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芥川龍之介的眼前被自己的血和別人的血模糊了視線。

  他看著倒在自己面前的幾個人，這些人都被黑色堅韌的布料裹纏著，四肢以扭曲的形式墜在空中。

  地上早就淋成了一小灘血跡。芥川龍之介沒什麼表情地看著這些屍體，心裡泛不起絲毫波瀾。對他來說，這些人都是該死的人。

  芥川龍之介捂住自己被洞穿的腹部，靠坐在石頭上，一時有些站不起來。

  雖然那些渣滓們已經被他殺死，但他同樣付出了代價。他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到完好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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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還是贏了。

  芥川龍之介呼出一口氣，忍耐著難熬的疼痛，擡頭仰天想看一看清輝的月亮。那應該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算是乾淨清亮的東西了。

  可是視線才剛剛上移，就對上了一雙眼睛。

  芥川龍之介幾乎是在瞬間汗毛冷立，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為什麼他什麼都沒感覺到？這個人跟被他殺死的人是一夥的嗎？

  無數問題湧上芥川龍之介的腦海，但是又在下一瞬被他強壓下去。

  他忌憚又警惕地盯著那人，儘管渾身痛到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他還是竭力站起來。

  「竟然都殺光了呢。」那人仿佛沒有注意到他的防備般，坐在樹幹上輕輕晃了下腿，視線落到空中那些怪異扭曲的屍體上，「雖然他們技不如人，但是都殺光的話，確實也會有些麻煩。」

  他說著，手臂微微用力，便從幾米高的樹上一躍而下。

  芥川龍之介有些狼狽地後退一步：「你是他們的同夥？」

  「哈？」披著黑西裝外套的男生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怎麼看也不像是同夥吧？不過確實也有些關係。硬要說的話，大概我算他們的上司？」

  芥川龍之介：「……」

  身為上司的你叫做只是『有些關係』？

  芥川龍之介冷著臉，跟這個突然出現的人保持著距離，並且在對方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發動了自己的異能。

  地面上突然竄出數道黑色的長條，直衝向對面站著的太宰治。太宰治雙腳用力，猛地向後翻身一躍，躲過了這一波攻擊。

  「什麼嘛，被強化了的布料嗎？」太宰治單手插進衣服口袋裡，向著芥川龍之介走去。再次從不同方向和角度刺出來的黑色長布鋪天蓋地裹向太宰治。

  成功了嗎？

  芥川龍之介喘了口氣，過度的異能使用和大量失血讓他意識都開始有些渙散。如果不是強大的毅力支撐著，他大概早就躺下去不省人事了。

  然後他就看見被裹成黑色巨球狀的布料，突然從內開始潰散，披著黑色外套的男生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

  「有意思，」他這麼說著，「既可以強進攻，也能禁錮住敵人，就是不知道防禦性怎麼樣了。」

  太宰治：「難怪Boss那麼想將你收歸己用……」

  芥川龍之介卻是震驚地望著他。

  至今為止，哪怕他從沒有自傲過自己的能力，但是也對自己的異能有相當的自信——在貧民窟這樣充滿混亂暴力的地方，幾乎所向披靡。

  可是現在，他的【羅生門】卻被對面那個看上去單薄羸弱的男生給輕而易舉地破掉了。

  「你……」

  芥川龍之介還沒開口說話，對面的男生突然俯身衝過來，對著他的臉就是狠狠一拳。

  芥川龍之介直接被揍翻在地。

  芥川龍之介趴在地上，小臂勉強支撐起上半身，他一張嘴就嘔出一大灘血跡。巨痛從臉上蔓延到頭顱，再到全身。

  有人蹲在了他的面前。

  披著西裝的黑髮男生手肘撐在膝蓋上，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俯視他：「只會進攻，不會防守嗎？」

  芥川龍之介說不出話，擡起頭死死瞪著他。

  「這個表情，你很不服嗎？」男生露出誇張的神色，伸出手直接抓住芥川龍之介的黑髮，猛一使勁將他的頭拽了起來，「原來是只桀驁不馴的野狗啊。」

  「不過，我就喜歡馴服野狗。」他自言自語著，抓著頭髮的手猛地往下磕去，發出沉悶的巨響。

  砰、砰、砰。

  芥川龍之介只覺得口鼻都在往外潺潺流血，他的意識開始模糊，異能也無法發動。

  我要死了嗎？

  他這樣想著。

  芥川龍之介覺得自己應該是暈過去了。因為意識有一段沉入了黑暗。然後他倏然驚醒，才發現自己躺在地上。

  明月一如既往的懸掛在天邊，芥川龍之介劇烈地大口喘息。

  他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連手指都動不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醒了？」

  懶散的聲音在耳邊乍響。

  那個人竟然沒走。

  芥川龍之介躺在地上不吭聲，一隻手突兀地伸到他眼前晃了晃，然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暗中蓄力的異能再次潰散。

  芥川龍之介這次可以肯定，這個人有問題。

  太宰治坐在石頭上，一手撐著額發，一手按住他的肩膀，語氣有些索然無味：「不想死的話，就不要再使用異能了。而且我的異能是使其他人的異能無效化。」

  芥川龍之介的瞳孔微微緊縮，異能無效化……

  太宰治鬆開手，站起身來，雙手舉過頭頂伸了個懶腰：「已經這麼晚了啊……既然這樣那就不耽誤時間了。」

  他扭過頭，看著地上躺著的芥川龍之介，擡起腳踢了踢他的手臂：「要跟我走嗎？你殺人的事不會有人再追究，你和你的妹妹也不用再住在骯髒混亂的貧民窟，甚至會有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芥川龍之介冷笑：「這樣就想讓我為你賣命嗎？」他的語氣仿佛太宰治是什麼髒東西。

  太宰治也不生氣，他垂眸看著他，語氣平淡：「為我？不，是為你自己。」

  芥川龍之介頓了一下，勉強擡頭，與太宰治的視線對視。

  太宰治以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他：「難道真的甘心做一隻只會咬人的野狗嗎？這麼久了，應該也沒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吧？夜深人靜的時候是不是都在想為什麼要努力活下去？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異於常人的能力也只給你帶來更多的危險和痛苦吧？」

  芥川龍之介瞳孔微震，他以一種謹慎卻其實懷有希望的口吻問著：「你……你怎麼會知道？難道你已經找到答案了嗎？」

  太宰治乾脆利落：「當然沒有。但是已經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吧。」

  芥川龍之介沉默下來。

  太宰治也不催促他，維持著這樣俯視的姿勢。

  芥川龍之介慢慢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剛剛坐起身，又因為劇痛，扭頭往地上嘔出一灘鮮血，但他只是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跡，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斜著向上劃出一道刺眼的痕跡。

  他滿不在乎地看向太宰治：「可以。我答應跟你走。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太宰治饒有興趣地挑眉：「說出來聽聽。」

  芥川龍之介：「我要跟著你。你不是說你是那些人的上司嗎？既然是上司的話，應該有能力去收別的部下吧？如果不是你的話，那我寧願爛在泥地里。」

  太宰治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望著坐在地上的芥川龍之介。這個資料上顯示15歲的少年，比實際上看上去要更小一些。也因此讓他看向太宰治的目光顯得更加的澄澈，帶著他自己所不知道的急迫。

  似乎非常害怕會被拒絕，但是又有種自傲絕對不會被拒絕——畢竟有著這樣的能力。

  太宰治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芥川龍之介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地將自己髒污的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反握回去，借著這雙手的力度穩穩地站了起來。

  「既然是這樣，那麼就先說好，」太宰治微微側頭看向比自己還要矮上一個頭的小男生，「我可不是什麼善良有愛的上司和老師，如果是你自己主動要求跟著我，那麼我對你只會更加嚴苛，哪怕你後面受不了了，我也不會心軟讓你離開。啊當然，你死亡的那一刻就是你真正自由的時候。」

  -

  開學前的最後一天，我跟著福地叔叔去醫院做最後一次檢查。是意料之中的健康痊癒。

  我站在一樓大廳的自動飲料機前選了兩瓶橘子汽水，準備在這裡等福地叔叔來找我。

  儘管醫院裡開了足夠的冷氣，但因為人多，大門也是敞開的，夏日的暑氣還是源源不斷地湧進來。

  我彎下身，握住汽水瓶將它從擋格中拿出來。因為是冰的，瓶子上結了一層細密的水霧，食指搭在環扣上，輕輕一拉，裡面翻湧的氣體便像是找到了出口，刺——的一響後，綿密的氣泡在橙色的液體裡打著滾。

  我仰頭，冰涼的液體滑過喉管，總算是帶走了一些令人沉悶的熱氣。

  只是我還來不及喝第二口，有東西撞到我的脊背，然後就是一聲：

  「對不起。」

  我下意識回頭，卻看到壘在一起的大包小包和最上面漏出來的一點粉色。

  主人還被埋在這些東西的後面，瓮聲瓮氣地問著：「對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了，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