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宗祠

2024-09-14 18:23:45 作者: 施以然

  第26章 宗祠

  酒肆的窗柩常年失修,上面布滿了灰塵,風一吹就發出「吱呀吱呀」難聽的聲響,塵土也隨風飄滿了整個二樓。

  木製的樓梯高而狹窄,僅僅能容納一人通過。

  

  街上小販的吆喝一陣高過一陣,宋知鈺目光呆滯,懷裡抱著骨灰罈子,身形搖搖晃晃的下樓梯。

  剛走出沒兩步,腳下一滑,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前撲了過去。

  宋知鈺瞬間回神,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立刻用力抱緊了手裡的罈子,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反而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檀香味兒瞬間將他籠罩其中,宋知鈺回頭看了一眼,正欲開口,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蕭寒硯乾脆利落的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快步出了酒肆,在附近找了一家醫館。

  大夫的說法依舊是老一套,氣鬱成結,憂慮過重導致,必須得放下心結才能養好身體。

  蕭寒硯臉色陰沉的從藥童手裡接過藥碗,再回內室時床上的人已經不見了,一旁放著的骨灰罈子也一起消失了。

  他心下一驚,立刻抓住了一旁碾藥的藥童,「剛剛這個屋子裡的人呢?」

  藥童戰戰兢兢的回答,「那……那位公子出去了。」

  「去哪兒了?」蕭寒硯聲音急促,一張臉如冰封般陰冷狠戾。

  「不知道,好像是往南街的方向。」

  南街……

  腦子裡一道白光閃過,蕭寒硯突然想起了什麼,立刻追了出去。

  宋氏宗祠不在府里而在宋家祖墳邊兒,比普通的家族祠堂要大上數倍不止,裡面供奉的不止是宋家的祖先,還有無數戰死沙場的宋家軍。

  宗祠門樓敞亮,台階也高於一般的民居,門礎石兩側立著兩尊碩大的石獅子。

  「吁——」

  通體漆黑的駿馬緊急停下,險些撞上了一旁的石獅子。

  蕭寒硯擡腳越過馬頭,三步並做兩步進了祠堂。

  還未走近天井院,就感覺到了一股子熱氣,烤得人渾身發燙。

  心跳加速,蕭寒硯立刻加快了腳步,還未走近就愣住了。

  天井院四周的台階上點滿了白色的蠟燭,一眼望過去皆是繚繞的火光。宋知鈺正朝著牌位的方向,昂首跪在了火光之中。大火將他的皮膚烤得通紅,好似要燒起來了一樣。

  宋知鈺將自己困在了繚繞的火光之中,絲毫未覺身後有人來了。他呆呆的坐在那裡,雙眸死死的盯著前面的一牆牌位。

  這是……給十萬忠魂點的長魂燈!

  蕭寒硯心裡「咯噔」一下,握緊了雙拳。

  宋知鈺揉了揉發燙的雙頰,又往火盆里扔了一疊黃紙。身後一片陰影蓋了過來,他先是一愣,而後快速抹乾眼淚。

  「你怎麼來了?」看清蕭寒硯面容之後,宋知鈺又是一愣,「怎麼這麼急?」

  蕭寒硯一身寒氣,軀體震顫,幾縷頭髮自然的垂下,黑色靴子上濺滿了泥點子。蕭寒硯素來愛乾淨,衣服髒了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焚香,鮮少以這樣一幅打扮出現在人前。

  蕭寒硯沒有說話,屈腿蹲下,左邊的膝蓋撐在地上,替宋知鈺將手裡最後一疊黃紙扔了進去,「發現你不見了,就跟過來了。」

  「不用急,我能出什麼事兒?」宋知鈺打了個哈欠,故作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蕭寒硯閉口不提,轉而說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行,折騰了這麼一會兒,我都餓了。我方才見到盛大將軍了,你知道……嘶……」

  「怎麼了?」蕭寒硯語氣急促,立刻將他扶住。

  宋知鈺跌坐在地上,嘟囔道,「腳麻了,跪太久了。」

  蕭寒硯二話不說掀開衣袍在宋知鈺面前盤腿坐下,小心翼翼的替他脫了鞋,將他的腳放在自己腿上,小心揉按了起來。

  小腿漸漸恢復知覺,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癢意,還有些舒服。

  正當宋知鈺要收回腿的時候,褲子突然被蕭寒硯推到了膝蓋處,膝蓋和小腿上幾處淤青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明顯。

  「怎麼傷的?」蕭寒硯聲音冷冽。

  宋知鈺語氣低緩,「路上走太急,摔了一跤。」

  「這傷口看著不像是只摔了一跤吧?」蕭寒硯瞪了他一眼,語氣讓人聽不出息怒。

  宋知鈺立刻解釋,「真就只摔了一跤,從……馬上摔的。」

  「下次再受傷就別出來了,老老實實在家裡待著!」話雖是這麼說,但蕭寒硯還是細心的替他揉搓著淤青的位置。

  「啊……疼……」宋知鈺眉頭緊鎖著,痛苦出聲。

  蕭寒硯手上的力氣不減反增,冷聲道,「就該讓你多疼一會兒才知道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一個人亂跑。竟然還把我的人調走了,能耐了啊你?」

  「那你怎麼在酒肆找到我的?碰巧去了那裡?」宋知鈺聲音低緩,目光灼灼的盯著蕭寒硯。

  那家酒肆陳舊不堪,在朱雀大街上並不起眼。酒肆里更加破敗,蕭寒硯自持身份,又有潔癖,沒有什麼特殊原因是絕對不會出現在那種地方的,絕無可能是碰巧。

  蕭寒硯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瞬,但還是被宋知鈺捕捉到了。他長睫輕閃了兩下,目光變得晦暗不明。

  蕭寒硯神色未變,「約了盛大將軍,那地方不容易被發現。」

  宋知鈺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問道,「我打擾你辦事了?」

  「你比較重要。」

  這個時候了竟然還試探他!

  蕭寒硯咬了咬牙,加重了手裡的力道。

  宋知鈺痛呼,「啊……痛……恩……」

  痛並舒服著,宋知鈺的聲音帶著尾音,細碎的呻吟從嘴裡溢出。

  察覺到蕭寒硯的動作停止了,宋知鈺凝眸,「回去了。」

  蕭寒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替宋知鈺穿好襪子,在腳心處拍了兩下,這才繼續給他穿鞋。

  穿好鞋後,宋知鈺正準備站起身來,蕭寒硯擒住了他的雙臂,雙唇復上了上來。

  宋知鈺怔忡片刻,立刻用力推開了他,「別……別在這裡。」

  眸光輕閃了兩下,蕭寒硯餘光看到了不遠處立著的無數牌位,沒有說什麼,起身後將宋知鈺拉了起來。

  出了宗祠,宋知鈺緊繃的身體隨之鬆懈下來,看著祠堂外不遠處的的柵欄上栓了一匹馬,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騎過來的馬已經跑不見了。

  蕭寒硯解開繩子,翻身上馬,動作一氣呵成,隨後朝著宋知鈺伸出一隻手,「上來。」

  宋知鈺上了馬,被蕭寒硯整個人禁錮在懷裡,頗有些不自在。

  黑色的駿馬在路上走走停停,像是散步一樣悠閒。

  剛走沒一會兒,宋知鈺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等會兒,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宋知鈺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在酒肆偶遇是因為蕭寒硯約了盛雨霽,但找到這裡絕非偶然。蕭寒硯的人被他支開了,照理來說沒有不會知道他去了哪裡。除非除了暗處的那幾個人,還有人在盯著他。

  宋知鈺輕咬下唇,用手肘推了推身後的蕭寒硯。

  「周徹安告訴我的。」蕭寒硯撒謊起來毫無心理負擔,「他居然這麼隨隨便便的就把你給出賣了,你別太信他。」

  宋知鈺沉默一瞬,猛的反應過來,「哎,你是不是威脅他了?」

  「我威脅他做什麼?」蕭寒硯皺眉。

  宋知鈺接著開口,「徹安膽子小,你別嚇著他了。」

  見他這麼護著周徹安,蕭寒硯磨牙,就不該提到這個人!

  「他膽子還小?一個人單槍匹馬就敢往我府上闖這叫膽子小?還敢在書院給喬家兩兄弟下瀉藥這叫膽子小?」

  「他就是……」宋知鈺猛的回神,「什麼?什麼下瀉藥?什麼時候的事情?」

  蕭寒硯冷靜下來,「他潛入我府邸前一天。」

  仔細回想了一下時間線,宋知鈺確定應該是在那群學子侮辱他之後,周徹安這麼做完全是為了給他報仇。

  想到這裡,宋知鈺內心一股暖流生起。平時周徹安自己被欺負都是能忍則忍,絕不惹事,沒想到竟然會為了他給人下瀉藥。

  蕭寒硯接著說,「別看他平時畏畏縮縮的,做起這種事情來就聰明了,竟然沒有讓人抓住絲毫的把柄,喬潛調查了半個多月都沒查到任何的線索。」

  宋知鈺又用手推了他一下,警告道,「徹安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許對付他。」

  「知道了,我愛屋及烏。」蕭寒硯語氣懶散,但也掩飾不了他的不滿。

  「哎,你……」宋知鈺咬了咬牙,不和他計較這些。

  能讓喬潛吃下這個悶虧,就說明蕭寒硯沒有拿這些小打小鬧當回事。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蕭寒硯待喬潛是有些不同的,因此一直心存芥蒂。

  蕭寒硯突然問道,「翠煙樓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

  「消息夠靈通的啊?」宋知鈺嘆了口氣,「不處理,方慎行都做不了的事情,我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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