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決斷
2024-09-14 17:42:45
作者: 夏滿分
第135章 決斷
——那是堙滅在消失的世界線里的一次對話。
2010年,春。狗卷荊的畢業典禮當天。
五條悟回高專和夜蛾談入職做教師的事,恰巧碰到被拉來做畢業致辭的夏油傑。
他不過是到天台來透個風,卻撞到夏油傑站在圍欄邊發呆,手裡敞開一隻精緻的絨盒。
那枚小小的金屬環在春日熹微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哪怕五條悟戴著墨鏡,都覺得有些炫目。
「傑——」
五條悟故意喊得很大聲,慢悠悠地朝夏油傑的方向走去,給了對方足夠的時間將戒指收好。從高專畢業後的這兩年時間裡他們見面的次數比學生時代少了很多,難得碰面一次,他心裡下意識地想要迴避與夏油傑的衝突。
但是,夏油傑並沒有將戒指收起來。直到五條悟走到身邊,他都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枚戒指。
五條悟扭過頭去看夏油傑認真的側臉,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開啟話題了。他沒想到話多的自己竟然也會有完全詞窮的時候。
沉默持續了半分鐘,到頭來是夏油傑先開口。
「悟。」夏油傑頭也不擡地問,「你想過結婚的事嗎?」
「……哈?」五條悟霎時間滿臉驚恐,快速地後退幾步和夏油傑拉開距離,「你別告訴我戒指是送我的,我不會答應你的求婚的!!」
「想也知道不可能吧。」夏油傑隨手將首飾盒扣上揣回衣兜里,一臉無語,「我是在問你未來的人生計劃。」
「人生計劃?」五條悟摸了摸下巴,「人生還用計劃?」
夏油傑:「……」
「我本人倒是沒想過啦,不過這幾年確實有一些家族主動提出要和五條家聯姻。」五條悟攤了攤手,「對我來說完全沒必要,聯姻是弱者才會用的手段。」
兩個家族聯姻是為了達到1+1>2的效果,讓彼此的勢力能夠進一步壯大。但五條悟沒必要這樣做,因為他的力量早已不能用數字來衡量,他一個人就是+∞。現代咒術界,無人能與他比肩。
哪怕,是眼前的夏油傑。
只是,明明已經站在了最高處,眺望雲端之下的風景時,也總覺得不滿足。
所以他總是在向荊索取,索取他心中缺少的某樣東西。荊不會拒絕他,哪怕是稍微有些越界的要求,也總會在他的軟磨硬泡下答應。
簡直就像棉花糖一樣,柔軟、甜蜜,一不小心就會陷進去。
「但是、」五條悟低聲喃喃著,「姑且算是有個不想放手的人。」
「這樣啊。」夏油傑瞭然地點了下頭,「我也一樣。」
他垂眸笑了一聲,說:「我準備向荊君告白了,以結婚為前提。」
五條悟猛然扭過臉看向夏油傑。
夏油傑從未言明過對荊的感情,甚至在他死死粘著荊的時候也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好像沒什麼感覺一樣。
但這只是夏油傑在荊面前的偽裝,私下裡他們之間已經為了荊的事發生過很多次爭吵。
他以為夏油傑會一輩子如此,沒想到這人忽然憋了個大的。
以結婚為前提?哈??
「當然,我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夏油傑看似輕鬆地聳了下肩膀,「到時候我就會一個人消失掉,然後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裡默默詛咒你們的。」
「要是給我發婚禮請帖的話,就殺了你哦。」
「……可怕。」五條悟隔著衣袖搓了搓胳膊上的豎起的汗毛,「我絕對不請你,誰要請情敵來婚禮啊!」
不知不覺就順著夏油傑的話往下說了。
其實那個時候的五條悟和夏油傑想的一樣,他不覺得自己會輸,所以玩笑似的將這個話題輕輕揭過了。
——讓傑有機會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不也挺好的嗎?
他心中萌生出一種堪稱愚蠢的大度。
結果在三個人的畢業旅行中,那場意外發生了。
夏油傑隻身離開了,荊不再和高專往來,他成為了「與夏油傑有關的某個人」,被荊一同拋棄掉了。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原來溫柔的、處處容忍他的荊,是那樣殘忍。
原來他才是沒被選擇的那個人。
到頭來,他撿到的戒指沒能立刻交給荊,原本想邀請荊來當自己副手的想法也打消了。
他重新變回一個人,重複著幫其他咒術師收拾爛攤子的無聊日常,就這樣消磨了七年時間,直到夏油傑盯上了乙骨憂太,荊被迫成為棋子回到了高專。
——這一次該由他來包容荊了。
五條悟這樣想著。所以他努力幫荊收拾殘局,想要成為荊的依靠。
可結果卻並沒有改變。
荊根本不需要他的心,就算剖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是一團爛肉罷了。
所以在那條世界線被畫上終止符的前一刻,五條悟為自己留下了一個詛咒:
做個遲鈍的笨蛋就好。
……
室內牆壁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以五條悟的耳力能很清楚地聽見荊哭泣時的喘息聲。
他嗓子還沒好,發不出多大的聲音,抽泣時聽起來就像快要喘不上氣了一樣,急促、嘶啞。
夏油傑在安慰他,柔聲細語。
外間沒開燈,昏暗一片。五條悟獨自坐著,沒由來地感到煩悶。
過去的記憶在逐漸恢復,但是五條悟對那些東西並不感興趣,只覺得無聊又多餘。
荊的那個束縛也讓他覺得可笑。
就算另一個他曾經喜歡過狗卷荊又怎麼樣,和現在的他完全沒有關係吧。有什麼必要對他避如蛇蠍?
五條悟整理著混亂一團的大腦,再加上最近實在太忙,一不小心坐在榻榻米上睡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夏油傑推門出來。
「荊的問題已經處理好了,他現在睡了,我們去找老師吧。」
這是高專的例行流程,結束任務後需要向校長做當面匯報,順便共享情報。所以今天兩人本來約好了先碰面再一起過去的。
五條悟正在打盹兒,嚇得一個激靈,本來就掛在鼻樑上搖搖欲墜的墨鏡直接砸在了榻榻米上。
「幹嘛坐著睡啊。」夏油傑打開燈,彎身把墨鏡撿起來遞到五條悟手裡,視線卻在掃過對方的臉時頓住了。
「……悟。」夏油傑怔了怔,語氣有些驚疑不定,「你臉上……有眼淚。」
五條悟眼睫一顫,又有一顆淚珠落下來,浸濕了榻榻米。
他利落地用手背把眼角一抹,睜眼說瞎話道:「這是汗。」
然後重新把墨鏡戴了回去,遮擋住微紅的眼眶。
夏油傑無語道:「……我要是像你一樣這麼會自欺欺人的話,人生應該會順利很多吧。」
「聽不懂。」五條悟一把拽住夏油傑的衣領,不耐煩道,「別磨磨唧唧的了,快點走。」
……
這一覺荊睡得格外沉,最後還是被系統音吵醒的。
【系統已自動修復,總計耗時10分鐘。】
荊猛然睜眼,從床上坐了起來。
「系統?」
「我在。」
「你怎麼忽然出BUG了?」
「我寄生在你的大腦里。福永玉三的咒力干擾了你的腦波,才導致我無法正常工作。」
「原來如此……」
荊稍微鬆了口氣,只要不是福永玉三的咒力能直接影響系統就好,不然就太麻煩了。
荊翻身下床,看到夏油傑在書桌上留了一份冷食便當,飯盒下面壓了一張紙條,解釋了改寫記憶的事。
荊擡手按住了胸口。
說實話,他現在還有點後怕,那兩段改寫記憶真的嚇到他了,哪怕術式效果已經解開,那種恐懼和無助的感覺仍然在心中揮之不去。
所以累得睡過去之前,他才趴在夏油傑懷裡哭了很久,泣不成聲。
刺傷五條悟的事也得找個機會好好跟對方道歉才行。
荊吃完了夏油傑留的便當,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一打開門看見伏黑甚爾坐在電視前打他新買的遊戲,還愣了一下。
「伏黑先生……你還在啊。」
這會兒已經是黃昏了,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沉。荊還以為這個時間伏黑甚爾早就帶著兒子回去了。
甚爾靈活地操縱著PS4,把人機格鬥遊戲打出了一邊倒的效果,嘴上隨口抱怨道:「還不是那小子不肯回去,也不知道一個破動畫片有什麼好看的。」
是的,此時屋裡的三個小孩子正在用MP4看動畫,屏幕小小的,因此他們只能湊在一起看。
「鳴人好帥——」坐在正中間的粉發小男孩兩眼放光,「伏黑、咒術也能用來搓螺旋丸嗎?」
伏黑惠想了想,說:「大概不能,我只會搓兔子。」
虎杖又扭過頭去看另一邊的狗卷棘,期待地問:「棘哥哥呢?你會什麼絕殺奧義嗎?」
狗卷棘安靜搖頭。
伏黑惠替他解釋道:「咒言不是走那種耍帥路線的,比較像言靈。比如他說一句不能動,你就不能動了。」
虎杖恍然:「原來如此……這不是超級強嗎?!」
「那伏黑的爸爸呢?他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應該會什麼超強的奧義吧!」
伏黑惠一扯嘴角,譏諷道:「他啥也不會,只是個有點強壯的大猩猩而已。」
伏黑甚爾:「……餵。」
「咳咳。」荊適時地打斷他們,成功阻止了一次父子吵架,「虎杖君,你在這邊待得還習慣嗎?」
「嗯嗯!」虎杖狂點頭,「東京超級好玩!」
「那就好。」荊簡單和虎杖聊了幾句,然後拿起遙控器隨手把甚爾正在打的遊戲關了。
伏黑甚爾:「……喂!」
「MP4屏幕太小了,你們用電視放動畫吧,我和伏黑先生出去買點吃的。」荊說完,直接把臉色陰沉的甚爾拉了出去。
兩人出了宿舍樓,來到樓棟後方無人的山林里。
甚爾找了棵樹倚著,將兩手插進褲兜里,懶懶問:「你腦子好了?」
荊低下頭:「嗯……今天的事很抱歉。」
「太不謹慎了。」甚爾一邊說著,一邊把奪走的槍還給荊,「接下來你要怎麼辦?就算詛咒師們入場也只能拖延一時,不解決那個會改造咒靈的傢伙就什麼用都沒有。」
荊有點意外:「你都知道了啊……」
「在仙台碰到夏油的時候稍微聊了幾句。」甚爾一哂,「我帶著惠剛到仙台的時候在虎杖家附近宰了幾隻有智商的一級咒靈,夏油知道後還低頭感謝我幫忙保護虎杖,大概是在替你道謝吧。」
「雖然我也不知道那傢伙有什麼立場替你道謝,奇奇怪怪的小子。」
「這樣啊……」荊喃喃著。
甚爾主動提起這件事,當然是另有目的。
「我勸你還是儘快下決斷吧,按照咒術界高層那群老頭子的作風,拖了這麼久都不去解決肯定是不想解決了,再這樣下去還會有更多的咒術師死去,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甚爾睨著面前的荊,「如果你們因為什麼不可抗力無法動手,我可以幫忙宰了福永玉三,只要錢到位就行。」
荊搖了搖頭:「他是我的仇人,就算要殺,也該是我親手殺。」
「哦?」甚爾饒有興致地勾起唇,「所以你打算親手殺了他?」
「你不是想當警察嗎,小鬼。殺人的代價你能承擔得起嗎?」
「就算承擔不起,也不得不承擔了。」荊握緊了拳,「伏黑先生,我拉你出來確實是有事要拜託你,但不是想讓你殺福永玉三。」
「有一個很棘手的人……和福永玉三聯手了。目測他們那一方至少有三到四隻具備成年人智商的特級咒靈。我希望你能幫我牽制住它們。」
福永玉三的確清除了荊的一段記憶,但荊的系統卻將他們之間的對話記錄了下來反饋給了荊。所以現在荊已經知道了福永玉三術式的發動條件,也確認了他已與「虎杖香織」等人聯手。
「聽來有點意思。」甚爾道,「不過你有信心能贏過福永玉三嗎?不是都被他耍過一次了。」
「我有。」荊篤定道,「我和福永的術式,說白就是先手必勝,只要我搶占了先機,就能贏。」
昨天他是被福永的術式初見殺了,因為不知道發動條件,所以糊裡糊塗地被對方硬控無法出手。但如果換成他先出手,直接用咒言讓福永發不出聲音,福永的術式也就形同虛設了。
「確實。」甚爾點了點頭,「不過牽制這種事,還是夏油傑更擅長吧,畢竟他有那麼多咒靈,你不如直接去拜託他?還能省點錢。」
「……?」
荊有點意外。因為甚爾很熱衷於搞錢,應該不太會把賺錢的機會拱手讓人。
「我不想把夏油學長牽扯進來,不想讓他成為我的『幫凶』。」荊輕輕嘆了一聲,「如果上面要追責的話,他也會跟我一起被處分的,我不希望這樣。」
「哼……」甚爾道,「這樣的話,你還是親自和他說吧。」
他說完,便將一直插在褲兜里的左手拿了出來,連同手機一起。
「對了,剛才忘了告訴你。」
「在仙台的時候怪劉海小鬼特地和我說過,如果你再有事找我一定要讓他知道。」甚爾挑了挑眉,「沒辦法,他實在給的太多了。」
甚爾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夏油傑」和「正在通話中」幾個字。
荊:「……」
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