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塵埃落定

2024-09-14 18:06:46 作者: 輕食豬蹄堡

  第105章 塵埃落定

  雖然直播間的氣泡已經鬧成了一團。

  不過, 帘子後的善子那邊他們對於自己意識昏沉時候大家到底是怎麼度過的並不太清楚。

  但因為善子本人因為長時間被地下那位大人干擾的原因,這會兒就算是有咒力補充,也已經完全陷入了意識混沌的狀態, 所以不管是她還是五條氏都顧不上查看那邊的反應。

  不, 或者說是, 現在也不是能夠顧忌那邊反應的時候了。

  為了綁上紅線,最後三個人只能採用了這種模式。

  砂糖醬脫掉了自己的外套鋪在了滿是灰塵的地上,讓渾身是傷的善子本體躺在上面,而旁邊則是和她並肩躺著的, 則是因為不可以『醒來』而失去記憶, 而不得不維持睡著的白髮男高的本體。

  而三者的構造體則是在這一基礎上, 在一同昏睡的兩人身邊開始了『作業』。

  因為要做的是非常精細的操作,僅靠善子的血給紅線染色完全不夠,要綁上六千多根紅線, 是以貓眼女主播又打開了

  

  之前因為妨礙視線而封閉的紅線視角。

  密密麻麻的紅線遮蔽了大半的視線,能夠感覺到的只有前後傳來的微妙熱氣,和被人擁抱在懷裡的溫柔觸感。

  「……善子也學習一下……漆黑中判斷……怎麼樣?綁著眼睛……」說實話, 癱坐著的她意識實在模糊,根本是沒法聽太清楚身後扶著自己的男人的聲音,幫她理好紅線, 圈住她的手握緊了緣分。

  然後當她向前伸出雙手,綁上紅線的時候,身前的那個逐漸看不清身影的影子才像是鬥嘴一樣回答了起來:「……又沒辦法判斷咒力流向……豈不是只能被帶著生活……」

  「……誒、偶爾這……有趣嗎?」

  她眯縫著眼睛, 只是覺得他們很吵,卡在了重複作業上的貓眼機器人伸手一人給了一記軟綿綿的貓貓拳。

  於是不管是過去, 還是未來都不說話了。

  腦袋基本上只剩下單線程的善子打了個死結:「不可以鬆手噢,砂……?」仿佛舊日重現, 她說到一半卻記不太清楚名字,只是非常自然地口胡順了過去,「莎莎醬!」

  「……是砂糖……」面前的模糊身影起伏了一下,像是一聲嘆息。

  善子沒聽清楚,坐在地上的身體前傾想要往前湊聽得更清楚一些,卻突然被身後的傢伙伸手,以掌心撈住了脖頸和下巴的姿態往回帶了回去,重新跌坐回懷裡。

  她回頭仰起腦袋,看了一眼身後抱著自己的身影,又看向前方。

  如同某種奇怪的因緣轉移一樣,隨著給身前的莎莎醬(前方的身影已經冒出了嘰嘰咕咕完全讓人聽不懂的的抱怨聲)綁上紅線,身後那個高大身影身上的紅線卻像是溶解了一般,直接從他身上剝落、凋零了下來,逐漸看到了藍白色的清淨配色。

  ……哇。

  好神奇。

  起因開始和結果好像是凝固在了此刻。

  即便意識不太清明,善子突然卻也啊了一聲,她仰起腦袋,看著那人微微低頭和自己對上的冰藍色目光——她手裡綁著紅線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過分率直而真摯,貓眼女主播的手下意識放下了紡織中的紅線,摸上了低頭過來的男人的側顏。

  她記不太清楚來龍去脈——只是感覺到了熟悉。

  你也是握著紅線的人嗎?

  「……一直沒有鬆手呢。」

  貓眼小姐的眼裡不自覺就帶上了高興,但比起任何多餘的旖旎,她只是像是撫摸一隻大貓咪一樣,仰著頭輕輕摸著他的側顏。

  她於一切開始的時候看到了終點。

  「很辛苦吧?」

  對方的嘴一張一合,善子聽不太清楚,只能感覺到那微微上揚的語調。

  她只是不懂裝懂地模糊點點頭,這多半只是一邊摸著對方側臉,貓貓眼小姐的自說自話而已:「嗯,果然很辛苦呢,好乖好乖。」

  所以被緊緊抱住的時候,她也沒太明白。

  只是順手也摸了摸另一個身影的腦袋。

  因為被夾在中間抱著清清涼涼的,她倒是挺喜歡的。

  *

  而屬於真實的側面。

  貓眼女高在陌生的天花板下終于于昏沉中恢復了片刻清醒,她下意識打量起周圍的情況——模糊能看到空曠的空置店鋪內部四周都被簡單打掃乾淨了,她現在似乎是躺在臨時鋪設的被褥上,善子慢吞吞地支起身體,遲鈍異常地試圖發出聲音。

  最後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她甚至對於自己身在何處都一無所知,意識昏昏沉沉,只有意識深層想要繼續逃跑的那種本能還殘留著。

  她跪坐在被褥上,因為撐著被褥的雙手,就連聳起肩背都在發抖。身體不太聽她的使喚,善子想坐直,卻只能歪歪斜斜地跌在床鋪上,觸感像是踩在水中,不管是視覺還是聽覺都遲鈍無比。

  ……發生了什麼?

  領域已經因為心緒的動搖而輕輕出現了細微的波動——突然,有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被嚇了一跳的女高簡直像是因為被嚇到而突然原地跳起來的貓咪。

  然後,她很快就被對方的手傳過來,帶著溫柔的清涼給安撫了下來,善子掙扎的動作變小了,微微眯起眼睛注視著來人的身影。

  「醒……善子……咒力、」他湊到善子身邊小聲說著什麼。

  而隨著咒力的湧入,貓眼女高的意識和感知才稍稍恢復。

  她仰著腦袋看著旁邊屈身攬著自己,逆著光的白髮身影,名字就到嘴邊了,卻什麼也吐不出來——然後她這才能稍微聽清楚對方的話。

  「這個構造的狀態沒有辦法離你太遠,只能在身體睡著之後積累活動的……現在只能聯繫紅線無關的人又順帶買些補給品、藥品和換洗衣物……」

  那是什麼意思?

  構造體?

  有些茫然的貓眼女高看著對方把裝好的補給品放在一邊然坐在了自己的身邊,她看著白髮男高臉上浮現起了非常不自在的表情。

  「那個、咳咳……善子現在稍微可以自主行動了嗎?」

  善子模模糊糊地看著對方提著的口袋裡的夾板繃帶之類的東西,沒太明白對方的意思,像是夢遊似的疑惑地嗯了一聲……她從一開始就不太明白現在是個怎麼狀況,對方又是什麼意思。

  而那個非常熟悉,卻讓人怎麼都想不到名字的白髮大高個卻沒能給她解惑,只是移開了視線,像是有些破罐破摔:「本體上的傷口和構造體的各種……不是也得處理嗎!嘖、」他一手抓著自己的頭髮,「我把東西都帶來了,總之善子要是能想辦法的話……」

  然後遲鈍的貓眼女高這才啊了一聲,稍微理解了那種微妙的親近感,明白了這是幫助自己的友方,她遵從著『自主行動』的指示,擡起構造體的一隻腳試圖站起,卻直接栽進了被褥里,試了好幾次才能爬起來。

  「哈……」那邊被墨鏡遮著眼睛的男高已經長長吐了一口濁氣。

  善子卻搞不太清楚他那臉上是緊張、失望、還是要放棄的意思——不想一個人的貓眼少女下意識就伸手輕輕扯住了他的袖口,沒什麼力氣,卻試圖抓住他的手腕。

  卻這才注意到了他臉上的不自在已經轉變成了奇怪的紅色,直接從後脖頸爬上了耳朵。

  「……生病?」滿腦子問號的貓貓眼小姐歪歪扭扭地終於又坐直了

  身體。

  「啊啊、沒辦法了,等到之後能聯繫到別人或者是善子清醒之後想要動手也可以,總之……」他冰藍色的眼睛看向了善子有些迷糊的澄黑貓眼,「那個、要我負……啊啊!」像是自己也說不下去,男高咳嗽了好幾聲,「……總之,我要給本體稍微擦一擦傷口和換藥了,可以吧!?」

  被他注視著的女高完全沒搞懂那種長得過頭卻又沒頭沒尾的從句們。

  她姑且聽懂了他是要幫忙的意思。

  所以。

  善子只是試圖通過不懂裝懂表現出自己沒有什麼問題,她輕輕握住了對方的手腕——那多半只是想要抓住對方的本能吧。

  不要留我一個人。

  而那個男高的表情卻突然變得有些認真:「善子。」

  「嗯?」

  「如果善子……就是,我會負責的。」

  沒搞懂他的意思。

  但善子姑且有些迷糊地答了:「……謝謝?」

  然後她就模模糊糊地看到白髮男高像是被擊沉一樣直接單手捂臉屈著身,陷入了思考人生一樣的詭異狀態。

  這只是這一個月里的第一步而已。

  *

  而夢境裡這一切倒是解決地簡單明快。

  要綁上六千多根紅線需要多久呢?

  哪怕是一根一秒,也需要一個多小時……而對於現在遲鈍異常的善子,這花費的時間就更多了。

  ……而最後的實踐也證明了這點。

  拉拉扯扯的紅線束縛花了三四個小時才結束,而那之後,因為精神污染,無法脫離這個時代身體的善子的昏沉狀態則是花了夢境裡接近一個月的紓解才稍微清醒一點。

  而又因為如果她無法清醒,所有被她束縛的人也無法醒來(除了某對來去自由的異世界兄弟)。

  最後就變成這樣。

  當然,對於一小部分人來說這也許是吃到撐的有趣過程。

  而對於直播間裡面這一千六百多的大部分人來說——剛開始那還是非自願與本意參與的馬拉松式『不要在意主播那邊』挑戰。

  [度假志願:我已經想好了,我要把這裡的記憶也捐出去。]

  [記錄組1:誒?雖然這樣應該也是可以的……?]

  噢,差點忘了還有一個墜入了煩人地獄的過度加班的社畜了。

  但後來,將視野分隔的帘子在空曠的室內架了起來、然後是被某個巨型大福先生從附近電器影音店弄來的電視機和各種輪換播放的影碟也被擺在了帘子的外面,緊接著才是各式購買來的補給品。

  所以……

  這場面就被這些吵吵嚷嚷的傢伙自來熟地變成了睡著醒來、吃飯喝酒、就著旁邊不間斷播放的各種影碟,隨便抓著直播間的其它人進行的超長咒術-世俗交流會。

  反而一旁在帘子後,無暇顧忌這邊情況的三人倒像是喝了兩杯就已經醉成一團,在隔間角落裡抱著冰塊先行退場的超弱酒友,反而成了交流會的配角。

  *

  [99:這就是『生命自會找到出口』的真實寫照吧,我們。]

  [絕世大盜:哪門子的出口啊,這不是被夢境監獄關得死死的嗎,笑死。]

  [舅舅黨:對334來說這是剛好吧,提前體驗,還有零食飲料和電影還有陪聊。]

  [絕世大盜:不要提醒我那種事啦!]

  [漂亮毒物:嗚嗚,不過這次污染的情況真的要花好久噢……沒關係嗎?真擔心檸檬撻。]

  [99:嘿嘿。]

  [未命名73:你們這些傢伙……首先,肯定是PG13等級的,再怎麼沒神經也不會那樣啦。]

  [未命名125:雖然大福先生和砂糖醬是那種人,但是,不希望別人以那種視線,不尊重地凝視她的肯定也是那兩個傢伙吧?]

  [99:唔嚶……是我錯了啦!那種事情我當然知道啦!]

  [滑子菇:……不過『那種人』是指?]

  [度假志願:人渣的意思吧。]

  [漂亮毒物:好直接!]

  [未命名5345:而且,與其說是那種狀況……不如說,我們這樣好像是在ICU外擅自開席慶祝噢。]

  [度假志願:需要搶救的人是我。]

  [99:牙白!不過確實也是慶功宴吧?屬於我們的。]

  [未命名125:唔……這樣也算是扯平了?總覺得已經理解為什麼二哥和大哥不想知道這種內容了。我們作為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還能事不關己,作為家人反而更不想知道家人的私生活情況吧,特別還是寶貝妹妹要離開家的事情。不過,就算是有大福先生搬來的影碟播放,睡醒就看電影然後再睡著也有些枯燥啊。]

  [與星同墜:不過如果我們的計劃沒辦法成功的話,善子無論如何都還是得走的吧,也談不上『妹妹會離家』這種事情了。]

  [感覺超棒:——絕對沒關係的!我們的努力不是已經走到這步了嗎?度假君和我都已經兩度成為了夢境入口了呢!]

  [度假志願:只是因為我的人生軌跡最為平穩中規中矩吧,我倒沒有努力什麼。]

  [感覺超棒:哎呀!這種時候就不要在意這種細節了,這是我們共同協作的結果,只要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慶祝就可以了!]

  只是看著黑色的氣泡的文字就能想像到他仿佛托著下巴坐在地上的模樣。

  [與星同墜:確實,不用一味成為被拯救的人,心裡真的會舒服很多,這種沒有虧欠什麼的感覺。]

  像是無聲的乾杯,聊天窗口暫停了片刻。

  [滑子菇:不過……他們本人真的沒關係嗎?一不小心搞不好的話不會受傷……雖然我也很難想像那種場面就是了……]真心實意把擔心掛在言語裡的人只有一個。

  [與星同墜:善子那邊我不太清楚,不過悟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未命名12:不管是『不會傷心』,還是『不會輸』角度來理解都覺得難以你們的感情呢。]

  [與星同墜:因為咒術師太少了嘛,我們同年只有三個學生噢,說起來,要是硝子也在就好了,她最喜歡喝酒了。而且,能一起久違地嘲笑悟一定很有趣吧——]

  [度假志願:醒來之後見面不就好了,事到如今也不需要有什麼隔閡了吧。]

  [滑子菇:嗯,不管是大福先生還是與星先生,這都是久違的重聚了吧。]

  [與星同墜:那滑子菇也來吧?畢竟你暗戀、]黑色氣泡的話還沒說完。

  學弟的緊急打斷就出現了。

  [滑子菇:真的——非常抱歉!請原諒我我再也不敢得意忘形了!]

  [拜金女郎:總覺得知道為什麼大福君喜歡欺負滑子菇了。]

  [滑子菇:誒、誒!?饒了我吧……]

  *

  估計是酒過三巡(雖然度數很低),聊著聊著事情就往走心的方向去了。

  [未命名125:嗚哇,我們能不能之後搞個什麼同好會什麼的啊……我不想分開……]

  [漂亮毒物:檸檬撻說過暴露身份很危險的吧。]某個違規的當事人反而教訓起了別人。

  [未命名125:就是一切事情都解決了之後嘛!就是之後——]

  [99:這個啤酒只有5度不到噢?真的不是醉迷糊了嗎?說起來為什麼都是度數這麼低的?]

  [未命名125:嗚嗚……]

  而不想讓氣氛太沉重,有人轉移了話題。

  [未命名73:嗚哇,說起來這個——被擺在小供台上的食物、飲料什麼的,雖然大家都能從自己的角度與之交互,吃點零食打發時間也好……]

  [感覺超棒:我懂的、我懂的。]

  [未命名73:未免也太像被供奉的死者了吧!而且兩桌零食、至少有一桌半是桌甜品到底是誰的惡趣味啊!還給啤酒插好了吸管,他都不喝酒的嗎!]

  [度假志願:哈,

  還能有誰。]

  [絕世大盜:而且大福先生的選片也太奇怪了,在夢裡看猛鬼街系列不是噩夢中的噩夢嗎!?我不想留下那種可怕的記憶啊!]

  [未命名73:喂喂、那分明就是把『不存在』所以被分配打雜的不爽發泄在我們身上吧?]

  [與星同墜:哎呀,他沒在我們看電影的時候瘋狂出來劇透已經很好了哦,比過去成長了不少呢。]

  [點讚醬:五條那傢伙本來性格就很我行我素,姐姐果然是被脅迫了不得不從吧……]

  [漂亮毒物:不得不!?細說細說。]

  [未命名73:都被你看完了有什麼好細說的啊,而且,才以為你這傢伙正經點,你這不是死性不改地還想要偷聽嗎。]

  [漂亮毒物:干擾別人的隱私和戀愛會遭天譴的誒!這種道理沒道理就我不懂吧,捏造才是我的領域,我可是不會犯罪的!]

  [99:是的,現在那邊是充滿想像的空間——我們才不會讓想像破滅的!而且不打擾正主才是優秀的品德!]

  [未命名73:嗚哇,真的假的。]

  [滑子菇:那個、也不用這麼說吧,大福先生雖然平時亂來、壞心眼也很多還喜歡開玩笑似的威脅人,動不動就遲到、總之……]

  作為輔助監督的灰色氣泡氣弱地冒出來找補了起來,但是語氣看上去只有逐漸因為心虛走低的份。

  [滑子菇:但是,五、大福先生是不管怎麼說,也是只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正確的事情,保護他人的類型……?]

  氣泡們頓了頓,像是稍微吞咽了一下熱鬧之下的擔憂。

  [未命名73:大家都會沒問題的,雖然大家面前都只有自己一個人……稍微乾杯吧?]

  反倒是某個靠譜的金色氣泡一如既往地冷靜。

  [度假志願:滑子菇,結尾是問號就是最大的問題。]

  他語氣難得地有些柔和。

  [度假志願:那些笨蛋沒問題的。]

  吵吵嚷嚷、沒個正型,重點四處偏移,鬥嘴個沒完又相處融洽,不能說是道德上完美無缺的好人,多少有些平庸與模稜兩可,有些超能力,有些沒有。

  ……只是普通的人類。

  以熱鬧互相鼓舞、互相安慰著的傢伙們好像成為了能說得上幾句話的朋友。

  但無論如何,因為這過度休假,所有人醒來之後的皮膚因為充足的睡眠都變好了一大截也是事實。

  雖然沒人這麼要求過。

  *

  貓眼老闆娘在自己的床上睜開了眼睛,她還沒仔細確認這次從夢境裡帶出來的東西——只是下意識往上伸出手,還沒來得及擡起身按下鬧鐘。

  是被子蓋得太多了嗎?

  總覺得這次有點太熱了。

  她虛弱地試圖掀開被子但沒成功,艱難地稍微擡起上半身的時候善子才感覺到了起身困難。

  ……等等。

  鬧鐘翻湧的奇怪畫面全都湧上來是一回事。

  而另外一回事。

  老闆娘稍稍低下了頭,下意識看向了自己身遭的環境,仿佛昨日重現一般,她發現自己再一次慢一步按在了一個比自己大一圈、略微帶著青筋的手背上。

  鬧鐘已經被按下了,但是不是她。

  她的中指指肚下意識就在浮起的凸起上順著脈絡摩挲了一下,就被抓住了手。

  然後迷迷瞪瞪的、頂著白色亂發的腦袋這才從善子的身前擡起腦袋:「我還要去處理、」白髮男高半邊臉埋在善子的枕頭裡,維持著一邊按下鬧鐘的模樣睜開了眼睛——他像是某種冰川折射的眼睛和善子對上了視線,「啊。」

  年輕的五條氏看上去完全清醒了。

  善子看見他瞪大的冰藍色眼睛已經轉了好幾圈,似乎是花了兩秒才確認自己確實是又一次來到了咖啡店裡,然後白髮男高已經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等等、已經到這邊了嗎!?」

  ……那是什麼意思?

  但身上那種爬不起來的感覺卻還沒有消失——於是善子這才緩慢地視角繼續下移。

  首先是看上去和砂糖醬非常相似,骨節要更加分明且帶著點粗糲感的手現在正輕輕按在善子的腰上,也是因為這條沉得要死的胳膊正搭在貓眼老闆娘的身上,她才沒能馬上爬起來。

  善子的腦袋忍不住往身後看。

  只見此刻在側躺的自己身後,在靠牆的位置還躺著一個明顯已經超過她一米五乘兩米的單人床長度,因而只能斜著把兩條腿都伸到善子小腿上的修長身影。

  他的半張側臉埋在枕頭裡,比砂糖醬打理得更加清爽的白色頭髮、像是能感覺到那種柔軟的觸感一樣搭在了枕頭上。

  五條先生的眼睛閉著,只能看到眉眼凹陷里,支出來的和發色同色的睫毛一顫一顫,像是正在做著什麼夢一樣。

  「五條先生?」她推了推閉著眼睛倒在被窩裡的白髮男人的肩膀。

  但對方明顯沒有醒來的傾向。

  善子下意識地把手放在了五條先生的心口上——確實能夠感覺到穩定的心臟跳動和呼吸的起伏,以外表判斷來說,應該也不是陷入了什麼生命危險里。

  那為什麼五條先生不睜開眼睛?

  有些疑惑,貓眼老闆娘忍不住看向了那邊還摸著自己的腦袋和身體確認情況的白髮男高。

  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善子已經聽見走廊另外一頭傳來的匆忙腳步聲,緊接著才是門把被擰動的嘎吱聲,接著,才是一聲帶著微妙疑惑的嗯聲。

  站在臥室外面的黑髮男人皺起了眉頭,二號灰藍色的眼睛看向了這邊完全僵硬的貓眼老闆娘,他打量了一下室內的情況,皺著眉歪起了脖子。

  過了兩秒。

  二號才給出了評語:「……新花樣?」

  澄黑貓貓眼裡滾動的『?』先是變成了『!?』然後是『!』。

  善子瞪大了眼睛,才意識到這畫面到底有多不對勁。

  「等等……」

  「我不是說找個我能教訓的傢伙、」二號的教訓聲還沒說完。

  「沒有,等等——」面癱老闆娘語氣難得地慌張了起來,她試圖從床上坐起身又直接跌在了睡著的年長五條氏身上,然後這才借著砂糖醬的手從床上爬了起來,「二號明明知道不是這麼、等等首先新花樣必須要建立在『玩』這件事上吧,但是我都說了沒發生任……」她的語氣一開始還理直氣壯,但很快尾音在還沒把『沒發生任何事』說完的時候就已經輕飄了起來,然後聲音逐漸消失了。

  ……應該沒發生任何事情吧?

  澄黑的貓眼下意識就看向了白髮男高。

  「等等、我只是剛準備收尾就已經到了這邊,善子!」戴著墨鏡的高專生已經像是報告一樣舉起了一隻手,「我都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好嗎!」

  根本沒在聽他的說明。

  面無表情的貓貓眼小姐只是突然把腦袋撇向了無人的牆壁。

  像是看到了宇宙一樣,善子眼前突然浮現起了所有的曾經有過的夢境、和因為束縛而一度獻出的回憶,兩度發生的過去一瞬間在她眼前閃過——而其內容長度。

  ……大概有三四十年份。

  貓貓·宇宙·頓悟。

  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吧……!?

  應該?

  她忍不住滿頭冷汗地在因夢境壓縮過而長得過分的閃回里,開始回憶起了自己在夢境和現實里雙重的所作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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