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簽訂契約

2024-09-14 18:25:48 作者: 宮筘月

  第3章 :簽訂契約

  莫里甘下樓時,他猩紅的瞳孔漸漸恢復平常的模樣,變為濃郁的紫色。他看到親自帶來的僕從正兢兢業業地搬運屍體,管家小心翼翼地匯報工作,忽然有些啼笑皆非。

  他本是來坐收漁翁的,帶了精兵強將看他們鬥了幾天幾夜,結果始祖根本不像傳聞中說的那樣已經死了,反而一副主人的模樣頤指氣使。

  他大老遠跑過來就認了個主,還不得被他那群死對頭笑死。

  看到江嶼白醒來的那一瞬間,莫里甘心裡的殺意幾乎抑制不住,他想衝過去趁江嶼白不備扭斷他的脖子,掏空他的心臟,吸乾他渾身的血——

  可惜,對視的一剎那,他就被那種源於血脈深處的壓制壓得動也動不了,好似面前的不是一個清瘦俊美的青年,而是伏蟄至深恐怖的野獸。

  如同當頭一棒,讓莫里甘瞬間從殺瘋了的狀態脫離出來,勉強恢復了幾分理智。血族的每一次沉睡要麼是生命垂危迫不得已的入睡,來修補身體舊疾;要麼是主動沉睡尋求蛻變,醒來以後實力大增,江嶼白數百年前悄然沉睡,現今沒人能知道他到底屬於哪種狀態,莫里甘也不敢賭。

  

  站得越高越惜命。

  莫里甘決定暫時臣服而尋求謀逆的機會,他冷靜下來靠近江嶼白時,又差點被那香氣迷暈頭腦,他盯著江嶼白素淨柔軟的脖頸,想咬下去的衝動前所未有的濃烈。

  莫里甘覺得自己快瘋了。

  想放任原始的衝動肆意撕咬,讓他在尖銳的疼痛中流血,想揉碎他冷漠高傲的表情,在一口一口吃掉他的軀體,看他痛苦弓起身體。

  血族體內的血液只有人體一半,每一滴都是精華,彌足珍貴。

  餓。

  好餓……

  明明來時已經喝過鮮血,他這個級別的吸血鬼幾個月不吃不喝也不會餓,可在靠近江嶼白時,肚子裡卻像是如同火燒般的餓意。更何況血族對同族是相互厭棄的,只會對方的血肉噁心難咽,從來不會有想吃對方的想法。

  這就是始祖級別的血族對同類的吸引力?

  他咬著自己的舌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將那原始般的衝動壓下來,向江嶼白伸出手。

  莫里甘心裡有著隱秘的期待,如果能握住那隻手就好了,即便現在不能剝皮拆骨吞掉他,能碰碰他就好。

  可江嶼白沒有握住他的手。

  好可惜。

  莫里甘盯著他骨感、修長的手指。

  嚼起來一定很帶勁。

  「……公爵大人?」

  莫里甘從回憶中脫離出來,看著面前這個誠惶誠恐的老管家:「嗯?」

  管家銀白髮絲梳的一絲不茍,額頭冒起了細汗:「我們清點數量的時候發現不對,精靈族共計十七隻,可即便算上斷肢殘骸也只找到了十六隻,還有一隻光精靈不見了。」

  精靈又不是什麼值得關注的存在,莫里甘隨意道:「跑了就跑了,擔心什麼?」

  管家猶豫得更明顯了:「圍在外面的護衛並沒有看見精靈逃跑,別墅上下三層里的血仆也翻了個遍,那光精靈可能躲到閣樓里了。那隻精靈實力不弱,要真想找出來還得耗費不少力氣。」

  莫里甘絳紫色的瞳孔微微縮小,尖牙若隱若現:「閣樓?」

  管家猛地低頭:「我們一定會儘快找到那隻精靈的,我現在就派人上去!」

  「不,不用。」莫里甘心情愉悅地笑了,「你讓所有血仆都離閣樓遠一些,記住,誰都別去捉那隻精靈。」

  閣樓里放的東西不多。

  這裡被單獨開闢出一間小小的書房,粉嫩嫩的軟墊沙發,深色木桌邊角被也軟墊妥帖包好,桌上是本攤開的書,好像時間在這裡停住,隨時等著主人繼續翻閱。

  江嶼白一寸寸撫過桌角的軟墊,好像看到一個悠閒自在的身影靠著沙發,或許正慢悠悠品著下午茶,翻著繁複花紋的陣法書,書抵著桌角,於是軟墊上也有淺淺的劃痕。

  這裡沒有歲月的痕跡,好像時間都慢慢停住。

  江嶼白在環形書架中央一步步尋覓,忽然,他停在一幅畫面前。

  手掌貼在那副畫上,稍稍釋放了些力量,就見那副畫漸漸顯現出一個小小的陣法,中央空蕩蕩的是陣眼的地方。

  「果然在這兒。」

  江嶼白試探著將那副畫拿起來,不出意外地沒挪動,那畫就像是嵌在柜子里一樣,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這法陣怎麼看也不像他掌控的力量,這難不成是光明法陣?

  那要怎麼開啟陣法,總不能用他血族的力量吧?

  他正撥弄畫框下那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畫材,忽然一道金色的身影閃了過去,好似受到了驚嚇般亂沖亂撞,接連弄亂了好幾本書,撞得小小的閣樓咚咚作響。

  江嶼白怕這玩意兒的動靜招來莫里甘,伸手去抓,卻沒想到它機靈得很,上躥下跳的,江嶼白抓著邊上的毛巾看準時機撲上去兜頭罩住。

  沒想到那東西剛被捉住,就在江嶼白手裡嗷嗷叫:「殺精靈了!殺精靈了!」

  江嶼白沒聽清它在嚎叫什麼,把它轉過來,警惕地把毛巾揭了個頭,登時吃了一驚:「哪兒來一隻這麼丑的雞?」

  那隻金色的雞氣急敗壞,渾身上下的光圈亮了好幾個度,江嶼白只覺手心一燙,胳膊在掙扎中被金雞抓撓到,手一空竟然被這金雞掙脫出去。

  江嶼白心中警鈴大作。

  這雞還會用光魔法?

  毛巾仍舊掛在金雞脖子上,就見它胡亂飛舞,撞開了窗戶,又撞上頭頂的吊燈,絲巾掛在吊燈上,它在半空中發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鵝叫。

  場面一度十分詭異,嚇破膽兒的金雞在頭頂亂竄亂鳴,江嶼白根本夠不到那個高度,旁邊的畫材被金雞弄得一團亂麻,大開的窗戶飛進瓣瓣雪花。

  就在這時,江嶼白敏銳地聽到身後的門被輕輕敲響,有人似乎正要進來。

  他頭腦中罕見地一片空白,呼吸亂了幾分。

  ——要真讓人看見他一個吸血鬼始祖級別的血族跟一隻奇怪金雞打得難捨難分,閣樓被折騰成這樣,他怎麼解釋?

  安靜了幾秒鐘,門鎖傳來細微的動靜。

  江嶼白盯著頭頂亂撲騰的金雞,冷冰冰的風雪打在他臉上。

  危急關頭,他忽然想到木桌上攤開那本書,最上面那頁隻言片語和插圖。

  閉上眼,體內那些繁複咒文和血脈力量好像一瞬間從繁瑣變得簡單至極,他嘴裡念出簡短咒語般的短句,瞳孔登時變得猩紅,晶瑩剔透,眼前的一切仿佛變了個模樣。

  那哀嚎的金雞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飛速墜落在江嶼白手心,他冷靜地回頭瞥了眼門,將那金雞狠狠塞在畫框裡的陣眼中。

  ——臉著地。

  陣眼被填補,瞬間爆發出劇烈的光能量,膨脹的能量幾乎充斥整個閣樓。

  劇烈亮光迸發出來,離得最近的金雞被刺痛雙眼,痛苦地嚎叫著,江嶼白卻像是沒察覺到一樣,雙眼睜開時一片猩紅。

  江嶼白按著那隻雞瘋狂催動著陣法,瞬間金紋從陣眼處蔓延到整間閣樓,耀眼的光在整座別墅中激盪,如同沉睡許久的神獸漸漸甦醒,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聲,聲音震天撼地。

  門開了。

  莫里甘握著門把手推門進來,首先就被那濃郁的光元素迎面撲了個滿懷,他們血族生來懼怕光明,低階的血族甚至挨上一點光元素身體就會灰飛煙滅,就算是他這個等級的血族也做不到全然免疫光元素的影響,厭惡光明已經成了刻進血脈里的基因。

  他退了好幾步,勉強睜開眼,就見江嶼白置身於光元素最濃郁的位置,似乎彎腰正在尋找圖書,閒適自然,發現莫里甘過來以後,平靜地轉身看著他。

  空氣中那些對莫里甘滿是排斥的光元素此刻親昵地靠在江嶼白身邊,像是為他籠罩起一層細紗,眷戀地落在他柔和的眉眼,一貫冷淡的神情有了溫度。

  整間閣樓都被金色的紋路覆蓋,亮的幾乎睜不開眼,地上躺著一隻生死不明的金髮物種,有些可疑。

  莫里甘收在袖子裡的手微微攥緊,有一瞬間他覺得比起地上那隻毛髮雜亂的不明生物,江嶼白更像人們口中定義的光精靈。

  優雅華貴,與光共舞。

  也只有他那樣強勁的實力,才能在這樣濃郁的光明中怡然自得。

  而莫里甘甚至無法靠近閣樓,濃郁的光元素竟然讓他感到一絲陌生的窒息,是他成為公爵後再也沒體會過的感受。

  江嶼白見他遲遲沒開口心裡悄悄捏了把汗,輕聲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莫里甘好似回過神來,他恭敬地行了個禮:「方才管家清點屍體時發現有隻光精靈偷偷跑了出來,其他地方找了個遍,我擔憂他會影響到您的雅致,所以才過來看一眼。」

  他瞥了眼地上的光精靈,又說:「現在看來您已經解決完了。」

  江嶼白嗯了一聲,低頭翻著書。

  莫里甘忍著前面濃厚的光元素的侵蝕,替他關上了門。

  裡面陣法的光暈漸漸減弱了些。

  江嶼白的手在剛剛那場動亂的餘威下顫抖,他不知道為什麼吸血鬼始祖閣樓里要安排一個如此強勁的光明陣法,也不知道為什麼剛好闖進來一隻光精靈,但他知道,他終於又矇混過關了。

  擡手擦了擦鼻間上的汗,他感慨萬千。

  演員的誕生就該請他去。

  這個時候,地上躺著的那隻雞……哦不,光精靈也悠悠轉醒,他先是茫然地坐起來,摸了摸自己身體,隨即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哭嚎:「我的魔法!沒了!!」

  他還想繼續嚎,看見對面站著的江嶼白一臉冷漠一看就不像什麼好人,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登時嚇得不敢哭了。

  江嶼白拎著他頭髮提溜起來,上下打量一番又嫌棄地挪遠了些:「你是怎麼過來的?」

  光精靈抱著自己胖乎乎的身子,背後翅膀一抖一抖的:「我、我就是跟著小姨過來歷練,結果沒想到這裡的人這麼兇殘,我被那些紅眼睛的血族追殺就想跑到這兒來躲一下嗚……」

  江嶼白拍了下他的腦袋:「別哭,你死不了,叫什麼名字?」

  光精靈又被嚇得縮著腦袋,眼裡掛著淚:「我叫伊維。」

  江嶼白說:「過來,看看這陣法。」

  伊維雖然瞧著腦瓜不太好使,但他作為一隻光精靈敢來撿漏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他捧著畫框左看右看,頓時被上面繁瑣亮眼的花紋吸引,嘖嘖稱奇:「好深奧,布下這個陣法的人一定是全大陸最厲害的光明魔法師,要是有機會我真想請教一下他——不對,這是始祖布下的?」

  江嶼白提出質疑:「血族能布下光明法陣?」

  伊維搖了搖頭,頭頂亂糟糟的金毛跟著亂晃:「普通血族當然不行,但那可是始祖,現今不管是書籍還是史料對始祖的記載都少得可憐!始祖可是傳說級別的人物,哪兒能用常理解釋?」

  江嶼白欣慰點頭:「那這就是始祖布下的。」他重新將伊維抓了起來,溫柔地說,「我沒問題了,你可以思考一下你的去處。這樣,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跟我締結主僕契約從此跟我吃香喝辣,要麼我把你扔給樓下血族僕人,明早花壇多份肥料,你考慮考慮?」

  人雖然沒招攬過來,餅是要先畫的。

  伊維嚇得脖子縮了回去,半晌抱著僥倖心理小聲問:「誰主誰仆?」

  「……」江嶼白微笑,「腦子不好使我給你治治?」

  伊維痛苦地閉上眼,他弱弱擡了下爪子:「我能問問你在這兒是個什麼職位嗎?」

  管事的,僕人還是吃軟飯的小白臉?

  他仔細看過這個人,覺得最後一個選項十分可靠,儘管他不懂人類那套審美,可也覺得這傢伙是他見過最順眼的人,還很香,就像他最愛吃的花蜜!除了有點心狠手辣以外簡直完美啊!

  江嶼白說:「始祖。」

  伊維聲音拔高八個度:「誰??」

  江嶼白淡定的說:「始祖。」

  閣樓里安靜了一會兒。

  伊維那令人著急的腦容量終於在巨大的信息量中緩了過來,他按著自己心口,臉上換上毫無強迫痕跡的諂媚笑容,臉一瞬間亮了兩個度,嫩得能掐出水來:「哎呀我素未蒙面的主人,您可真是讓我一番好等,怪不得我覺得您面熟呢,原來是我午夜夢回夢到的我親愛的我就知道冥冥之中上天早有預告……」

  江嶼白:「閉嘴,簽訂契約。」

  伊維飛速道:「好嘞主人。」

  他老老實實繪製出契約法陣,半空中憑空出現兩張薄薄的牛皮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

  江嶼白淡定看了一眼。

  mad,鳥文。

  這要是伊維糊弄他,他能直接完蛋。

  伊維率先拿了一張,咬破自己手指在上面蓋了道血印,只見一道淡淡的白光浮現在牛皮紙上,整張牛皮紙被法陣紋路爬滿,似乎生效了,可又卡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江嶼白猜到是自己還沒簽的原因。

  伊維見他遲遲不動,當然不會以為他是不懂主僕契約怎麼簽,只會以為他反悔了,於是頗為惴惴不安道:「主人,你不打算要我了嗎?」

  江嶼白接過那張牛皮紙,霎時所有信息一股腦地湧上他頭腦,朦朧間,他好像瞬間理解了這份契約上全部信息,那些複雜繁瑣的文字輕而易舉就讓人看懂。

  江嶼白拇指捏著牛皮紙角落,凝聚了點暗元素融入契約中,牛皮紙發出更燦爛的光亮緩緩升入半空,兩張紙化作兩道流光分別落入二人額頭。

  契約結束後伊維還有種不真切的感覺,他嘟囔著:「原來這就是始祖的力量嗎,總覺得跟我小姨差不多……」

  江嶼白淡定與他對視,他們倆能互相感受到對方體內能量,此刻也知道魔法被法陣榨乾的伊維就像一個空易拉罐一樣脆弱。

  同樣,伊維也能感受到他體內被壓得十不存一的能量,有點像個招搖撞騙的騙子。

  江嶼白更加和善了,他攬著伊維說:「別想了,該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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