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國慶假期之後的學業開始變得繁重起來，『未來』成為了一個急需每個人考慮清楚的詞彙。

  葉池看得出簡知魚想出國，但簡家、特別是林芙，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打算。

  想想也是，以林芙對他的控制欲，怎麼可能忍受簡知魚連續幾年都脫離她的手掌心。

  入秋後的期中考試，葉池繼續拿下年級第一的位置，師太看他是越看越順眼，恨不得一天夸三回。

  簡知魚的英語一如既往的好，其他科目也有提升，本來覺得沒有補習的必要，但偏偏葉池覺得十分需要。

  不過介於這人老是提補習條件的行為，簡知魚覺得他就是想聽鋼琴曲子。

  琴房在閣樓，有三角橫樑的房頂，房間面積並不大，但窗戶格外大，安裝的復古木質推窗。

  窗外的視野很清晰，能看到花園裡如雲的樹頂，和外面蜿蜒公路周圍的灌木大樹和鐵藝路燈，春夏秋冬都漂亮。

  

  簡知魚小時候總喜歡呆在這個閣樓，把原本畫室里的東西都搬到這裡，彈琴畫畫，可以說是他幼年時期僅有的、能感到快樂的娛樂活動。

  這會兒是秋天，外面許多樹葉都已經泛黃了，日光穿過乾淨的玻璃窗，輕輕柔柔地落在鋼琴凳前的棕色實木地板上。

  簡知魚給葉池彈了五次鋼琴，每次都是他在彈，葉池坐在窗戶旁的地板上安靜地聽。

  他想了想，提議道：「這次你過來一起坐，我教你彈。」

  葉池立刻原地癱倒：「……你饒了我吧，我的藝術細胞很爛，鑑賞還行，讓我彈就算了。」

  簡知魚不逼他：「那畫畫呢？」

  「……畫畫可以啊，我也喜歡，你要送我一副你的自畫像嗎？」

  簡知魚無語：「我是讓你畫，而且我從來不會畫自己，也很少畫人物。」

  「那可惜了，」葉池嘆息：「你什麼時候能送我一副你的自畫像？」

  「我沒答應要送你，而且都說了我不畫我自己了。」

  「就當作新年禮物吧，」葉池自顧自說著，隨後點開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戳戳戳，點開一張照片遞給他看，「畫這張，照著畫吧。」

  簡知魚定眼一看，頓時一股火直衝上腦袋，耳朵瞬間變紅：「你什麼時候拍的！？」

  照片裡是坐在琴凳上彈鋼琴的簡知魚，穿著灰色的短絨毛衣，側對著鏡頭，垂眸斂目，大半的左臉都沒在陰影里，但嘴唇和下巴都沐浴在暗金色的陽光中。

  旁邊似乎有細小的染光的灰塵在漂浮，幾縷光暈如有實質。

  看上去有一股莫名的神性。

  拍得很好，但顯然是偷拍的，簡知魚根本沒有印象。

  葉池沉吟著：「嗯……那天吧，那天拍的。」

  簡知魚：「……」

  那天是哪天？好想揍人！

  他眼睛一轉，剛想直接將這張照片給刪了，被葉池發現他的意圖，飛快從他手裡奪過手機：

  「休想！小賊！」

  「誒你！」

  「我發給你啊，」葉池樂滋滋地道，「你照著畫。」

  簡知魚深呼一口氣：「你做夢。」

  手機震了一下，葉池果然不怕死地把那張照片給他發來了。

  真是個強買強賣的人才。

  「你就等著吧，我不會畫的。」

  「好，你讓我等著的啊，我會天天等的。」

  「……」

  簡知魚當然不會照著畫，但他有另外一個想法。

  秋天的天氣在簡知魚看來，是一年四季中最舒服的季節。

  十二中後門有一個以前廢棄的小教室，地處偏僻，門口長了不少雜草，前兩年傳聞有學生在這裡看見了蛇，傳得沸沸揚揚有模有樣，這兩年便愈發沒有人來這邊了。

  簡知魚不久前發現了這個『風水寶地』，正好趁著秋天天氣好、陽光暖，在體育課的時候偷偷溜到這邊來看書。

  換作是以前，他絕不會主動做這樣的事，但最近興許是真的被『帶壞』了一點，他做得心安理得。

  日光正好，又溫暖又不會有夏日那種很曬很熱的痛感，照在人身上久了，渾身都暖洋洋的，偶爾有微風吹過，將周圍已經長到小腿處的雜草吹出一層小小的綠色波浪。

  他在廢棄小教室門口的中式長廊上找了個沒那麼髒的位子，剛好可以被太陽照到，坐下後開始做英語閱讀。

  周圍蚊蟲並不多，環境比想像得舒服，甚至呆久了讓他有點昏昏欲睡，眼皮漸漸耷拉了半截。

  約莫十分鐘後，驀地有一個聲音傳進簡知魚的耳朵里，將他的精神從半睡半醒中拉回，心臟陡然一縮，猛地睜開眼。

  睜眼的瞬間便知道不好，這種狀態下被驚醒，心悸的感覺立刻如潮水一般湧來。

  他皺眉坐著不動，慢慢平息心臟處洶湧波動的難受。

  「都說了你不要來我學校了！」

  「老子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教啊？這破學校有什麼不能來的？」

  「你再這樣我要喊保安了。」

  「哈哈哈哈哈你以為你是公主嗎？還保安，我是你親哥！我來看我妹妹，保安能說什麼？他能把我趕出去？」

  其中一道女生的聲音很熟悉，簡知魚冷冷睜眼。

  談話的兩人應該是在廢棄教室的另一邊說話，那邊是學校後門的圍牆，雖然比較高，但一些身手矯健的人想翻進翻出也不難。

  這個女聲是房樂怡的，他能聽出來，因為籃球小分隊的原因，他對這個聲音並不陌生。

  「你放手！我都說了我還在上課！去見什麼朋友！？那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你給我放手！」

  房樂怡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急促慌亂，簡知魚感覺不太對勁，起身疾步走過去。

  只見學校圍牆和廢棄教室之間的一塊小空地上，一個沒有見過的男生背對著他，正在拉扯著房樂怡的手臂，將她的衣領拉下來了好大一塊。

  女孩兒眉頭緊擰，淚眼汪汪，懼怕的眼底又帶著一絲憤恨，不停地掙扎，卻似乎又不敢放開膽子去踢去打，只想讓面前的人放過自己。

  「放手！房豪你太過分了！」

  「艹！你他媽敢用指甲挖我？」

  男生火冒三丈，就要舉起另一隻手狠狠拍下去。

  這一幕落在簡知魚眼裡，他臉色微冷，快步上前，抓住男生的胳膊，把他往後用力一扯。

  「媽的！誰啊！」

  簡知魚左腳後退一步，等男生踉蹌著往後時，沖房樂怡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看懂，趁著手上的桎梏鬆懈，靈巧地脫離了掌控。

  隨後簡知魚右腳往前伸了一下，絆住對方的腿，在男生沒反應過來時，手腳同時使了個巧勁兒，沒費多少力氣，就將他撂倒在地。

  「啊！」

  房樂怡迅速跑到簡知魚身後，整理好衣服，臉色沒那麼難看了，卻還是警惕地瞪著地上的人。

  簡知魚想起剛才聽到的話，輕聲問：「這是你哥？」

  房樂怡聞言，臉上的尷尬之色一閃而過，點頭嗯了一聲：「同父異母的哥哥，叫房豪，他早畢業了，是翻牆進來的。」同父異母？

  簡知魚眼神微閃，抿了下唇，沉默冷淡地盯了眼房豪，有些失神。

  「你他媽誰啊？你敢打我？」房豪捂著手肘，面色猙獰地從地上爬起來。

  「打的就是你這種要對女生動手的垃圾。」

  簡知魚語氣平淡，在他的印象里，以前自己從沒有說過這種話，究其原因大概也是因為他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他並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也對別人的事情沒有絲毫興趣。

  但這種事情，在他的認知里，遇到了就不能裝作沒看見。

  他聲音落在房樂怡耳朵里，帶著些冷意，跟這段時間和葉池相處時的他不太像，卻很符合房樂怡以前對他的印象——一個冷清的、疏離的人。

  不似在葉池身邊時，會多一分鮮活和靈動。

  或許只有葉池才能打開他的另一面，房樂怡這樣想著，又覺得自己的暗戀失敗也不是很難受了。

  至少這兩人互相之間可能都有點意思，就看他們自己有沒有意識到。

  房豪被簡知魚的話冷不伶仃震住，有點捉摸不透這人的底細了。

  他看了眼房樂怡，又看向簡知魚，眯著眼道：「我來找我妹妹，關你屁事？」

  「她不願意跟你走，沒必要拉拉扯扯，就算叫保安來，保安也不可能因為你是她哥就不管。」

  簡知魚就站在房豪前面擋住，平靜地和他對視，半步都不退。

  看著面前的背影，房樂怡苦笑了一下，以前她一直對這個人有誤解，甚至說是偏見。

  覺得他高冷、難以接近、人緣不好……

  再加上葉池的原因，就算籃球小分隊已經一起聚過幾次了，他們倆的關係還是不咸不淡的，並沒有說過幾句話。

  直到剛才，簡知魚一點猶豫都沒有地從她那個混蛋哥哥手中救下了她，她才意識到原來這個人還有這樣的一面。

  仿佛敲開了冰層，才發現原來裡面藏著的不是冰水，而是一顆明珠。

  她想，葉池是不是早就發現了這一面，才慢慢深陷進去的呢？

  房樂怡驀地笑了一下，從簡知魚背後探頭出去對她的混蛋哥哥道：「他的男……生朋友可厲害了，心狠手辣有頭腦，你要是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