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刻字
2024-09-14 18:23:30
作者: 施以然
第19章 刻字
「宋將軍自何洵入軍營後就一直帶他,對他有恩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蕭寒硯嗓音溫吞,和平日裡漫不經心的調子截然不同。
宋知鈺垂眸,回想起方才何洵對他的態度,可以說是客氣到了極點,並不想和他過多的交流,就連提到應城慘案,都好像在按部就班的完成什麼任務一樣,說完了事,這與宋知鈺所認知的完全不同。
想來也是,他這個應城慘案的親歷者都沒查出什麼東西來,何洵不抱希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再者何洵的身體狀況比他想像得更加嚴重,能安穩度日已實屬不易了。
將他送回營帳後,蕭寒硯因為要巡查先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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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鋪了厚厚的幾層褥子,躺在上面並不硌人,睡意如同沉緩的潮汐,緩慢將人包裹住。
翌日。
天空泛起一抹魚肚白,縷縷陽光破雲而出,照射在這一方土地之上。
陣陣馬蹄聲伴隨著兒郎們嬉戲打鬧的聲音逐漸逼近,再走遠。呼嘯的風聲吹得帳篷呼呼作響,帘子也輕輕晃動。
宋知鈺起身穿好衣服,察覺太冷又披了件大氅。
「主子,你醒了。」阿墨端著盆進門。
淨了面,宋知鈺將帕子扔回盆里,隨口問道,「哪兒來的熱水?」
「蕭府的小桂子公公讓人送來的,隔一會兒就讓人送一盆熱水來,這已經是第五次了。」
束髮的手停頓片刻,很快恢復正常,宋知鈺又問,「狩獵已經開始了嗎?」
「皇上帶著一眾皇子已經出發了,宋舟……也去了。」
宋知鈺皺眉,嗤笑一聲,「他不是腿瘸了嗎?」
「屬下不知。」
用過早膳之後,宋知鈺就帶著阿墨出去了。
在狩獵之前,皇上會帶著文武百官舉行祭祀儀式,向神明乞求平安和豐收,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
眼下祭祀儀式剛結束不久,還是一派熱鬧的景象。隨處可見閒聊的人群,還有公子哥聚在一起玩起了投壺。甚至還有人開始下注,賭誰能拔得頭籌。
宋知鈺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隨意找了個角落坐下,不著痕跡的觀察眾人。場內都是一些富家子弟或者官職較小的年輕官員,不見有什麼大人物。
不多時,去打探消息的阿墨回來了。
「主子,宋舟的侍衛全都帶走了,此刻正是我們動手的好時機。」
「不急。」宋知鈺輕呷了一口熱茶,暖意沁入肺腑,「這事不要沾手,讓沈問去做。」
「是。」阿墨垂首,停頓片刻,「還有一件事。屬下聽說昨日代替蕭大人去巡查是喬家二公子喬潛。」
宋知鈺眸色幽深,右手食指和拇指無意識的輕撚了兩下。
明明沒有分神,茶盞卻毫無徵兆的碎了。
阿墨著急問道,「主子,沒受傷吧?」
宋知鈺輕搖頭,「沒事,找人將這裡收拾一下。」
阿墨忍不住多說了兩句,「主子,聽說……喬潛和蕭寒硯關係匪淺,在南巡時兩人住在一個房間裡,蕭寒硯也曾多次留宿喬家。」
身為宋知鈺的貼身侍衛,阿墨能看出宋知鈺和蕭寒硯的關係並非傳言那樣,甚至可以說是親密無間了。但蕭寒硯名聲不好,和喬潛的關係不清不楚的,他不希望宋知鈺和蕭寒硯糾纏太深。
況且應城慘案真相未明,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其中沒有蕭寒硯的推波助瀾。
宋知鈺垂首,薄如蟬翼的睫毛忽閃了兩下,微微發顫的之間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不平靜。
怪不得喬潛三番五次的找他麻煩,原來其中還有這一層他不知道的關係。
喬家雖然有一門雙將星的美譽,但運氣委實不好,喬潛因為受傷迫不得已棄武從文,他大哥也是傷病纏身,喬家原本在幾年前就呈現出頹勢了,攀上了蕭寒硯這棵大樹才維繫住了滿門榮耀,也難怪喬潛這麼針對他。
見他不說話,阿墨有些急了,「主子,蕭寒硯不是什麼好人,況且他還身子殘缺,如何能配得上您?那邊和喬潛不清不楚的,這廂又對您示好。咱們如今勢弱,但多的是選擇,沒必要投奔一個閹人。」
「阿墨。」宋知鈺打斷了他的話,沉了一口氣,「你去打探一下沈問如今身在何處。」
阿墨悻悻住口,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離開了。
宋知鈺起身準備離開,看著一群人直衝他而來,眼底的狠厲一閃而過,隨後露出一副略帶侷促與無措的表情,起身想要離開。
「宋小侯爺留步。」
說話者咬緊了「侯爺」兩個字,語氣故意拿腔帶調,頗具諷刺的意味。
宋知鈺回頭,發現說話的人是喬家旁支喬文軒,此人常年跟在喬潛身邊,是他最忠誠的狗。
「宋小侯爺病榻纏身,怎麼也來狩獵了?」
「好歹也是武將出身,如今小侯爺還記得怎麼上馬嗎?」
有人接話道,「會上馬頂什麼用,會爬床不就行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露骨的目光在宋知鈺身上肆意掃蕩。
宋知鈺輕笑幾聲,倏然開口,「諸位公子好雅興,不去狩獵反倒是找我閒聊來了,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停頓片刻,又接著道,「只是今日看著怎麼少了一人?柳公子怎麼沒來?」
話音落下,原本嬉笑的人群瞬間噤聲,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喬文軒沒有說話,目光在宋知鈺臉上打量著,似乎想要看出些什麼東西來。
「果然是你動的手,我今日定要為柳珥討個公道。」
一男子臉色鐵青著拔劍,還沒拔出來就被喬文軒擋了回去。
柳珥是期會時在南山書院用書脊調戲宋知鈺的人,自那以後就被蕭寒硯秘密處置了。
這群人是得了喬潛的指示故意來為難他,從他們嘴裡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宋知鈺無意多糾纏,只想快些離開。
偏生喬文軒不讓他如意,一群人將出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人多眼雜,這些人也並非同喬潛一樣全是蕭寒硯的人,若是動手很快就會走漏風聲,他一年來韜光養晦就將毀於一旦了。
正想著如何脫身,原本聚在一起的人倏然讓出一條道來。
小桂子腰杆兒挺得筆直,「宋公子,大人特意給您準備了鹿肉鹿血,和我走一趟吧。」
鹿肉和鹿血都是大補之物,但宋知鈺身子弱,虛不受補,自然不可能吃這些東西。
果不其然,小桂子帶著他越走越偏,最後竟然到了馬廄。
皇上和百官外出狩獵,帶走了不少良駒,還有一些公子哥也牽了馬匹出去賽馬,此時馬廄里空蕩蕩的一片,周圍也少有人煙。
宋知鈺的目光一眼就鎖定在了馬廄不遠處的涼棚里,裡面擺放著幾張圈椅,蕭寒硯正坐在一旁煮茶。
男人臉部輪廓分明,五官立體深邃,黑沉沉的瞳仁如一口無波的古井,眉宇間一片冷然。
甫一擡頭,男人冰碴似的眸色瞬間消融,化作一汪春水。
「落落,我給你煮了茶。」
宋知鈺自然而然的在圈椅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身子瞬間僵住了。
艱難的將一嘴的浮沫咽下,擡眸就對上了蕭寒硯一臉期待、邀功的神情。
指尖在薄如蟬翼的茶盞上輕敲了兩下,斟酌片刻,他開口道,「以後換我給你煮茶吧。」
「行。」蕭寒硯眉眼含笑,接過宋知鈺的茶盞,將茶水潑在地上,重新倒上了小桂子送來的新茶。
「吃鹿肉了嗎?還想著給你漱漱口。」
沉默良久,宋知鈺突然探過腰身,整個人身子前傾,隔著一方石桌湊到了蕭寒硯面前,溫沉帶著蠱惑的嗓音響起,「想知道?要嘗嘗嗎?」
蕭寒硯蹙眉,正要問怎麼嘗,唇上突然被一抹柔軟覆蓋。
他倏地瞪大了眼,渾身僵住了,身體好似被控制了一般動彈不得,絲絲縷縷的痛感在唇上蔓延,宋知鈺這個吻帶上了幾分兇狠的味道。
停頓片刻,蕭寒硯很快化被動為主動,一把扣住了宋知鈺後腦勺,打斷了他想要退回去的動作。
涼棚四周沒有遮擋,冷風從四面八方灌入,吹起了宋知鈺的發梢。身上的大氅不知何時已經落在圈椅上了,但宋知鈺絲毫不覺得冷,體內反而多了幾分燥熱。
坐迴圈椅上,宋知鈺臉色潮紅,拿起大氅搭在了腿上。
「你怎麼了?」蕭寒硯蹙眉,覺得他的行為有異常。
靜下心來,宋知鈺屈腿將大氅往上蓋了兩分,舔了舔嘴唇,鬼使神差道,「不知道,我好像……有點吃醋。」
明明蕭寒硯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宋知鈺總覺得在他說完這句話後,蕭寒硯整個人身心愉悅。
「因為喬潛?」
顯然他已經知道阿墨探聽到的那些消息了,宋知鈺垂下頭來,沒有否認。
「你今日見到他了?」
「沒有。」
「你若是見到他了,應該能發現他另一隻手也廢了。」
聞言,宋知鈺輕笑了兩聲,並未作答。
馬場外有人在賽馬,周圍一群人喝彩。自從應城慘案發生之後,他已經一年多沒有上馬過了。宋知鈺倏然起身,往涼棚外走去,腳步輕快。
「去哪兒?」蕭寒硯緊隨其後。
宋知鈺語調增高,「騎馬。」
馬廄附近清了場,外面有錦衣衛把守著,無人敢進來。
小桂子牽了一匹棗紅色的馬過來了,看上去溫順無比,顯然是特意給他準備的。
宋知鈺輕挑眉,指著馬鞍上刻著的一個「硯」字問道,「你是不是也想在我身上刻字?」
蕭寒硯似乎很喜歡在一些東西上刻字,他屋頂的瓦片、房內的書桌、隨身帶著的匕首,都被蕭寒硯刻上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