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謀職
2024-09-14 18:23:33
作者: 施以然
第21章 謀職
小桂子立刻道,「主子,皇上請您去一趟。」
蕭寒硯側眸,「落落,你先回營帳,哪兒也不要去,我馬上回來。」
宋知鈺心中隱隱感到一些不安,但還是點頭應下。
蕭寒硯和小桂子去了主帳,猶豫良久,宋知鈺還是跟了過去,還未走近就聽到了一陣喧鬧聲。
不少人都捂住口鼻對著裡面指指點點,屍臭混著嘔吐物的味道並不好聞,令人作嘔。
隱藏在衣袖下的指尖微蜷了兩下,宋知鈺垂眸掩下了心中的快意。
「這宋家人是刨了蕭寒硯的祖墳嗎?怎麼接二連三死在他手裡,連養子都不放過。」
「要我說真就這麼死了也好,你看另外一位,矜貴無雙的小侯爺,如今淪為禁|臠了,被他惦記上的人,能有什麼好下場?」
「好什麼啊,你聞到火油的味道了嗎?宋四公子是被活活燒死的,可不是一刀就解脫了。」
「宋家人都死了,你們說那小侯爺當真一點兒怨氣都沒有?」
「有又能怎麼辦?他還真能將人殺了復仇不成?」
「怎麼不行啊,我聽說青樓里有一種秘藥,女子在行房之前將藥放在那處,事後男人死得悄無聲息,連仵作都查不到死因。」
……
議論聲此起彼伏的傳入耳朵里,宋知鈺眸光晦暗不明,側身擠進一個空缺處,想要看一眼宋舟的死狀。
在這之前他內心有無數種猜測,最大的可能是沈問在宋舟的死因上面做文章,向他示好,為他謀個一官半職以此和蕭寒硯抗衡。
但眼下看來宋舟的死並未掀起什麼波瀾,只是隨意的被人扔在了角落,蓋上一層白布,圍觀的人議論幾句也就離開了。
不過是一個沒落侯府的養子,死了就死了,不足為奇。
還未靠近,宋知鈺就聞到了一股惡臭,胃裡一陣翻湧,腦袋也跟著昏昏沉沉。
強忍著噁心掀開了那層白布,入眼是一具蜷縮著扭曲的屍體,通體漆黑,看上去不過一個孩童大小。
議論聲逐漸遠去,周圍的空氣被緩慢抽離,宋知鈺眼前一黑,喉頭乾澀發緊,呼吸越來越困難。
眼前倏然出現了一具具黑炭般的屍體,那些屍體裡生出血肉,變成了活生生的人,朝他走了過來。
他看到爹在教他練槍,「我兒真是蓋世之才,不墜吾父威名!」
他看到娘做了蓮藕排骨湯,招呼著剛結束訓練的兄弟幾人去喝,「落落一個人在京城待了那麼久,還沒喝過娘熬的湯,你快嘗嘗,喜歡的話娘天天給你做。」
他看到戰場上幾位哥哥爭相把他護在身後,「落落年紀小,跟在哥哥們身後。」
溫情不過一瞬之間,焮天鑠地的火光瞬間將人吞噬。
爹臉上滲著鮮血,嘶啞的嗓音劃破天際,「蕭寒硯通敵,斷我糧草,其心可誅!」
娘抱著爹的屍體哭天搶地,因為吸入太多濃煙,嗓子發不出什麼聲音,只能咿咿呀呀的大哭。
幾個哥哥護送他去了城南的一處小門,「落落,往南走,一直走,就能到家。」
宋知鈺大聲哭喊,「我不走,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頸部被人用力敲了一下,宋知鈺眼前一黑,再次醒來後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座破廟裡。
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宋知鈺踉蹌幾步險些摔倒,思緒被拉回。未來得及說話,眼前突然一黑,灼熱的溫度從掌心傳至眼周。
「別看。」
「別怕。」
「我在。」
嘶啞低磁的嗓音入耳,躁動的心突然安定不少。
眼前一片漆黑,宋知鈺的聽覺加強,窸窣細碎的落葉聲響起,驚覺被帶到了樹林裡。
籠罩在眼前的黑暗消失,雙眸還未來得及適應強光,宋知鈺胃裡難受,扶著樹幹「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胃裡已經空了開始反酸水,宋知鈺腦子一片混沌,四肢無力,突然腳下一軟暈倒了。
宋知鈺再次醒來,已經是兩天後了。入眼是熟悉的飄蕩的紅綢,門窗上的囍字也沒有被揭下。
他這是又回到蕭府了?
兩天水米未進,他費力的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就見蕭寒硯提著食盒進來了。
蕭寒硯還穿著狩獵時的衣服,眼底一片清灰,眼眶裡布滿了紅血絲,看著可怖極了。
「我睡了多久?」
因為太久沒說話的緣故,宋知鈺嗓音嘶啞得可怕,喉嚨也像被刀割一樣生疼。
「兩天。」蕭寒硯頭也沒擡,將碗裡的粥吹涼後餵給宋知鈺,「太醫說這兩天只能喝小米粥,等你好了再讓人給你做好吃的。」
胃裡被填滿,宋知鈺精神好上許多了,開口問道,「宋舟呢?他喪事怎麼處理的?」
蕭寒硯語氣冰冷,頗為不耐煩,「不知道,你府上的人自會解決,操心這個做什麼?因為那麼個玩意兒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真是找罪受。」
自知理虧的宋知鈺不再追問,安分的喝了兩口粥就皺眉道,「我不想喝了。」
「喝,不喝我就換一種方式餵。」蕭寒硯少見的語氣冷冽,幽深的眸子裡閃著光。
認識這麼久,宋知鈺鮮少看到蕭寒硯發怒的樣子,上一次還是他剛被送進蕭府的時候。
宋知鈺嘟囔,「喝就喝,凶什麼凶。」
他雙手撐在床上,身子向前傾斜著,方便蕭寒硯餵粥。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碗裡的粥就見底了,蕭寒硯拿出手帕將他嘴角擦淨,又將被子提到他肩上蓋著,「沈問給你求了個兵馬指揮司的職位,你想去嗎?」
五城兵馬司是五個衙門的合稱,即中、東、西、南、北五城兵馬指揮司,每城分設指揮司一人。正六品的官職不算大,管的閒事卻是不少,要負責維護治安,疏理街道溝渠管理火禁等。
這是個世家子弟不願乾的活,但對宋知鈺來說卻是極好的,每天讓人在街上巡邏可以打探不少消息。此外若是有旁人想聯繫他,也比較容易。
「去。」宋知鈺毫不猶豫的答應,又問道,「是管理城南的治安嗎?」
大楚國歷來就有東富西貴南賤北貧的說法,經商之人大都住在城東,達官顯赫的宅子都在城西,南邊住的都是些下九流,北邊則是貧民窟。
其中城南的治安是最難管理的,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住在那邊,甚至還出過指揮司被當街殺害的事件,經過錦衣衛整頓幾次才情況漸好。
「是城西。」蕭寒硯回道。
蕭府便在城西,聯想到前兩日在狩獵上聽到的話,不難猜出沈問的打算。
「城西?他沒找什麼藉口?就這麼一提皇上就答應了?」宋知鈺眉骨輕擡,總覺得太過容易了。
話音落下又覺得這話有些多餘,如今啟靈帝在朝堂之上可沒有什麼話語權。
蕭寒硯一聲冷嗤,「沈問藉口宋家滿門忠烈不能沒落,在朝堂之上連同方慎行向我施壓,逼我答應。」
如今宋知鈺還在孝期,啟靈帝隨便找個理由奪情,他就能入朝為官。
如此便說得通了,宋知鈺點頭應下,又道,「書院的學子快結業了吧?我手下無人可用,讓周徹安來給我做吏目。」
吏目是兵馬司的一個基層官員,屬文職,主管文書雜役。
區區九品小官,他自己就可以定下。
蕭寒硯臉色漸黑,並未答話,直接脫了鞋襪和外衣上床,隔著被子將他攬入懷中。
過了一會兒,宋知鈺突然又開口問道,「那三萬宋家軍怎麼辦?阿墨接手了嗎?如今怎麼樣了?」
話音剛落,腰側就被人一把捏住了,那隻手用了些力道,讓他掙不開。
宋知鈺側眸,看見蕭寒硯正側身躺著,雙目半闔,狹長的眼尾向下耷拉著,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倦意。
「小沒良心的,問了一堆不相干的人,也不知道關心我。」
溫吞的嗓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語調懶散。
看衣著打扮宋知鈺不難猜出這兩天蕭寒硯一直沒闔眼,在貼身照顧著他。
鴉羽似的睫毛輕顫了兩下,宋知鈺眸光輕閃,表情晦暗不明。不過片刻他將橫在腰間的手放了下去,隨後和衣躺下。
「這兩天辛苦你了,我陪你睡一會。」
蕭寒硯嗯了一聲,闔著眼將宋知鈺抱住了,思忖片刻對這個姿勢不滿意,又將另一隻手臂穿過宋知鈺脖子與床板的空隙,將人完完全全的納入懷中。
「兵馬司那邊我給你請了半個月假,等你身體好了再去當值。」
宋知鈺跟著打了個哈欠,「到時候你陪我去。」
蕭寒硯問道,「我去做什麼?」
「鎮場子。」宋知鈺隨口回了一句。
「求之不得。」
身側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昏迷兩天的宋知鈺卻絲毫沒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