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包紮
2024-09-14 18:23:56
作者: 施以然
第33章 包紮
「很驚訝?」蕭寒硯微微挑眉,眼底卻沒有什麼情緒。
宋知鈺側眸望著他,猶豫著點了頭。
「我以為你早就算到了。」蕭寒硯的聲音很輕。
宋知鈺收回目光,眼瞼低垂,盯著蕭寒硯把玩著他腰間玉佩的手指。
在宋家全族慘死之後他一度擔心盛家也會步其後塵,淪為這場鬥爭的犧牲品。
現在看來,在盛雨霽踏上回京之路的那一刻起,就輪不到她做主了。
只要他被困在京城的時間夠長,盛家軍遲早易主。
宋知鈺啞聲問,「盛家軍,誰去接手?」
「一半遣散,另一半皇上屬意方家人。」蕭寒硯語氣極淡。
打了勝仗還得向胡人求和,滑天下之大稽!
啟靈帝疑心重重,已經發展到除了方家手中無人可用的地步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要對盛家趕盡殺絕。
狡兔死良狗烹,宋知鈺只覺淒涼。
「盛家能同意?」宋知鈺皺眉。
「不知道。」蕭寒硯答得敷衍。
因著他身體受了傷,兩人沒聊太久,早早的歇下了。
自從蕭寒硯讓人警告了大理寺的人,他們當真沒有再盯著宋知鈺了。
宋知鈺刺殺蕭寒硯的事情無人提及,甚至連沈問都沒有再冒頭,但他心裡仍舊有些不安。
兩天之後,宋知鈺不顧蕭寒硯的反對去了衙門。
彼時周徹安也早已上任,這兩天沒有聽到任何風吹草動。
「你沒事吧?」周徹安眼神里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將宋知鈺上下打量了一遍。
宋知鈺反問,「我能有什麼事?」
周徹安壓低了聲音問,「蕭大人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宋知鈺搖頭。
雖然京城內無人敢提,但知道他刺了蕭寒硯一刀的人不少,這件事遲早會傳出去。
旁人知道了也只會說他為了復仇已經瘋魔了,大庭廣眾之下也敢對蕭寒硯動手。同時也會想著蕭寒硯會如何折辱他,完全是當笑話來看的。
宋知鈺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在城郊時破空而來的那一箭是衝著他面門來的,但卻被蕭寒硯給擋住了。
那一箭為什麼是衝著他去的?而不是蕭寒硯?
「沒有就好。」
周徹安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不敢說蕭寒硯的壞話,只是叮囑幾句讓他小心,以前商議的事依舊有效。
「對了,今天一早方家的方言澈來報案說沈大人的兒子沈遂強買了方家親戚的鋪子。」
宋知鈺眉心微擰,問道,「方言澈告沈遂?」
「是,還找了幾個證人。」周徹安點頭。
「這種事為什麼不找大理寺?」宋知鈺深吸了一口氣。
宋知鈺的職位是兵馬司的指揮,負責維護治安,疏離街道溝渠,管理火禁。
這種糾紛不歸他管,方言澈應當是對他處理翠煙樓的事情不滿,這才想這個法子來試探。
周徹安點頭,「我也是這麼說的,但方大人說為官之道就是要為民請命,不然……宋家的名聲就要斷送在你的手裡。」
「名聲?」
宋知鈺嘴角露出一抹諷刺又透著涼意的笑,片刻之後收斂殆盡,眼底的狠戾一閃而過。
「別管他,由著他鬧,鬧大了才好。」
周徹安有些猶豫,「那個所謂的親戚不過是他奶娘的鄰居而已,算不上什么正經親戚。」
他擔心方言澈只是用這件事為難宋知鈺,不會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屆時恐怕會壞了宋知鈺的計劃。
「不會。」宋知鈺搖頭,分析道,「方言澈此舉一為試探我的立場,二為撬動朝堂之上的平衡,即使沒有這件事他也會找別的事做文章。」
方慎行愚忠,但方言澈卻不,他知道皇上雖然信任方家,但卻護不住他們。他想要另闢蹊徑為方家求一條謀生之路,但又不願站隊沈問和蕭寒硯。
現在看來,方言澈的打算應該是聯合一些在百姓里名聲好切沒有站隊沈問和蕭寒硯的人,爭取在朝堂之上有話語權。
周徹安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了,「說起來那座宅子附近的治安不好,我這兩天多讓人去巡邏。」
自然不單單是為了巡邏,更是為了讓方言澈的目的傳入沈家人耳朵里。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不要露面,讓他們自己去查。」宋知鈺告誡道。
沒人會看得起一個小小的副指揮使,稍不注意周徹安就會淪為一個犧牲品。
交代完事情後,宋知鈺照例去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原本打算直接回忠義侯府,但想著蕭寒硯的傷,他還是回了蕭府。
蕭寒硯似乎早知道他會回來,早早的就讓人準備好了飯菜。
他穿戴整齊,身著一身黑色外衣,袖口處還繡有花紋。
「你今天出去了?」宋知鈺眉頭微皺,有些不贊同的開口。
蕭寒硯給他盛了一碗粥,「嗯。」
「你傷還沒有好全,有什麼事交給下面的人去做不行嗎?」
「不太行。」蕭寒硯搖頭。
宋知鈺冷哼一聲,有些惱了,「我管你行不行,身體是你自己的,壞了也賴不了誰。」
蕭寒硯輕笑了兩聲,不知道是宋知鈺的語氣還是關心逗笑了他。
「朝堂上有人以盛雨霽該成家立業了為藉口將他留在京城,讓他弟弟盛宇航前往漠北接手盛家軍,今日去宮中就是為了商議此事。」
「盛宇航會去嗎?」宋知鈺問。
蕭寒硯搖頭,「盛雨霽回絕了,皇上說下次再議,又準備給盛雨霽指婚了。」
盛宇航接手盛家軍是名正言順的事情,無論是朝堂上還是軍隊裡反對的聲音都會極小。
但盛宇航到底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甚至都不曾上過戰場,如何能帶好十萬大軍?
屆時盛宇航稍微出了一點差池就會被有心之人抓住機會大做文章,盛家軍易主也就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了。
真不知道朝堂上那些大臣是怎麼想的,真以為簽署了休戰協議就萬事大吉了,還敢拿邊防守衛開玩笑。
如今的朝堂之上大家各有各的小心思,這才導致大楚泱泱大國竟然不敵番邦小國。
思及此,宋知鈺說了方言澈的事情,以及他可能的打算。
蕭寒硯對此似乎並不驚訝,黑沉沉的眸子如無波的古井,掀不起半點漣漪。
良久,他突然問道,「落落想打破如今的平衡嗎?」
宋知鈺輕擡頭望著他,眉眼夾雜著淡淡的憂傷,嗓音極輕。
「我說了不算。」
「怎麼會不算?我聽你的。」蕭寒硯依舊重複著說過無數遍的話。
視線糾纏,宋知鈺發現蕭寒硯的神情和上一次說這話時有了細微的變化,不再溫柔繾綣的看著他,平淡的眼神里甚至帶著一閃而過的失望。
所以……是因為他刺殺的事情?
內心被愧疚填滿,但要是重來一次,宋知鈺依舊會做一樣的選擇。
他絕不會讓宋家軍數十萬人枉死,有任何復仇的機會都不會錯過。
宋知鈺輕咬下唇,略一思忖後問,「何不讓方言澈以身入局?」
朝堂之上波譎雲詭,蕭寒硯的身份本就讓人詬病,何苦再去橫插一腳落人話柄。
方言澈想要做這個操盤手,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失敗了也是他的命數。
蕭寒硯唇角微掀,「方言澈此人不同於其父謹小慎微,他早已對方慎行的愚忠和皇上的利用不滿,要是他以身入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既如此,皇上還敢讓他在御前當差」
宋知鈺輕輕夾了一塊魚肉放在蕭寒硯的碗裡。
燭火倒印,蕭寒硯眼裡泛著光,他將那塊魚肉放進嘴裡細細咀嚼。
「皇上手裡能用之人本就不多,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方慎行了。只要有方慎行在一天,方家其他的人就掀不起任何風浪。」
宋知鈺緩緩點了點頭,又往蕭寒硯碗裡添了一碗瘦肉粥。
「方太傅如今已經年逾六十,聽說身體還不好,偌大的方家難道還找不出一個能接替他的人?」
已經吃飽的蕭寒硯極小口的喝著粥,慢悠悠的解釋道,「方慎行在朝堂之上得勢,但實權卻無多少,方家人在外沒少受委屈,對於他的愚忠積怨已久,都在陽奉陰違,無人能擔大任。」
方家如今還是方慎行說了算,即使是方家子弟如何不滿方慎行的愚忠,也還是得聽他的話。
現在方言澈興許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會另尋出路,甚至試探起了宋知鈺。
「怪不得方言澈這麼急。」宋知鈺垂下眼瞼,陷入沉思。
蕭寒硯點頭,「皇上有自己的盤算,但勝算不大,方言澈怕整個方家淪為皇上手裡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最近方慎行幾次因病沒有上朝,就連沈問都派人去打探消息了。」
「你派人去了嗎?」宋知鈺輕聲詢問,眼神閃躲避開了蕭寒硯的視線。
「沒有。」蕭寒硯否認,又慢悠悠的答道,「他府里的大夫是我的人。」
宋知鈺一哽,沒有再說話了。
蕭寒硯在皇宮裡受盡欺辱,所以才會想要權勢。但他並無造反之心,為什麼還要留意方慎行的動靜?
宋知鈺想不出原因,索性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少他能保證蕭寒硯絕不會對他動手。
飯後蕭寒硯想出去走走消食,但被宋知鈺以他傷沒好全為由留下來了。
宋知鈺搶了小桂子的活,給蕭寒硯換藥包紮。
裹簾取下來時牽扯皮肉,傷口處又往外滲血。
宋知鈺看得四肢酸軟,手抖著把止血的藥粉倒上去,一不留神倒多了,他對著傷口輕輕吹了兩下,想要把多餘的藥粉吹掉。
剛吹沒兩下,突然被蕭寒硯擒住了下頜,還在他兩腮上輕輕捏了幾下。
「怎麼了?」宋知鈺跪坐在床上,雙手用力撐著,含糊不清的說著,一雙黑不溜秋的眼睛睜得很圓。
蕭寒硯喉結上下滾動,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說,「不用了,就這樣包紮吧。」
宋知鈺哦了一聲,小心翼翼的給他包紮傷口,繫結時系在了肩上。
包紮好以後,宋知鈺熟練的跨過蕭寒硯,到了拔步床靠牆的位置里,順帶整理了一下被褥。
「落落……」
宋知鈺聞言扭頭看著他,「怎麼了?」
「過來。」
宋知鈺從床尾爬了過去,跪坐在蕭寒硯身側看著他。
「親一下。」
宋知鈺聽話的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隨即眨巴了兩下眼。
「再親一下。」
宋知鈺又親了一下,但這次的吻落在了蕭寒硯包紮起來的傷口處,很輕很輕,一觸即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