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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祝你做個好夢

2024-09-14 17:27:32 作者: 瓜仁草

  第97章 祝你做個好夢

  牧真不信,又信了。他將信將疑接過「上好的杏花釀」,拔開酒塞淺嗅一下,已是有些上頭,只強忍著眩暈道:「怎么喝?」

  「直接喝。」蒼厘眼色奇異,淡淡一笑,「你一口,我一口,慢慢把這瓶子喝乾,好不好?」

  牧真見他這模樣,酒還沒喝已快醉了,有點慌亂地垂下眼睫,看著那深不見底的瓶口,兀地憑生一腔豪情,正要舉瓶痛飲,臂上已多了一隻手。

  「這酒能醉死人的。一次只能喝一小口,得含在嘴裡慢慢品。」蒼厘見他如此豪邁,冷汗都要下來了,忙出言哄著,好說歹說先教他啜了半口去。

  卻見牧真面色如燒,酒沒咽下去,澄清的眼波都酥濁了。

  ……這酒這麼烈嗎?蒼厘想,看他個酒蒙子樣,三口應該能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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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過葫蘆瓶準備裝著喝一口,牧真那頭卻死活不撒手,只牢牢握著那瓶子腰,如絲如縷似笑非笑地凝著他。

  「……好喝麼?」蒼厘鬆了勁兒。

  牧真點點頭,唇角彎起的弧度更大。

  得,這就開始瘋了。蒼厘心裡嘆氣,卻是福至心靈般,順著牧真的手往上擡,將瓶口餵到他嘴邊:「那我這一口,聖靈子替我喝了罷。」

  牧真眉心微微一蹙,認真搖了搖頭。蒼釐正自不解,牧真卻一使勁,又灌了滿滿一大口酒下去。

  蒼厘:……?

  「……別……別叫我,聖靈子。」牧真口齒不清,呼吸也有些跟不上趟了,「我…是……煙煙……」

  嗯,還煙煙。蒼厘想,奄奄一息的奄奄吧。

  他覺察這酒不對,畢竟所有記載中都沒提有活人喝過扶疏。雖然目前已知的制酒原料都是好東西,但也難保南昭釀製的時候悄摸混了什麼人不能碰的猛料。

  「你……喝完……該,我了。」

  見牧真朦朦朧朧還要喝,蒼厘劈手奪過酒葫蘆。他一使寸勁,牧真給慣力拉到他身上。眼看要被撲個滿懷,蒼厘一矮身躲了過去,反目一瞄,牧真直直衝到一株杏樹前,迫不及待將之死死抱住。果成了只沾上就難甩脫的醉貓子。

  「小鳥……哼,我最……最討厭你了……」牧真說夢話一般念念有詞。

  蒼厘從地上拾起酒塞蓋緊瓶子,朝前走了幾步又折回來,一手刀將人砍暈,放在樹下靠好。他試了試牧真鼻息,確保人無恙,起身前又順手撩了幾把杏花蓋在牧真身上,徒手給人整了條香甜軟和的花被子。

  墓里還是有危險的,他不想牧真再跟著以身犯險。同時自己還得多出精力掩蓋遊說,畢竟衝撞聖者墓和大鬧烏部刑場對牧真的意義全然不同。

  蒼厘甩甩頭,把有的沒的甩出腦子去,保持清醒繼續走。又走了小半個時辰,他遠遠看見了聖人墓碑與墓旁的老杏樹。

  那墓碑修做一朵七瓣蓮台模樣,姿態舒展,徐徐朝天綻放。上面沒有刻錄文字,因為聖者蓮的功業口耳相傳,千年以降,全部記載在人們心上。

  蒼厘默然行了一禮,啟開葫蘆封,將扶疏酒依次澆在七葉蓮瓣中,一瓣比一瓣深。而後雙手交握成拳,逼出一縷龍息繞於拳錘,重重砸在蓮心中央。

  整座墓碑震顫起來,七瓣蓮中盛著的扶疏酒在這震動之中如懸絲引線般次第匯入蓮台心。蓮心給七道酒線圍著,仿佛成了漩渦之眼,也正如渦眼般漾出縱深水波。蒼厘觸手之間,給這渦流吸著,從手臂一整個兒吞入了地下墓穴。

  這扶疏酒合生之蓮與死之杏,正好做啟墓引子,開啟了連接生死的通路。而這會道之術是曾在丹洲的朱部遺族搗鼓出來的,需得以墓碑為眼並齊生死之信物在月色下施行。直至碑上信引耗盡,通路方才閉合。一整套下來動靜雖不小,但卻毫無出入痕跡。

  蒼厘估摸著自己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須在此期間覓得龍神首骨。

  他順著墓道走,一邊想,還好牧真酒量小,兩口就收住了,要不自己還要多跑一趟,在南昭眼皮子底下偷酒。

  壘建墓道的大塊青石平整光滑,蒼厘一路摸著石塊紋理前行,並不用點燈。因為無論冷熱光源,都會直接觸發墓道中的致命機關。

  循著白隼令的指引,他很快走到主墓室。一推開墓門,只覺冷氣沁骨,呼吸都仿佛結冰。

  這裡比起樸實無華的墓道稍微華麗一些。壁上龍眼般的夜明珠,煌煌映出鋪滿壁頂的彩色砂繪。四壁分別是聖者如何降服四大凶獸,天頂則畫著他如何擊敗龍神。筆觸古樸,卻驚心動魄。

  畢竟那最後一戰使得四洲之一的西部流洲整個潰散,生生改變了天地格局。

  蒼厘握緊白隼令,明白龍首正在主棺中。

  但想來朝拜的人應該都不清楚,自己拜聖者的同時,也把龍神一併拜了進去。

  蒼厘起手打算直接收骨,方覺白隼令與龍骨間的連接斷續,無法如極壽淵中的尾骨那般直接吸納。

  ……看來必須打開棺材了。

  蒼厘走上擺著素棺的七階高台,細細查看之下,卻是犯了難。這棺槨生得渾然一體嚴絲合縫,想弄開卻根本無處下手。

  以他的手法居然摸不出棺蓋痕跡,甚至搞不清這具瑩潤如玉的棺槨究竟用什麼東西做的。

  蒼厘凝神靜氣,腦中翻書一般回憶各種奇棺怪墓的圖樣,包括旋犀和緲姬對聖者墓內的構想,竟無一個對得上號。

  但他還是直覺般咂出一絲微妙的蹊蹺。

  聖者墓碑尚且如此謙遜,為何棺槨要置之高台?

  蒼厘下得階去,一階一階繞著圈摸索過去,果讓他發現了端倪。

  他心中有了數,轉道取下墓室四角的夜明珠,一一嵌合在單數階四側如蚌內凹的四孔小洞中。

  台上棺槨發出一聲低鳴,竟如雪融般緩緩褪去一層玉白色,轉而化作一尊玲瓏剔透的冰棺。

  蒼厘上前一看,不由詫異——褚師蓮的遺體雖好端端躺在棺中,但他的頭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龍首。

  非常邪性的擺法。邪到蒼厘一瞬間都不很確定這究竟是不是龍丘慈的手筆。

  為何要這麼擺?為了讓龍神與聖者這對命定之敵的氣息相互壓制?

  可聖者的頭骨又在何處?

  蒼厘下意識摸了摸白隼令,發覺竟能祈骨了。便不做他想,如法炮製刺破掌心燃起龍火,在冰棺嗡然不斷猶若龍吟的震盪中,將那龍首燒作無物。

  卻不想龍骨消失的霎那,階下四粒明珠同時破碎,墓室一時陷入黑暗。

  不見五指的死寂中,蒼厘耳尖微動,聽到四面八方皆有動靜直衝自己而來。

  是……野獸的氣息!

  他的手掌仍在流血,神智卻無比清明。

  但這一下也無法立刻分辨出到底有多少東西撲來。只電光石火間,他想到這墓中正與外頭墓道相反,一旦沒有光源,護墓機關就啟動了。

  蒼厘定了定神。

  ……如果沒有猜錯,他大概知道這玩意兒要怎麼打了。那些野獸的「眼睛」,必須全部暴露在光里才會停止行動。

  蒼厘摸了摸袖子。只剩下三顆冷磷石,得冒險把它們全都引到身邊,一口氣殲滅。

  凶蠻躁影無限迫近,帶著滾如岩漿的吐息擦過身體。蒼厘閉眼,身上頓時出現無數細小的血口。他嗅見殺戮的味道,屏息之時雙手倏然動作,向三個方位同時甩出冷磷石。刺眼的冷光中,猙猛撲面的無目獰獸紛紛頓在半空,逐然化作細小砂流,重新融入五方畫壁之中。

  這鎮墓之壁他曾聽過,仍然是齊家先祖齊玉的手筆。

  待得安靜下來,蒼厘方才睜眼環顧四周,看到壁畫背眼角落的無目群獸,更加確定心中所想。甫一扭身,身上傷口皆微微發麻,他稍一運氣,始覺死穴要脈處都給一層無終劍氣牢牢護住。

  適才那一番致命威脅居然只造成皮上擦傷,沒傷及皮下筋脈分毫。

  這一剎蒼厘不由想,若是牧真在……

  自己大概不會受傷,但牧真就說不準了,說不定比自己傷得更厲害。

  又想,不要再想他了。也就分開了這一會兒。自己這是怎麼了。

  蒼厘怔然垂看手掌,大致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無目獸的吐息有毒。縱劍氣形成一層屏障,毒息依舊通過體表傷痕緩緩侵入體內。他掌心未乾的深紅血跡此刻已浮出一抹幽異紫芒。

  還好出發前問齊逍要了幾樣塔中秘藥,現在還真用上了。

  算了算時間,扶疏酒應該快被吸乾了。蒼厘不作耽擱,重提一口氣,勉強呼出龍息將失骨的棺槨偽裝一番,再強撐著趕在漩渦消失前爬出聖人墓;這才舒出那口氣,靠上蓮台邊,抓出一把藥石,撿了顆米粒大小的血晶仁含在舌頭底下。

  這晶石入口辛辣,效果也疾如烈風。少時他四肢皆麻痹,尚未凝固的傷口中漸漸滲出一層難聞的淤血。

  直至吐出血晶仁,身上麻意仍未消,蒼厘又靠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他忍下失血的暈眩,動身去蓮華湖畔找齊逍,打算就地商討下一步計劃。

  快到湖邊時,蒼厘念頭一轉,準備先擦擦身上腥臭的血污。他循著樹上一團燈籠的亮光撩了幾把水,整個人清爽不少,正待給傷處撒些藥粉,卻聽有人喊自己名字。

  蒼厘回過頭去,尚未看清是誰,腦中忽有巨石碾過似的,壓得眼皮發重。他眼前一花,下意識往旁地里一滾,結結實實扎進了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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