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詛咒發作
2024-09-14 18:26:31
作者: 宮筘月
第31章 :詛咒發作
他心裡這麼想著,便直接靠近梅萊芙,只聽耳邊簌簌聲響起,眨眼間無數花瓣飛撲到面前,他手一揮數道魔氣朝半空揮去,颶風呼嘯而過,再擡頭,花海中央又多了一道身影,正是希雅。
希雅飄飄然坐在梅萊芙身側,眼神陰冷地瞥著江嶼白:「真是警覺啊。」
江嶼白攤手:「這麼熟悉的手段,第一次沒成功難道第二次結果就不一樣了?」
希雅嘆了口氣:「你說的很對,看來只有梅萊芙這個小傻妞會反反覆覆相信我說的話。」
「她信你,你還一直傷害她?」
「因為她對不起我,她活該。」
「我曾經有幸見過神明留下的幻影,那樣美麗又高傲,卻轉瞬即逝,消失以後我連影子都找不到,就好像那只是我的一場夢而已。」希雅端坐著,目光遙遙落在遠處,「我以為那是神明垂憐,能將我們從苦難中解救出來,可我錯了。」
輕飄飄的聲音逐漸凝湳渢實,她語氣悽厲而憤怒,字字啼血:「神明淡漠、無情,高高在上看著困囿於土地的人們苦苦掙扎得不到救贖,他們被信徒捧上雲端,享受著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權利,擁有著舉世無雙的力量,卻對自己的信徒見死不救!憑什麼?憑什麼他們能成神,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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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的沉默,沒人回答她的話。
神已經消失太久了,那幾乎是傳說中的存在,也只有莫里甘這樣年歲大些的血族才知曉一些,如今已經沒人知道要如何成神,希雅突然提起這個念頭,堪稱天馬行空。
她話鋒一轉,擡頭望著江嶼白:「我一開始見您,就覺得您身上的氣質很熟悉。您淡漠強大,幾乎與我印象里的神明並無區別。就算被莫里甘拖到凡塵里,你也始終不被別人影響,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始祖,原來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希雅站了起來,眼裡帶著痴迷:「我要是能吸收你的力量,說不定就能擺脫雙生契約這該死的詛咒,誰也妨礙不了我了。」
她猛地擡手,花叢中的花莖瞬間暴漲朝江嶼白圍捕過去,這番動亂自然驚醒了幻境中的其他人,艾爾格被嚇了一跳,抱著黑蛋不撒手,瓦爾特自己找了個地方躲好。
維達爾躲開時還有心思觀察江嶼白,之前來看始祖的實力並未完全恢復,他是真有些好奇江嶼白到底會怎麼破局。
實際上,他已經做好暴露實力的準備了。
就見江嶼白應對得不慌不忙,攻勢不急不緩,似乎很有閒情。很明顯希雅也打得謹慎,但招式你來我往的也消耗了不少力氣,就看誰先按捺不住。
先維持不住的是希雅,她越打越凶,幾乎逼得江嶼白連連後退,即便能造成些傷勢,可到底沒能一舉擊敗他。
希雅冷哼一聲:「打得這麼謹慎,我可沒空陪你玩。」
江嶼白好整以暇:「說的氣勢洶洶,實際上你的忌憚還不少。」
他凌空一抓,一旁艾爾格手一松,黑蛋瞬間飛到江嶼白手裡。他尚且懵逼,一見來到戰局正中央登時嚇得亂叫:「啊啊啊我要死了嗎?救命別打我啊!」
「閉嘴。」
希雅神色一變,微微皺眉:「你拉著個小鬼過來幹什麼?」
「你足不出戶,到底是怎麼成為亡靈法師的?思來想去也只能是黑蛋的功勞,他雖然懵懂無知但魂體的底子在那兒,你源源不斷吸取他的天賦與力量作為自己的,加上一體雙魂簡直是亡靈法師的絕佳胚子。」江嶼白拎著黑蛋,冷靜十足,「他應該是你魔力的來源,只要我封了他的魔力,你也用不出來。」
希雅盯著他,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來:「不錯,真不錯。」
她擡手試了下,果不其然體內的魔力已經被封印住了,源頭不言而喻,是江嶼白手裡拎著的黑蛋。
「你很敏銳。」希雅望著周圍紛紛枯萎的花朵有些感慨,「你把戰場從莊園轉移到這裡真是明智的選擇,脫離現實太久,我都快不記得魔法要怎麼施展了。」
她好像放棄抵抗了,但江嶼白沒有鬆懈。
果不其然,希雅身上又漸漸湧上了另一股力量,分外熟悉,卻又更加瘋狂。
他感受到了,那本來是梅萊芙的力量,如今趁著她昏睡被希雅暫時剝奪——希雅還是人類的身體,承受不了太久血族的魔力。
「這該死的契約是時候解除掉了。」
希雅猛地朝他衝過來,渾身氣勢幾乎化作凌厲的劍,黑沉沉的魔力侵蝕著江嶼白周圍的防護。
江嶼白退了一步,火紅的氈子牢牢黏住希雅,束縛著讓她動不了,他突然開口:「我一直有個問題。」
希雅望著他:「說吧。」
江嶼白看著她,又好像在看被她擋住的人:「解除了雙生契約,你還想殺死梅萊芙嗎?」
這個問題一出,希雅卻並沒有立刻回答。
她的表情無懈可擊,連眼神都沒有一絲一毫變化,渾身上下卻不自覺緊繃起來,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
「當然。」
希雅重複道:「當然,我恨她,恨她恨到入骨,我巴不得她早點死。」
江嶼白沉默了一下說:「我知道了。」
希雅奇怪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要問這麼愚蠢的問題,回憶你也看完了,我就是恨她、嫉妒她,她活該跟我一起被折磨,我的痛苦必須要讓她跟我一起受!」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我早該想到的。」
希雅渾身一僵。
她沒回頭,卻能想像到梅萊芙此刻的表情。
為什麼梅萊芙會突然醒過來?她盯著江嶼白,果然發現他此刻才把那隻黑漆漆的小鼠收回來,是先前江嶼白問話的時候放出去的?
梅萊芙眼裡終於充斥著純粹的恨意,濃厚到比當初見到父母死去、信仰崩塌之時還要恨:「如果我能解除雙生契約,我也一定會讓你死。」
希雅沒有回頭,她緊閉著的嘴唇死死繃著。
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猛地一頓,致命處刺痛傳來,驚愕回頭,對上梅萊芙恨意的雙眼。她低頭,看到鮮血從心臟湧出來,和那把長長的白色的刀柄。
最後一擊,來自背後。
「梅萊芙……」
那是她們之間最後那點微末的默契——她從來不會對梅萊芙設防,梅萊芙不會對她下死手,就像梅萊芙知道她因為雙生契約不會動手一樣。
而現在,一個被抽乾了魔力比凡人還孱弱的血族,舉起希雅留給她的匕首狠狠扎在希雅心臟上。
希雅終於跪倒下來,死死抓著梅萊芙手腕,指甲嵌入她的肉里。
很難說那一刀捅到希雅心口時,梅萊芙到底是大仇得報的喜悅,還是失去最後一個至親的痛苦。
她分不清。
眼淚模糊了她的眼睛,劇痛湧上她的全身。
直到她被人扶了一把,擡頭,就見江嶼白手裡提著個黑不溜秋的石頭按在她和希雅身上,火紅色的契約印記從她身上逐漸蔓延到江嶼白手臂,再逐步涌到石頭裡。
梅萊芙驚愕地發現自己身上共感的疼痛消失不見,同時剛剛回到她體內的魔力又開始大量流逝,她茫然擡頭,就見江嶼白收起了那石頭,起身的動作有些遲緩。
梅萊芙慌忙扶住他,遲疑道:「您剛剛……」
江嶼白略顯疲憊:「你們的雙生契約現在解除了,但契約的流逝同時帶走了你一半魔力,回去以後需要靜養。」
梅萊芙怔怔望著他,又慌忙低頭看著了無生息的希雅,艱難地接受了這個信息量巨大的消息。
束縛了她無數年的契約,讓她又恨又怨的契約終於解除,這份遲來幾十年的仇終於得到報復,她最先感到的居然是空洞與茫然。
陡然卸下一個大包袱,感受到的是無盡的心酸、疲倦,與幾乎難以抑制的感激。
她突然神色一正,緩緩朝江嶼白跪下來,聲音沙啞:「始祖大人,請讓我從今以後都追隨您。」
江嶼白已經轉身準備離開,聞言懶散地揮揮手:「知道了。」
梅萊芙仍舊望著他:「您答應了嗎?」
「嗯。」江嶼白想了想說,「你先處理好自己的事再來找我。」
「是!」
梅萊芙站了起來,她望著那大片枯萎的銀蓮花和希雅已經沒了生機的身體,攤開手心,手心聚攏一簇小小的火焰。
她隨手一拋,火焰瞬間覆蓋住那片窪地,她站在一邊,看著沖天火光漸漸變小,最後一切的一切都化為了灰燼。
一點火星都沒有了。
梅萊芙撿起路邊一塊扁平的石頭插在土裡,本想寫幾個字,卻遲遲沒能下手。
最後也只留了塊孤零零的石頭,她慢慢離開。
·
走過一段時間路的江嶼白帶著他們原地修整片刻,他握著那塊黑石仔細感應裡面的魔力,這是抽離雙生契約以後牽連帶出的梅萊芙的魔力,很純粹,完全可以直接吸收。他就當這是幫過梅萊芙的報酬了。
他此前了解過雙生契約這種咒語,只覺得非常有趣,抽離方式也很特別,契約的力量是與宿主成正比的,宿主越強抽離代價就越大。好在當時梅萊芙與希雅都很虛弱,不然江嶼白也不會成功。
「阿斯塔萊殿下。」
突然被叫了聲名字,江嶼白下意識回頭,立刻看到一閃而過的銀光。
他躲閃不及,旁邊的維達爾瞬間打掉匕首。江嶼白反應過來,魔力涌動瞬間將瓦爾斯特甩到一邊,他狠狠撞在樹幹上,狼狽地咳嗽。
一邊的艾爾格被突如其來的異變嚇了一跳,站了起來躲到一邊。
江嶼白站在他面前,低頭看著他:「你也想要我死嗎?」
瓦爾斯特身上卻逐漸開始不對勁起來,先是口腔里湧出濃重的黑泥,再是皸裂的皮膚,皮膚下幾乎全是燒焦痕跡,猙獰可怖。
江嶼白眉頭緊皺。
維達爾一眼認出來:「這是詛咒。」
是念末代始祖名字的詛咒,江嶼白用了魔力攻擊他只是激化了這一症狀。
詛咒並不是當場發作的,而是看概率,基本上在三日以內發作。
瓦爾斯特張了張嘴,臉頰上的黑皮隨著他動作簌簌往下掉:「我只是,想離您更近一點。」
「想挖掉我的心臟,還是要我的血?」
「都不是!」瓦爾斯特陡然提高音量,在對上江嶼白冷靜的眼時弱了下來,「我沒想害您,我只是想讓您記住我,我害怕我在您眼裡跟其他人沒什麼不一樣,才一時衝動……」
江嶼白望著他,眼神看不出情緒:「你不用非要承擔詛咒的風險來吸引我,你已經離我很近了。」
「這不一樣。」
瓦爾斯特艱難擡頭,他脖子處的關節咯吱作響,那聲音令人牙酸。
身上的傷一看就很重,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不再清澈圓潤的眼睛一直望著江嶼白,像只執著又灰撲撲的小羊。
他又笑,表情卻像是在哭:「我只是,很喜歡您,從您還沒甦醒開始,對您的畫像一見鍾情。」
「我一直很想當著您的面叫您,因為我想讓您記住我。」
「哪怕只有一小會兒……我也覺得很幸福,因為是您。」
他有些撐不起自己的腦袋,太沉重、太累贅了。
但他還想看著江嶼白,期待著江嶼白的反應。
——沒有反應。
為什麼?他都已經做到這種份上了,為什麼江嶼白還是不說話,連動都沒有動,為什麼?
瓦爾斯特身子伏了下去,他實在有些疲憊,頭腦中亂糟糟的。
始祖大人生氣了。
生氣了,不願意搭理他了……
面前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捏著手帕慢吞吞擦著他的臉,瓦爾斯特擡頭,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流淚了,而江嶼白在替他擦淚。
瓦爾斯特哭得更可憐了:「殿下……」
江嶼白根本來不及擦:「別哭。」
瓦爾斯特尤為聽話,說停就停:「您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他眨巴眨巴眼睛想裝得無辜一點,可惜他身體侵蝕得快,看起來更恐怖了。
他還想說話,卻沒能張開嘴,黑泥堵住他的咽喉。
詛咒如影隨形。
江嶼白靜靜等了一會兒,最終沒能等到瓦爾斯特再說什麼,便起身帶著剩下的人找離開森林的路。
原著中對瓦爾斯特這個角色有過許多描寫,最後也輕描淡寫說過他的結局——在嘗試過無數次召喚始祖的辦法以後,絕望地發現始祖根本沒有靈魂,自盡而亡。
倒是為結局添了幾分怪誕。
艾爾格在一邊看完了全程,只覺得江嶼白的反應未免太過平淡,他糾結了半天還是咬牙問道:「您不覺得,他很可憐嗎?」
在前面探路的江嶼白不解:「為什麼可憐?」
艾爾格也說不出理所當然來,支支吾吾地說:「他也許只是想靠近您,只是……只是用錯了方法,又有些偏執。」
江嶼白說:「所有人靠近我的原因除了覬覦我的肉體與靈魂、鮮血與心臟,就是想要巴結權貴一步登天,或是單純信仰始祖這樣一個抽象的存在,大多是這麼千篇一律的想法,不然為什麼要對初見不久的人這麼上心。人都是虛偽的,所有人對著我都裝著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實在是太假了,他們所作所為不都是在掩飾他們真正的欲望?」
這是瓦爾斯特自己選擇的路,說不定人家自己心裡自豪還高興,他沒理由去可憐人家。
艾爾格愣愣望著瓦爾斯特的背影,仿佛也能感受到那種深切的悲哀。
這樣濃重的情緒,仿佛一直以來的信仰崩塌一般,悲痛欲絕。
「那,您不覺得維達爾的靈魂與信仰有問題嗎?」
江嶼白說:「我不覺得他的信仰會動搖,如果你說他性情大變有問題,有沒有可能那才是他本來的樣子。人的性格都是多變的,也許你眼裡的他與我眼裡的他並不相同。」
艾爾格緩緩睜大眼睛:「是這樣嗎?」
現實的落差、所處的困境,曾經幾乎站在巔峰現在卻只能在敵人手下當僕人,親眼看著同族受困卻無可奈何,這些都是能動搖信念的存在。
被帶到公爵這兒以後,艾爾格見過各色各樣的人,有信仰崩塌後墮入黑暗的,有誓死不從被公爵殺害的。
他沒有信仰,沒有魔法,體會不到崩潰的絕望,也從沒見過像維達爾那樣矛盾的人。
艾爾格猶豫片刻:「您說很多人接近您都是有所圖謀,那為什麼您不排斥聖子的靠近,還那麼維護他呢?」
江嶼白似乎覺得這個問題有意思,笑了一下:「可能是我每次同他對視時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直接對上了我的靈魂。」
可以說,維達爾是他在異世界裡第一個與他處境相同的人。
他維護一下好朋友怎麼了。
·
密林深處那道裂縫分外猙獰,死亡的氣息濃重,幾百米內沒有一個活物,躺在裂縫中央的瓦爾斯特一動不動,黑泥與石塊堆在他身上,組成一座小山。
半晌,一道矜貴優雅的身影出現在裂縫中,不一會兒,『小山』頂端動了動,隨後那具本該失去生命體徵的身體撐著地面坐了起來,擡頭時黑泥掉下,才勉強露出那張臉。
莫里甘踹了下他僵硬的胳膊:「梅萊芙失手了,你可得小心點,我不想給老朋友收屍。」
瓦爾斯特圓潤的小臉擠出乖巧的笑:「我不指望您給我們收屍,只要別趁我『復活』時下黑手就好。」
「我有那樣陰險嗎。」莫里甘優雅地抽出帕子扔在他沾滿泥土的臉上,眼裡帶著淡淡的嫌棄,「擦一擦,挺噁心的。」
瓦爾斯特掙脫掉先前石化腐爛的軀殼,薄薄的黑斑底下是灰白色的皮膚,像石頭一樣,沒什麼彈性。
他活動了下四肢,慢吞吞站起來:「始祖大人的詛咒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這回疼得太久,我還以為醒不過來了。」
「不疼才該怕。」莫里甘望著他髒兮兮的手指,似乎還沉浸在那近乎痙攣的疼痛中,權杖輕點他的手背,「你該慶幸還能睜眼。」
「是呀,我該慶幸。」瓦爾斯特露出幸福的笑容,「始祖大人好容易心軟,我一露出難受的表情他就摸摸我的臉頰,就算猜到我是裝的,可身上的傷不假,他就不忍心拒絕我。他掌心好軟好舒服,我都捨不得讓他走了。」
他擡手準備抓著莫里甘遞過來的權杖起身,卻沒想到莫里甘突然一把抽出權杖,由著他重重跌倒在地。
瓦爾斯特勉強爬起來:「你幹什麼?拉我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