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蜜餞
2024-09-14 18:24:05
作者: 施以然
第38章 蜜餞
胡公公的嗓音很尖,細聽起來給人一種男女莫辨的感覺。
心跳驟然加快,宋知鈺看著一左一右分別護在自己前面的兩個人,聲音微冷,「你們出去。」
「公子,奴才在這保護您。」小桂子立刻接話。
周徹也附和道,「這人看著不太正常,我們陪著你。」
「不用,出去。」宋知鈺態度強硬,「全都退到院子外面去。」
「公子……」
宋知鈺聲音加大,「出去!」
周徹安和小桂子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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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公公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以一種戲謔嘲弄的語氣說,「如今你是皇上身邊的能人,大權在握,也開始耍威風了。」
「比不得胡公公你。」宋知鈺刻意壓著嗓音,聲音比平日裡低沉不少。
胡公公臉上的笑意瞬間蕩然無存,「怎麼?現在連義父都不肯叫了?」
他面色突然一變,惡狠狠的開口,「不過是一條跪在我面前搖尾乞憐的狗,以為自己站起來就能和我說話了?我呸。」
眸光微閃了幾下,宋知鈺神情陰翳,隨即輕嗤一聲,「跪?風水輪流轉,現在該義父你來跪我了。」
胡公公臉色又是一變,往地上啐了一口,「蕭寒硯,本公公最後悔的事就是買了你這條狗。你以為踩著我上位就能萬事大吉了?你不還是救不了宋家那小子?」
「什麼?」宋知鈺眉心突突直跳了兩下,幾乎是脫口而出。
胡公公像是被他的語氣取悅了一般,臉上的笑容越發得意,說起話來也沒了顧忌,「幾年前宋家那小子被送去北方的時候,你可是在雪地里跪了足足三天求我,不還是沒改變結局?」
「天生就是做奴才的命,一輩子也擡不起頭來,放棄吧。」
宋知鈺眸色微暗。
所以……他去應州時,蕭寒硯去求了胡公公?
「把我拉下馬了如何,有了權力又如何?宋家……還是得滅!」
宋知鈺踉蹌幾步,及時扶住了柱子才穩住身形。
在見到胡公公之前,他做了很多的設想。他以為自己能聽到宮內秘聞,奇聞逸事。
沒想到胡公公對蕭寒硯恨之入骨,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讓他陰差陽錯的知道了這些秘密。
所以……在他去應州之前,就有人打算對宋家動手了,他去應州只是因為背後設計之人不想留下一個漏網之魚。
朝中能設計得這麼周密的人不多,無非就是那麼幾個,目前能確定的是啟靈帝一定有參與。
鋪陳算計幾年之久,竟是將整個宋家都算計進去了。
在他爹率領數十萬宋家軍抵禦外敵,死守應州守衛疆土之時,在京中享受安樂之人卻在想如何除掉他們!
喉嚨乾澀難耐,血腥味兒涌至喉尖,宋知鈺壓不住那股腥意,一口淤血吐了出來。
胡公公神智不太清醒,將宋知鈺當成了蕭寒硯,嘴裡侮辱謾罵的詞語從沒聽過,他出生至今從未聽過這麼多罵人的話。
不過片刻,胡公公的神態語氣突然變了,不像是一個遲暮之年的公公,而像是一人之下手握重權的太監首領。
「別以為得了皇上的賞識就能騎到我頭上來了,不過是一把彎刀而已,我能看上那是你的榮幸。」
「賣身契還捏在我手裡呢,有什麼東西是你自己的?上面寫你名字了?」
「胡人的彎刀?這玩意兒確實是個稀罕玩意兒,宋家那小子給你的?」
「你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人家再不濟也是大將軍的兒子,是你一個閹人能結交的?別做夢了。」
……
這些話落在宋知鈺身上,像是鈍刀子割肉一樣,一刀一刀的將他凌遲。
他知道蕭寒硯在朝中的生活很艱難,但沒想到難到了這種地步。
先前不理解的種種事情好像都有解釋了。
忽然之間胡公公的狀態又變了,整個人接近癲狂,大聲咒罵蕭寒硯為什麼不給他一個痛快,要將他關在這裡折磨。
「蕭寒硯,拿命來!」
罵道激動之處,胡公公突然往前踉蹌了幾步,直衝宋知鈺而來。
胡公公右手高舉,宋知鈺才反應過來那是一支筷子,立刻右撤躲開,一腳踢在胡公公的腰部。
胡公公身形本就不穩,一下撲倒在地上,掙扎兩下之後非但沒有起來,反而不再動彈了。
一絲血腥味兒溢出來,宋知鈺吸了吸鼻子,仔細查看才發現那支筷子插進了胡公公喉間。
「公子──」
「知鈺,你沒事吧?」
宋知鈺眼前一黑,暈倒前只見兩人衝進了屋內。
……
宋知鈺意識混沌的半躺在床上,頭疼得厲害,四肢酸軟無力,心臟處傳來一陣陣鈍痛。
周圍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朵,但他卻睜不開眼,仿佛陷入了夢魘。
急促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原本關著的門突然被人推開,冷風灌入。
蕭寒硯冷聲問道,「人怎麼樣了?」
太醫戰戰兢兢的解釋,「侯爺的病症乃是心悸所致,老毛病了,要好好養著。」
宋知鈺感覺自己的手被蕭寒硯輕輕握住,甚至在指尖上捏了捏。
蕭寒硯語氣存疑,「老毛病?他日日喝藥調養身體,怎麼還不見好?」
「這……正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侯爺心結解不開,在下也束手無策啊。」太醫語氣無奈。
一旁的周徹安急忙問,「確定沒有其他什麼問題?既然是心病,為何他手腳使不上力?」
太醫思忖片刻,斟酌著用詞,「不排除有侯爺在戰場上受傷的後遺症,但更多的原因還是心病。鬱結於心最常見的症狀就是心悸、氣短、面色黯淡、氣血不足,也可能是這些症狀才導致了手腳無力,只能疏肝解郁,補心養神,這種情況在以往也是有先例的。」
「那怎麼辦?有緩解的方法嗎?」周徹安著急詢問。
太醫搖頭,「下猛藥對身體健康無益,好好休息自然會得到緩解。」
太醫又開了一個方子,小桂子去煎藥時順便帶走了周徹安。
屋內只剩下兩人,宋知鈺能聽到蕭寒硯綿長的呼吸,聞到蕭寒硯身上淡淡的藥草味兒,感受到蕭寒硯的手在他額上試探溫度,但應盡全力他也睜不開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知鈺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再次醒來以後,天已經黑了,窗外烏壓壓的一片。
「醒了?」
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語氣平淡而舒緩,讓人聽不出喜怒。
宋知鈺眨巴了兩下眼,看著緩緩走過來的男人,並沒有開口說話。
「別愣著了,先起來吃點東西再喝藥。」蕭寒硯兩手置於宋知鈺的肩胛骨下,把他抱起來坐在床上,又從桌上端過藥碗,喝了一口確定溫度適宜,才舀了一小勺給宋知鈺餵。
動作溫柔細膩,但語氣卻是硬邦邦的,不停的抱怨,「自己身體怎麼樣不清楚?還出去惹事。」
宋知鈺癟嘴,辯解道,「我沒有惹事。」
「沒惹事你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只剩最後一點藥了,蕭寒硯把碗裡的藥渣過濾掉,最後一口餵給了宋知鈺。
宋知鈺喝完藥裹好了被子,眼巴巴的看著蕭寒硯,還眨巴了兩下眼。
下一刻蕭寒硯伸手在他臉頰上稍微用點力氣捏了一下,又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躺下休息一會兒。」蕭寒硯唇角微微掀起。
宋知鈺輕聲問,「沒有蜜餞嗎?」
蕭寒硯臉上的表情一點點龜裂,冷著臉從桌上拿來了蜜餞,動作粗暴的塞進了宋知鈺的嘴裡。
宋知鈺一口含住,含糊不清的說,「磕我牙上了。」
「蜜餞吃太多,牙都壞了。」蕭寒硯睜著眼睛說瞎話,「再吃下去牙就全掉光,像街頭賣糖三角的阿嬤。」
宋知鈺又拿了一顆蜜餞塞進嘴裡,「藥太苦了。」
「苦你不知道想別的辦法?」蕭寒硯盯著他的嘴唇看了一會兒。
「什麼辦法?」宋知鈺歪著頭,下巴在了床欄上。
蕭寒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有說話,把蜜餞收起來了。
漱口之後,宋知鈺又問,「胡公公呢?」
「埋了。」
那根筷子直接插穿了他的喉嚨,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宋知鈺頭顱微垂,「對不起。」
「死就死了,有什麼好道歉的。」
蕭寒硯直接把人抱起往裡挪了幾分,緊挨著宋知鈺躺下,又盯著他的唇看了一會兒,「還苦嗎?」
「不苦了。」宋知鈺搖頭,黑沉沉的眸子輕閃了兩下,「胡公公……說了很多事。」
蕭寒硯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情緒,隨口問道,「說什麼了?」
「你。」
知道的消息太多,宋知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他迫切的想要問問蕭寒硯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一想到蕭寒硯從前遭受的侮辱與謾罵,話到舌尖轉了幾圈又被他咽下去了。
蕭寒硯一定不想他知道過去的經歷。
「說我什麼了?」蕭寒硯眉骨輕擡,語氣微揚。
「算了,不說了,不是什麼好話。」宋知鈺輕嘆了一口氣。
蕭寒硯在他耳垂上輕輕揉按了一下,「不管他說什麼了,都別信。」
「好,我不信。」宋知鈺聽話的點了點頭,徹底把想要詢問的念頭給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