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守
2024-09-14 18:23:03
作者: 施以然
第4章 死守
「接到求援後,我準備物資馳援應城。沈國公暗中使絆子,促使我舉步維艱。恰逢此時宋舟找到了我,說我身份特殊會給宋家人帶來麻煩,宋家的名聲不能毀在我身上,他提出帶兵借著支援衛河水患的藉口去應城。」
「我後來才知道,宋舟不但沒有支援應城,甚至一直傳消息,說援軍和糧草馬上就到,要宋大將軍……死守。」
若宋舟單單只是不去支援,不讓宋澤死守,十萬宋家軍還能退守連城,短時間內重振旗鼓奪回應城也未嘗沒有可能。
腹部的絞痛越來越嚴重,宋知鈺身上冒了一層虛汗,城破前夕的景象一直浮現在眼前。
若是知道他們在等一支永遠也不會來的援軍,宋家軍絕不會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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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寒硯說的情況與宋舟所描述的截然相反。
宋舟告訴他曾主動請纓支援應城,但蕭寒硯卻讓他去處理衛河水患,甚至為了防止他支援應城,還派人監視他。
宋知鈺不願懷疑宋舟,更不願懷疑蕭寒硯。
「那……」
話還未說出口,宋知鈺只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宋知鈺再次睜眼時,已經入夜了。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但四肢酸軟無力。蕭寒硯將他扶起,順手拿了個枕頭墊在他腰間。
「身體可有什麼不適?」
「沒有。」
他的身體自己清楚,都是些老毛病了,短時間治不好。
蕭寒硯從小桂子手裡接過藥丸,用勺子舀著餵到他的嘴邊,「今日宋舟來過了,說是想帶你回家,被我打發走了。」
宋知鈺喝下一勺藥,又吃了一口被餵到嘴邊的蜜餞,「他這麼容易就離開了?」
蕭寒硯神色如常,「被我打斷腿,送回了忠義侯府。」
「送回去的?」
蕭寒硯語氣帶著兩分倨傲,「從忠義侯府的狗洞裡塞進去的。」
表面有多肆意妄為,蕭寒硯此刻內心就有多緊張,他用餘光窺探宋知鈺的神情,見他沒有發怒的跡象,稍微放鬆了一些。
因著宋知鈺的緣故,他一直不敢明著對宋舟下手,今日還是頭一遭。
「就這樣?」
蕭寒硯沉默良久,接著道,「我還找人編了童謠,日日吟唱。」
宋知鈺將最後一口藥喝下,並未搭話。
和蕭寒硯平時的作風比起來,對付宋舟這點手段可以說不夠看了,其中肯定有他的原因才手下留情了。
若是宋舟真插手了應城慘案,忠義侯府很多人都不能再用。
「今日可要出去走走?」蕭寒硯用帕子將宋知鈺嘴角的藥漬擦乾淨。
宋知鈺搖頭,「算了,要是被人看到了說不清楚。」
兩人這一年來一起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每次都是他含沙射影的罵蕭寒硯,在外人眼中他們是宿敵。若是兩人一起出現在街上,還不知道會掀起什麼樣的腥風血雨。
再者,應城慘案背後未嘗沒有朝中其餘勢力的參與,表面上與蕭寒硯保持敵對狀態,可以讓別人對他放鬆警惕,方便他查案。
「我在京郊有座莊子,莊子裡有天然溫泉,沒事泡一泡對你身體有好處。」
「不用。」宋知鈺搖頭,冷聲道,「在應城一案調查清楚之前,我們保持距離。」
蕭寒硯失笑。
這幾日天寒,宋知鈺體虛,窩在被窩裡不願出去,閒來無事讓小桂子將書房裡的《九州輿圖志》拿了過來。
這本書果真是詳盡無比,若是拿到戰場上,定會有大作用。
天色漸晚,蕭寒硯處理完事物便回房陪宋知鈺用晚膳,不時介紹一些朝中的情況。宋知鈺了解不多,聽得格外仔細,甚至有些事和他所知道的有些出入。
剛過戌時,外面便響起了一陣敲門聲,緊接著小桂子的聲音傳來。
「大人,方才有一人從狗洞鑽進府中,被暗衛給抓住了,奴才瞧著是南山書院的學子,似乎和宋公子交好,這人……如何處置?」
宋知鈺第一反應就是周徹安——他在南山書院唯一一個能說得上兩句話的人。
擡眸便對上了蕭寒硯詢問的目光,他輕咳了兩聲,「徹安是我好友,此次前來應當是尋我的。」頓了頓,接著道,「他在家不受重視,也沒什麼遠大的志向,只盼著結業後能做個小官安穩度日,你別為難他。」
聽到他為周徹安開脫,蕭寒硯心裡莫名有些不爽,但並未表現出來,「我去看看。」
替宋知鈺掖好被衾,又換上了新的湯婆子,蕭寒硯這才出門。
到了正廳,果真見一灰衣男子跪在地上,額頭緊貼地面,知曉來人也不敢擡頭。
「擡起頭來。」蕭寒硯聲音發冷。
周徹安身子一抖,緩緩擡頭,「草民周徹安,見過蕭大人。」
蕭寒硯沒說話,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人。
沒他高,生得沒他好看,一看就不會武,不是宋知鈺喜歡的類型。
周徹安莫名打了個寒顫,又將頭磕在了地上,「蕭大人,宋知鈺年幼尚不懂事,若有什麼得罪您了,還請大人海涵,放他一條生路。」
眼前的男子看著比宋知鈺還小上兩歲,卻說宋知鈺年幼,蕭寒硯心裡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他聲音懶懶散散的,起了逗趣的心思,「我若是不放呢?」
「草民願替他受過。」
蕭寒硯嗤笑一聲,喜怒不明,「你倒是講義氣。」
蕭寒硯從小桂子手裡接過茶盞,輕呷了一口,「前幾日書院幾位學子因為吃錯東西腹瀉,錯過了今年的考核,你可知曉此事?」
周徹安身形一頓,他以為自己做得夠隱秘了,沒想到還是沒有逃過蕭寒硯的眼睛,沉默良久才答道,「草民知曉。」
宋知鈺捧著湯婆子窩在床上,見蕭寒硯進門忙問,「人平安送回去了嗎?」
「這麼放出去容易讓人心生疑竇,過些日子再將他打發走。」
蕭寒硯並未告知宋知鈺周徹安暗中替他報仇之事,這個恩情他會償還,喬潛等人他也會親自處理。
宋知鈺轉念一想也是,蕭寒硯喜怒無常,暴戾恣睢,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若是周徹安進了蕭府還能全頭全尾的回去,恐怕會被人盯上了。
「儘早將他送出去吧,他性子軟,不會亂嚼舌根。」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一道略帶不滿的冷哼聲。
「你倒是了解他,連他性子如何都知道,性子軟還敢夜闖蕭府。」
宋知鈺笑道,「你讓人暗中盯著他,我怕他為了救我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
周徹安不知他和蕭寒硯的關係,只當他被擄走,保不齊會暗中尋蕭寒硯的把柄作為籌碼。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他不一定來得及阻止。
蕭寒硯臉上怒色未消,「周徹安這人雖然相貌平平,膽小如鼠,沒什麼能力,但對你卻是一等一的忠心,正好你手裡無人可用,他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宋知鈺斜了他一眼,正色道,「朋友自然是要互相為對方考慮,沒有什麼忠不忠心的。事情重大,我不想將他扯進來。」
此事越多人知曉,對他探查真相越為不利。
周徹安也幫不上什麼忙,他不想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哼,你倒是護著他。」蕭寒硯面露不滿。
宋知鈺請他了一口氣,「他都能鑽狗洞來救我,我自然也要為他考慮一二。」
屋內燭火葳蕤,銀絲炭滋滋作響。
宋知鈺手裡的湯婆子被換了一個新的,熱得他手心出汗。
蕭寒硯問道,「過些日子宮中要舉辦夜宴,帖子已經送到府上了,你想去嗎?」
「要去。」宋知鈺毫不猶豫的點頭。
在蕭府他的安全雖然得到了保障,但同樣行動受到了限制,獲取消息的來源受限,想要查清應城慘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宴會上觥籌交錯,人們虛以逶蛇相互應付,三杯酒下肚,說不定能套出什麼消息來。
入京後他曾參加過幾次宴會,但目的太明顯,無人願意搭理他。因著他和蕭寒硯的關係,此次定會是另外一番境況。
蕭寒硯唇角微勾,「宋舟會代表忠義侯府前去,屆時你同我坐在一起。」
「我和你一同出現在宴會上,恐怕會讓人生疑。」宋知鈺皺眉。
回京一年,他曾多次在宴會上指桑罵槐,諷刺蕭寒硯。如今在外人看來,他是因為得罪了蕭寒硯而被人送進蕭府任人宰割的。兩人應當是水火不容,若他突然出現在宴會上,還同蕭寒硯坐在一起,恐怕會惹人非議。
「這有何難?」蕭寒硯語氣輕快,「就說我看上你了,強行將你留在身邊。」
這倒是不失為一個好的藉口,但不符合蕭寒硯暴戾恣睢的行事作風。
宋知鈺思忖片刻,清了清嗓子,「你讓人放出風聲,就說為了報復我讓我做了禁|臠。」
話不必說得太過詳盡,屆時自然會有人將其傳播成他想要的樣子。
片刻等不到回答,正要開口便聽到了一道略微有些不滿的聲音。
「禁|臠不好聽。」
宋知鈺擡頭睨了他一眼,「你能想出什麼好聽的說法?」
禁|臠就禁|臠吧,蕭寒硯妥協了。
洗漱完回來,屋內新增了一盆銀絲炭,暖氣熏得宋知鈺臉色泛紅。
剛脫下大氅,看到床邊新增的東西,宋知鈺神情一頓,很快便恢復如常。
雕花拔步床頭橫放著一張軟塌,軟塌與床頭緊貼,上面還放著枕頭和被衾。
見宋知鈺沒什麼表情,蕭寒硯心裡沒底,但臉上卻如同無波的古井一般,讓人看不出喜怒,「你要是不想和我睡,我就睡軟塌。」
宋知鈺倏然一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