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選擇放棄，怎麼不算自由呢？

  

  「江人皇好有鬆弛感。」

  裴嵐星壓根就沒信過史書上描述的擁有完美人設的江人皇。

  完美人設這種東西就是用來崩塌的，世界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人。就像連白月光本人都永遠無法取代記憶中的白月光一樣。

  這才剛剛查到母親這，江人皇的完美人設就開始搖搖欲墜了。

  但藍靈的破防點小裴是完全沒聽懂的。

  「媽，是這樣的，我這段時間也嘗試了解了一下江人皇，他應該不是空口白話畫大餅的人，他喊的口號基本都達成了啊。」

  裴嵐星拿出筆記：「江人皇改變了仙界的政治架構，讓普通飛升者在飛升後擁有正常的工作機會，而不是只能選擇依附世家換取資源。不過如果有飛升者願意依附世家，他也並不制止，人各有命。」

  不用給人當奴才，江槐做到了；自由選擇，江槐也做到了。

  裴嵐星繼續念：「曾有世家因不服江槐，大肆捕殺新晉飛升者，江槐震怒，一己之力殺穿世家，以此世家全族鮮血祭奠枉死的普通仙人，威懾整個仙界，也是從這一天起，世家再不敢公開迫害普通仙人。」

  這都是大實績！

  小裴猜測，敬愛的母親應該屬於江槐的事業型大粉頭，聽見偶像不想進步了，怒而脫粉。

  裴嵐星：「媽你是不是對江人皇太嚴格了？」

  「初出茅廬只需要雄心壯志一往無前就夠了，什麼都不需要去想。但隨著事業擴大，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無數人靠他汲取力量，這個時候他肩膀上承擔了太多的期望、背負了太多責任，需要考慮的東西也也多了，人會累才是正常的，也許他只是想休息一下。」裴嵐星語氣放軟，「我想，他應該是只對您一個人說過這種心裡話吧。」

  說什麼不重要，要看了他做了什麼。

  總把辭職掛在嘴上的人八成不會辭職，說著要躺平的人也未必是真的會躺平。

  「你不明白，他當時是真的想放棄，」藍靈垂眼，聲音低落，「那段時間，魔君死了，大家當時的處境都很難，他也很迷茫。可越是艱難才越不該放棄啊。」

  魔君死了，我們可以為他報仇。

  誰都能說放棄，只有你不行！

  「您知道他不是背棄了自己的信念，也不是怨他說出那樣的話，您只是太遺憾了。」

  遺憾沒能完成信念，遺憾江槐死在了黎明前，遺憾見過光的樣子。

  白月光的真諦是什麼？意難平。

  這是什麼鐵血白月光啊。

  裴嵐星艱難遏制住發散的思維：「所以江人皇到底是怎麼死的？」

  藍靈沉默許久，才說：「商徽把江槐的責任交易掉了。」

  裴嵐星恍然大悟。

  「江人皇並非為了一己私利才去爭奪天帝之位。彼時他身邊從者無數，他必須站在高位才能護住這些追隨他的人，看似無往不利的江人皇卻並沒有內驅力，精神和身體的雙重疲憊早就讓他疲憊不堪，但[責任]讓他繼續堅持，為了人民、為了同伴的[責任]！」

  「失去責任的江人皇，瞬間就茫然了，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而在緊張刺激的規則道主戰局中，微小的狀態波動就能扭轉局勢！遺憾！可惜！」

  小裴即興發揮了一段滿分閱讀理解。

  交易法則的二段技能——中介模式。商徽一定買不起江淮的責任，但在中介模式下，取用兩個交易物達到平衡狀態，可以短暫抽取走交易物。

  然後只要殺死債主，人死帳消，連中介費都不用給。

  這套髒到極致的技能，似乎只懼怕戀愛腦。

  藍靈根本聽不懂好大兒在說什麼：「江槐喜歡魔君，魔君死後他一直很痛苦，所以失去責任的那一刻，他直接撞上昊天的劍，自殺了。」

  裴嵐星：……

  啊？

  小裴有點懂了。

  敬愛的母親不止是遺憾江槐死在黎明前，更破防的大概是，失去責任的江槐居然會為愛自殺。

  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魔君是人皇的並肩作戰的兄弟、是共同禦敵的戰友、是最親密的愛人。魔君死了，當然會給江人皇帶來極大的打擊，但他必須堅持。

  支撐他走下去正是身為人皇的責任，而在失去責任的那一刻，江槐失去了一切。

  也許他很早就想去找魔君了。

  裴嵐星感嘆：「仙界的史書還是個人傾向性太強了，這雙向奔赴的絕美愛情竟然都沒有記載。」

  準確來說是戀愛腦的雙向奔赴。

  他懷疑史官是江槐的毒唯。

  藍靈又是一臉莫名：「他倆搞的地下情，本來就沒幾個知道的。昊天集團到現在都以為江槐是失去責任導致失去逐鹿之心才絕望尋死的。江黨這邊也只有我親眼目睹的江槐自殺。」

  一直以來，藍靈在這件事上可謂是守口如瓶，一個人默默承受了全部壓力。

  藍靈雖然沒有什麼政治敏銳度，卻無意間維護了江槐的完美人設。

  裴嵐星：……

  為愛自殺對江槐來說絕對可以說人生大污點了。

  但如果真的要求一個正常的，擁有感情的人連崩潰都必須控制住，那未免也太苛刻了。這種情感上的不完美形象反而顯得江槐更真實、更有人情味了。

  小裴想起商徽的那句「單相思，江槐對他只有責任」。

  這就是賽後只顧慶祝勝利卻不復盤導致的重大信息差！

  昊天能贏也太走狗屎運了吧？

  「還有一個問題。」裴嵐星伸出一根手指。

  藍靈：「問。」

  裴嵐星：「這件事好像跟道祖沒什麼關係。」

  小裴必須知道母親究竟是為什麼和藍天舅舅關係這麼差。

  「怎麼沒關係，」藍靈沉下臉，「商徽的天平是藍天賜下的。」

  「藍天嘴上說著給昊天和江槐公平競爭的機會，但祂根本沒考慮過讓江槐做天帝。」

  裴嵐星並不意外。

  公平這件事吧，形式而已。人家說說你聽聽，別當真。

  裴嵐星趕在母親動怒前轉移話題：「我查了一下江黨的勢力構成，真的很恐怖，而且直到現在，他們之中很大一部分也沒有背棄信念，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對抗世家，有盡力給飛升者一個相對良好的環境。」

  屠龍者終成惡龍並不是什麼新鮮事，有高尚目標不算什麼，能在追求高尚目標中一直堅持理想和信念的才難能可貴。

  江黨的恐怖之處就在於，這是一群真正的理想主義者。

  財帛動人心，卻動搖不了堅定的信念。

  當然啦，也有可能是現在沒到變龍的時候。

  但不管如何，能在江槐死後百萬年依舊是清流一派的，在裴嵐星這都是一頂一的好人。

  藍靈眼神狐疑：「你查這些幹什麼。」

  她的好大兒從不做無用功。

  裴嵐星眨眨眼睛，給母親捶了捶腿：「江槐雖死，信念猶在。江人皇死了，但他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藍靈轉開身體，眼神中多了一絲警惕。

  裴嵐星毫不尷尬，依舊笑的清澈：「大家都是天之驕子，只服江人皇一人，是以江人皇死後，江黨支離破碎，雖仍為目標奮鬥，卻各自為政，毫無默契，難成大事啊。」

  藍靈：「……你到底要幹什麼？」

  「江人皇真的死了嗎？」裴嵐星問。

  「死的不能再死了。」藍靈斬釘截鐵。

  藍天出手干預，江槐必不可能活下來。更何況她是親眼看見江槐身死道消，還道於天。

  「不，江人皇活在我們心中！」裴嵐星先慷慨後暗示，「媽你看我像不像江槐轉世？」

  藍靈：……

  藍靈：？？？

  藍靈目瞪口呆：「啊？」

  「你想冒充江槐？！」藍靈拔高音調。

  裴嵐星臉色一板，並不認可母親的說法：「我是想把江人皇的思想傳承下去。」

  一切都是為了傳承！

  藍靈：「你就是想冒充江槐繼承他遺產！」

  裴嵐星羞澀一笑：「真是知子莫若母。」

  藍靈：……

  藍靈的表情很一言難盡：「江槐可沒你這麼會說話。」

  比講話，一百個江槐也比不上裴嵐星。

  裴嵐星：「江人皇一定只是內秀。」

  「而且我像不像江人皇，不就是您一句話的事嗎。」小裴給母親戴上高帽。

  藍靈這回聽明白了，好大兒是要她出面實錘謠言。

  雖然謠言還沒開始，但她得去實錘。

  藍靈：「這事媽幫不了你，媽勸你也歇歇，假的真不了，而且萬一東窗事發咱倆都沒好果子吃。」

  藍靈已經不想打遊戲了，她想溜。

  「我們要做的不是作假，也不是取代真的，」裴嵐星自然的制止想要起身的母親，「往事蹁躚，歲月難駐，死掉的白月光才是永恆的白月光。他死了，他才永遠是意難平。」

  白月光的強大在於白月光本人出現在眼前都比不了。

  模仿只會是東施效顰，惹人厭煩，而且風險很高。萬一計劃暴露，不說昊天，江黨也不會容他。裴嵐星才不用這種下下策。

  「江黨懷念的不是江槐這個人，是他的思想、信念，是那段追隨在他身後便敢放手一搏的時光，是過去的自己。」

  藍靈都快聽傻了：「……所以？」

  小裴高舉手臂：「所以根本不需要模仿，只需要一點點小引子，他們會自己聯想！」

  .

  裴嵐星是哼著歌下樓的。

  「搞定了？」周淮風端著剛出爐的蛋黃酥迎接裴嵐星。

  裴嵐星蹦躂到周淮風面前，揚起下巴，小表情很是驕傲：「那當然。」

  他最會說服別人啦！

  周淮風毫無預兆的在裴嵐星唇上落下一吻。

  小裴都沒反應過來。

  這一吻蜻蜓點水，似乎只是周淮風的突發奇想。

  周淮風聲音低啞：「真厲害。」

  裴嵐星鼓了下臉。

  你到底在夸什麼呀！

  裴嵐星懷疑周哥在對他做脫敏訓練。周哥親的越來越熟練，他也越來越習慣了。

  這就是熱戀期嗎？

  小裴戳了下周淮風，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後者立刻接受訊息。

  周淮風放下蛋黃酥，解開圍裙，反手關上廚房門。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模擬了無數遍。

  廚房中，二人唇槍舌劍，不可開交。

  .

  九重宮闕，凌霄殿。

  天庭作為一個行政機關，每個月都要開一次總結會議。

  裴嵐星身為道祖特派刺史大臣，有資格出席此會。

  甚至，他還能站在最前邊。

  無數視線投注在裴嵐星身上。

  「美之規則的審美倒是越來越好了，這才是名副其實的美之道主嘛。」這一聽就是個樂子人。

  「刺史？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啊。」

  站在凌霄殿上都是諸天人精，沒人覺得裴嵐星是來走過場的，今天肯定會有一場戲。

  小事開大會，能上月例會的項目，根本不可能有大事，例行匯報，走走過場而已。大家都在等裴嵐星，但直到最後一個部門匯報完，裴嵐星也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昊天已經準備說結束語了：「沒什麼事，那今天就到這吧——」

  裴嵐星舉手：「我有事！」

  昊天對裴嵐星這種不正規的發言前搖是十分不滿的：「說。」

  裴嵐星輕咳一聲，擡起手，指著昊天的鼻子，毫無預兆的開罵：「昊天！你勾結世家！以權謀私！貪污受賄！圈養孌寵！將澀情產業開入天庭！倒行逆施！罔顧人倫！你也配做天帝？！」

  眾仙：！！！

  凌霄殿上的仙人們瞪大了眼睛，瞳孔震了又震。

  靠！裴嵐星之前該不是在蓄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