點時出現在了公司的24樓。

  但是當這隻形貌怪異扭曲的咒靈對著他用出咒術的那一刻，伏黑惠意識到「窗」的判斷失誤了，這不是一隻二級咒靈，而是准一級！

  伏黑惠果斷結印召出式神【鵺】，鵺抓著他高高飛起躲過了這一波攻擊。

  「加……加班啊……為什麼還不上班……」准一級假想怨靈揮舞著自己的扭曲的手臂慢慢走向伏黑惠，「坐回去……坐回座位上……工作……工作啊——」

  「脫兔！」空中的伏黑惠召喚出無數白色兔子撲向走來的假想怨靈，在怨靈被兔子淹沒的時候，讓鵺帶著自己飛到怨靈的上空，然後跳下去狠狠地踹向怨靈。

  「玉犬！」

  一黑一白兩隻式神犬撲向假想怨靈，將怨靈撞向牆壁。

  「工作……工作……為什麼不工作！！」被嵌進牆壁里的假想怨靈尖叫著，突然蓄力沖向伏黑惠，伏黑惠被其中一根手臂擊中，砸在了辦公桌上。這一排的辦公桌都被巨大的衝擊力壓碎，木板落了一地，白紙紛飛。

  伏黑虎痛苦地咳喘著，從地上爬起來，面對這個超出他能力的准一級假想怨靈，他的神情肅然，「帳」已經降下，沒有拔除咒靈之前「帳」不會消失，只能寄希望於輔助監督能發現他這裡的情況，派一級咒術師來支援。但在這之前，他必須得堅持到那個時候。

  伏黑惠深一口氣，面對著面前准一級假想怨靈，再次結印：「大蛇……」

  叮——

  是電梯到達的聲音。

  夜風順著先前戰鬥時破裂的落地窗迅猛刮入，伏黑惠還維持著結印的手勢，困惑地望著對面空空如也的牆壁，連帶著他召喚出來的式神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有紛雜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伏黑惠第一時間就辨別出，這些都是普通人的腳步。

  他放下手臂，轉過身去，跟幾個人對上視線，他還來不及說話，就連對面的幾人嚇得魂飛魄散，抱頭四處逃竄。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伏黑惠：「……」

  伏黑惠：「哈？」

  我在第一時間蹦上了我旁邊人的背上，抖得像是篩糠一樣，自我安慰著，甚至連華語都出來了：「假的……都是假的……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鬼……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媽媽啊——」

  背著我的人也被嚇得滿屋子亂竄：「鬼啊啊啊啊——」

  伏黑惠：「……你們等等……」

  有人說話？

  我哆哆嗦嗦地睜開眼睛一條縫，就看到剛剛背對著我們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面前，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一言難盡，但看上去確實像人。

  虎杖悠仁也停下了腳步，警惕地看向走過來的人：「真的是人嗎？」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捏住了對方的臉。

  伏黑惠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臉被拉扯出令人發笑的長度：「當然是人啊。」

  我跟瞪大眼睛的虎杖悠仁對視了一眼後，哇一聲哭了出來。

  虎杖悠仁忙鬆開捏著伏黑惠的手，使勁扭頭想要看我，結果因為我在背上趴著，他扭來扭去也看不清楚，反而在原地打轉：「鹿同學你沒事吧？你別哭啊……」

  我一邊捂著眼睛流淚，一邊嗡著聲音：「沒，沒事……劫後餘生的生理反應……嗚嗚……」

  我一邊哭，一邊從虎杖悠仁的背上爬下來：「嗚嗚對不起虎杖同學……不小心跳上你的背了嗚嗚……」

  「沒，沒關係……」虎杖悠仁忙半蹲下身讓我下來。

  伏黑惠卻是皺了下眉，問著面前看上去應該是高中生的少男少女：「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虎杖悠仁摸不著頭腦：「坐電梯上來的啊。」

  「不，我是說……」伏黑惠有些失語，他記得自己在進來平島日和之前，伊地知先生是放下帳了的。按理說普通人是走不進來的才對，可是現在卻多了一群高中生在這裡。

  「真的奇怪……」伏黑惠皺眉思考著，不僅帳沒了，先前的那隻准一級假想咒靈也消失了，空氣中也完全感知不到任何咒力痕跡，甚至連他自己的術式都用不出來。

  太奇怪了，好像一瞬間他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一樣。

  而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上一次在醫院裡也是這樣，只是時間很短，大概只有短短兩分鐘，咒靈和咒術就再次出現。

  在這一刻伏黑惠有些遲疑地想，那隻准一級假想咒靈是真的消失了嗎，還是他因為未知的力量暫時失去了感知咒力的能力才看不到咒靈，其實那隻咒靈還在他們身邊，正伺機而動。

  伏黑惠因為這個念頭渾身冒出冷汗，他猛地拉住面前兩人的手臂：「快走！這裡很危險！」

  我還正抹著眼淚，虎杖悠仁也還在手足無措地哄我，然後就茫然地被眼前的人拉著往外跑。

  「等……等等！」虎杖悠仁下意識想要阻止，「還有人在這呢，佐佐木學姐他們……」

  伏黑惠一下停住腳步，他嚴肅地望著我們：「你們一共來了幾個人？」

  我擦掉眼淚哽咽：「六個，剛剛有四個人被你……嗯，現在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但是應該都還在這一層里。」

  伏黑惠幾乎是立刻就下了決定：「你們兩個先走，現在離開這裡，其他人我去找。」

  我跟虎杖悠仁都沒動，虎杖悠仁先困惑地看向伏黑惠：「你到底是誰啊？為什麼大半夜會出現在這裡？你也是來探險的嗎？」

  「……當然不是探險。」伏黑惠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面前的兩個高中生關於咒靈的事情，如果看不到的話，告訴了這些事也只是讓別人徒增恐懼罷了。

  「我叫伏黑惠，是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一年級生。我來這裡是因為，嗯，我的老師接受了這家公司的委託來幫忙調查這裡的靈異事件，所以……」

  「哎？竟然是東京人？」

  「一年級生好像不能打工吧？」

  伏黑惠無語：「……這些是重點嗎？」

  伏黑惠：「總之你們先離開，剩下的人我會負責找齊。」

  虎杖悠仁搖頭拒絕了：「我們跟你一起。我們六個人是一起來的，如果有危險，也必須要一起走才行。」

  我忍著恐懼點點頭：「不能把佐佐木學姐他們丟在這裡，他們一定也很害怕。」

  伏黑惠看著我們，見我們堅持，他態度軟下來：「那我們三個人一起走。先說好，如果有任何意外發生，你們都必須無條件聽從我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