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改寫

2024-09-14 17:42:43 作者: 夏滿分

  第134章 改寫

  很快,兩人就從今村那裡得知荊昨晚沒有待在高專。從他離開高專結界到第二天坐今村的車回來之間的這一段時間必然發生了什麼,這一點也可想而知。

  「但是……回來的路上狗卷同學明明非常正常啊。」今村擔憂地攥緊雙手,「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呢?」

  夏油傑的目光掃過昏睡過去的荊,低聲道:「我想……應該是某個人在他腦內植入了什麼暗示,只會在目標出現的時候才會觸發,比如『殺了夏油傑』之類的。」

  所以荊才會淋著雨跑來醫務室找他,目的就是殺了他。

  但,荊的本心還在堅強地與植入腦內的暗示戰鬥著,因為不想傷害他,所以選擇用最快也最殘忍的方法毀掉自己的嗓子。

  「狗卷君看上去挺乖的,這種時候居然意外的瘋狂呢。」硝子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連喝硫酸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真是難以想像。」

  是啊。

  夏油傑的視線停留在少年毫無血色的嘴唇上,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

  為了不傷害他,荊不惜承受被硫酸灼傷喉嚨和食道的劇痛,甚至拼命壓抑著反轉術式的運轉,最後痛得昏了過去。

  

  甚至這已經算是比較好的結果了。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正好在醫務室里,還有硝子能夠兜底,荊說不定會因為內臟大出血而死去。

  一般來說的話,遇到這種情況,人都會下意識地逃避,去選擇讓自己更好受的處理方法吧?就算荊真的咒殺了他,也可以把這個後果推給操控了自己的福永玉三。

  ——都是因為福永玉三的錯,是他太卑鄙了。

  只要這樣想的話,就可以減輕自身的罪惡感,就可以安慰著自己的心繼續生活下去了。

  畢竟人類也是動物,保護自己才是本能。

  而荊的做法卻截然相反。

  到底是什麼在支撐著荊做出違背本能的選擇呢?

  暴雨傾盆,氣溫卻沒有降低,醫務室里有些濕熱,衣物貼在後背皮膚上的黏膩感讓夏油傑感到有些不適。

  心中的某處躁動著。

  「你明明知道答案,真是不坦率啊。」

  聽著腦內浮現的聲音,夏油傑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沒人問你的想法。」

  「那我來問問你好了。」

  「我的記憶你已經看過了,你怎麼想?」

  夏油傑回敬道:「真是不坦率。」

  那人只是苦笑了一聲。

  「夏油君……夏油君?」硝子的聲音將夏油傑的思緒喚回,「你覺得要怎麼辦?」

  「如果狗卷君醒來之後還是要殺你的話,我們也必須採取應對措施吧。要不先把他綁起來?或者用手銬之類的東西限制他的……」

  「我帶他回去。」夏油傑說得果斷,「今村小姐和硝子都還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吧,本來現在就人手不足了,也不好再給你們添麻煩。」

  「放心,現在搞清楚狀況了,我一個人也能應付他的。」

  夏油傑朝兩人笑了一下,不由分說地抱起病床上的荊出去了。

  「好迅速……」硝子唇角一抽,「這傢伙完全是站在狗卷君的家屬立場上說話的啊。」

  但是夏油傑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

  ……

  夏油傑抱著還在昏睡的荊返回宿舍。

  他想到了一個可以嘗試的辦法,但不確定能否成功。他不想讓進出醫務室的其他人看到荊不對勁的樣子,所以才把他從醫務室帶離。

  在外奔波的一周時間裡,夏油傑除了完成高專交給他的任務之外,還做了一件事,就是根據二十七歲的自己的記憶,提前收集了一些已經誕生的功能性咒靈為將來做準備。

  其中一隻就是喰腦。

  喰腦的術式「食夢」能夠吞噬人類的記憶——這只是其中一個功能。

  「食夢」的另一個功能,就是將吃下去的記憶反芻,簡單點來說就是將記憶改造後送回大腦。

  但儘管擁有篡改記憶這麼強大的能力,喰腦自身卻無法使用,因為它不具備智力,沒辦法像高級咒靈和咒術師那樣進行複雜而精細的咒力操作。

  如果要用的話那就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抽取喰腦的術式後由夏油傑來進行咒力操作。

  夏油傑的想法是,假設荊被下達的暗示是殺死他,那麼只要他人還沒死,荊就會不斷地用各種方法嘗試殺他,就算他能躲,事情也會沒完沒了地繼續下去。

  所以他要為荊植入一段「夏油傑已經死亡」的記憶,騙過荊的大腦。

  只要荊的大腦判定目標已經達成,福永玉三施加的暗示就會自動消失了。

  之後他再出現在荊的面前,取消掉記憶篡改的效果,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這種複雜的咒力操作,想也知道會造成很大的消耗,而且肯定會讓荊傷心,但是沒有辦法。

  趁著荊還在熟睡,夏油傑立刻行動起來,按照計劃放出喰腦提取術式,而後將掌心貼上了荊微涼的額頭。

  咒力湧入荊身體的瞬間,兩人的靈魂短暫地連結了,荊的記憶如同電影膠捲一般一幕幕地從夏油傑的腦海之中閃現。他沒有細看,很快地選取了最近的一段記憶進行改寫。

  夏油傑把剛剛推進手術室里搶救的人改成了自己,結局是搶救失敗死亡。

  他不想讓荊太難受,所以給自己選擇了一個相對溫和的、與荊無關的死法。

  完成改寫後,夏油傑擡手擦了擦額角的薄汗,召喚出糊糊,抱著它坐在床邊。

  糊糊可以隱藏他的身形,讓他能待在房間裡觀察荊的狀況。

  荊沒有讓夏油傑等太久。

  他似乎做了個噩夢,眉心緊緊地擰起,然後在某個時刻驟然驚醒,一下子撐起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

  「……學長?」

  荊用還沒恢復完全的嗓子發出嘶啞的氣聲,睜大的雙眼呆滯地望著前方,遲遲不能聚焦。

  他還沉浸在地獄般的記憶里,如同陷進了沼澤一般絕望無措,甚至沒發現自己身在另一個人的房間裡。

  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只有夏油傑的屍體被推出手術間的畫面在腦內不斷地回放著。

  為什麼?

  他還沒有讓夏油傑看到未來的可能性,還有很多話沒有和夏油傑說。

  為什麼那個人卻先走了?

  荊一動不動地坐著,雙手緊緊地抓著膝蓋上的空調被,眼淚不知不覺間滑落,順著下顎的線條滴滴答答地往下墜,打在自己的手背上。

  淚腺像是失控了一般。

  而夏油傑就坐在荊的身邊,看著這一切。

  ……已經夠了吧。他想。

  從荊的反應來看,改寫的記憶的確生效了,荊已經相信他死去了。

  所以沒有必要讓他繼續傷心下去了,解開術式吧。

  夏油傑朝著荊被淚水沾濕的面頰伸出手去,即將觸碰到時,外面忽然響起了五條悟的聲音。

  「傑~~~」

  這個沒禮貌的傢伙每次來找夏油傑時有一半以上都是不走正門的,這一次也很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窗外,喊了一聲之後就直接跳了進來。

  夏油傑:「……」糟了,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嗯?」五條悟進來之後立刻就注意到床上的荊,「嗯嗯??」

  「狗卷君,你怎麼會在傑的房間裡?話說他人呢,我們說好了要在醫務室碰頭結果他沒在……」

  「……」

  「你在哭?」

  五條悟來到床邊,沉腰去看荊的臉,腦袋歪了歪。

  好尷尬……

  夏油傑打消了立刻解開神隱術式的想法。

  他現在突然出現的話會很奇怪吧,而且五條悟肯定會嘲笑他悄悄躲起來的行為。

  荊扭頭看向五條悟,沉默得有些詭異,但眼淚還在不斷地往下落。

  五條悟的注意力全被荊大腦里打成結的好幾種咒力流動給吸引住了,完全沒發現荊的雙眸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高光。

  五條悟打量了荊幾秒,摸了摸下巴:「你的腦袋沒問題嗎?到底有多少人往你腦子裡塞東西了啊?」

  荊還是沒搭理他,默默地掀開被子,下床,走向書桌。

  從筆筒里拿出一支鋼筆,擰開筆蓋。

  「怎麼了?你要寫東西嗎?」

  此時的五條悟和夏油傑都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脖子上那個玩意兒也壞得太頻繁了吧。」

  五條悟跟了幾步,也去到書桌前。卻見荊驟然回身走向他。

  距離一下子拉得太近了,五條悟差點沒忍住就要往後退。

  但荊沒有給他後退的機會,用另一隻手猛然抓住了五條悟的胳膊,把手裡的鋼筆刺向了五條悟的左胸口。

  尖銳的筆尖直接刺穿了皮肉,只差一點就要捅進五條悟的心臟。

  「荊君!」

  夏油傑立刻解開了術式沖向不遠處的荊和五條悟,死死攥住了荊的手腕。

  是他大意了,沒想到荊被植入的暗示不止一個,五條悟也是他需要殺死的目標。

  「荊君、鬆手!」

  荊像是聽不到夏油傑的聲音也感覺不到手腕處的壓迫似的,依舊在用力把鋼筆往更深處捅。

  五條悟望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少年,半天不能回神。

  「好……」

  好痛。

  這傢伙下的是死手,是真的想殺了他。

  虧他如此相信狗卷荊,連無下限術式都解除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狗卷荊第一次背叛他的信任。

  怔楞的十幾秒里,五條悟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很多畫面,是他至今為止還沒在夢中看見過的陌生場景。

  最後,畫面定格在了狗卷荊和夏油傑一同從他眼前消失的那一幕。

  只有他被拋下了。

  「……為什麼?」五條悟不自覺地喃喃出聲。

  「你在發什麼呆,不是會反轉術式嗎?快點治療傷口!」夏油傑急得沖走神的五條悟低吼。

  荊死都不肯放開鋼筆,夏油傑只好一手刀把荊劈昏了,把人扛到了外間安置。

  等他返回裡間的時候,五條悟已經把鋼筆拔出來了,右手按在血流如注的傷口上,暗紅色的血不斷地從指縫中湧出。

  心臟沒有被傷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很痛。

  五條悟垂著頭,感受著心口處傳來的陣痛。

  「怎麼回事?」夏油傑皺眉看向他,「怎麼不止血,你要等自己的血流幹嗎?」

  「不是。」五條悟搖了搖頭,這才開始運轉反轉術式。

  血很快止住了。

  鋼筆刺傷的地方開始癒合,但心口的疼痛並未消失。

  夏油傑發現了五條悟的狀態不對,難得放柔了聲音和他說話:「荊是被植入了暗示才會這樣,不久前他也想殺我來著……不過沒關係,我已經有辦法能清除掉暗示了。」

  「悟,別難過。」

  五條悟迷茫地擡起臉來:「……我看起來很難過嗎?」

  夏油傑無奈地嘆了口氣:「自我意識薄弱也該有個限度吧,你這傢伙。」

  五條悟立刻正色道:「不對,我沒有在難過。只是很久沒有人能傷到我了,所以有點意外而已。」

  夏油傑給了五條悟一張紙巾,讓他把手上的血擦乾淨。

  五條悟正擦著手指,又聽夏油傑問:「那我問你,荊想殺你,你覺得生氣嗎?」

  五條悟隨口道:「還好吧。」

  「正常來說是會有點生氣的吧,畢竟你在他面前連無下限都不開,結果弄成這樣。」夏油傑搖搖頭,「悟,你沒發現嗎?你在自己的感情上格外遲鈍。」

  「是嗎?」五條悟低頭看著手指,上面還剩著幾塊凝結後怎麼也擦不掉的血痂。

  「不過應該也沒什麼影響吧。」

  另一條世界線上的自己喜不喜歡狗卷荊,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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