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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不得閒也飲茶

2024-09-14 17:27:02 作者: 瓜仁草

  第80章 不得閒也飲茶

  從邙河爬上來,已是次日凌晨。月色正濃,映得兩岸風物纖毫畢現。

  牧真翻身出棺,慣例撈起蒼厘就往背上送。卻見人擺擺手,眼珠煥煥道:「你別說,撞了一路氣血通暢,我又能看見了。」

  「啊?」牧真措手不及。

  「怎麼,你不高興?」蒼厘看出他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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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症狀奇怪,還是要找院士看看,確認無事才妥當。」牧真收回手,一本正經地提議。

  「知道啦,走吧。」蒼厘抽出無終劍,幾下將那棺材削成一堆碎木,一把火揚作飛灰。

  兩人馬不停蹄出山,夜叩天機院門。在小書庫耽擱了半個時辰,又去了藥院,找到個正給小爐扇風的值夜院士。

  「打擾了。這位兄弟怎麼稱呼?」蒼厘抱了抱拳。

  「俺姓易,易守難攻的易。叫俺老易就行。」這院士老哥鬍子拉碴,精神卻好得不行。

  「易院士。在下蒼厘,是此行聖闕使者之一,想勞院士制一劑膏藥。情況有些緊急,若今天能出爐再好不過。」蒼厘說著,遞上一份剛剛撰好的藥方。

  易院士接過紙頭掃了一遍:「沒問題,這方子俺聽師傅說過。現在去做,如果不出意外,下午太陽落山前能好。」

  現在太陽都沒升起來呢。

  蒼厘挺感激,順手送出一枚錦囊:「這是我們在邙山山腹拾到的新鮮藥草,聊表謝意。」

  易院士猛搖手:「客氣了喃。俺院長之前吩咐了,三位使者有什麼需要的,俺們能幫一把是一把。」

  說著又晃了晃手中藥方:「能幫上忙的會視情況積分。俺這一下積的分,估計能頂兩門結業大考。」

  怪不得剛到這裡的時候,那麼多人興高采烈興致勃勃看到自己做什麼都要湊來幫一手。蒼厘以為當地民風淳樸熱情好客,原來是有這原因。

  戚院長挺好的,什麼都想。

  易院士也挺好的,什麼都說。

  蒼厘還是把錦囊塞人手裡了。「送出去就沒收回來的道理。如果能做成,真的是幫大忙了。」

  「大忙!」易院士抖擻起立,「俺這就去辦!說不定直接保送!」

  委託好了藥方,蒼厘與牧真轉道文院。這兩院一東一西,相隔很遠。他們走到時,天邊已露了一絲曙光。

  憑藉使者印,蒼厘很快得了准令,開了案宗樓。他著重查閱五年前的要事,將姑闌山、水雲莊、東江三地的時間線串了一遍。又結合了犼告之的信息,大致把真相猜了個七七八八。

  從文院出來,日頭已烈得不像話。兩人簡單用過一餐,掉頭趕往藥院。卻不想在千步廊中碰見一隊人馬匆匆迎面而來。

  「蒼君!」當先的白熒舟遠遠瞧見蒼厘,很是興奮地吸了上來。到了近前才眉飛色舞慌慌張道,「我得手了!」

  蒼厘看著他身後緊追不捨的家丁,「你真把人祖墳掘了?」

  「嗯嗯,我什麼都沒碰,就撇了點珊瑚——還不是白拿,有把銀牌換進去的。」白熒舟一臉委屈,氣急敗壞,「正還著土就被發現了,一路追殺到這裡,累煞我了!」

  他刻意嚷嚷,周圍一時聚了很多看熱鬧的院士院生。

  領頭那護院見狀,正不知如何是好,一闕琴聲卻似一聲驚雷,陡然從旁地里炸開。

  眾人皆是一愣,但見一堂廡洞開,負琴的洛久棠推著洛重寧出來了。

  白熒舟愣了:「你們怎在此處?」

  「拜訪院長。」洛重寧頷首,「剛聽說白君掘了莊上祖墳,有什麼說法嗎?」

  看來白熒舟是趁著主人家出門才敢犯事,沒想到跑了一路反而撞上正主。有點尷尬,但對他來說問題不大。

  「我又沒對屍體不敬!」白熒舟梗著脖子,理不直氣也壯,「何況那裡頭根本沒有屍體,就是座衣冠冢。還搞那麼神秘。」

  洛重寧雲淡風輕的,但看上去真的生氣了,只道:「小棠。」

  洛久棠正等他吩咐,蹭地一聲起琴於臂,生生用手指將琴懸空控住,力道把控堪稱登峰造極。

  白熒舟很忌憚洛久棠那琴似的,忙湊到蒼厘耳邊:「說點什麼啊蒼君。」

  「要我說,衣冠冢也是墳墓啊。」蒼厘悠然道,「怎麼還趁人不在亂掘。」

  他這明顯打算看戲的態度激得白熒舟一跳:

  「哼,當初說好分頭行動的,現在該你們掩護我了!」

  「誰和你說好了?」

  白熒舟信口開河想拉自己下水,蒼厘卻不想和人打架,只對洛重寧道:「托莊主的福,此番進山一游,恰好查到能治腿疾的方法了。」

  洛重寧沒吱聲。倒是洛久棠的殺氣更重了:「你胡說!東郡名醫治了那麼久都治不好,你能?」

  蒼厘從容相應:「大概能。藥我已經托人做了,不知現在做好沒有…」

  話都沒說完,洛久棠指尖已動,一副要殺人滅口的樣子更加重了蒼厘心中的懷疑。

  這琴聲卻不是衝著蒼厘去的,只如一道鞭子般,狠狠抽在執印起陣的白熒舟身上。

  但登天道已起,一圈金光給那琴風生生彈開。陣中的白熒舟被光圈子裹挾著,幾乎瞬間失去了蹤影。

  「你們!」洛久棠下意識去瞪蒼厘。

  「我們不是一夥的。」牧真冷冷擋道,「我們也是剛遇到白使君。二莊主若是不信,可以去同戚院長考證。此次每個使者任務都不同,不必一起行動。」

  洛家人信了,但沒有全信。便應牧真之言要戚院長出面做個見證。老莊主夫婦畢竟也算天機院友,抱著以和為貴息事寧人的態度,戚院長答應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同去藥院,在藥房找到了易院士。易老哥看到這大批人馬一起圍觀,給爐火映紅的臉龐更耀眼了。他搓搓手說:「馬上就好喃。大夥不要著急,再等一盞茶!」

  戚院長立刻指著旁邊的抱廈道:「來,諸位喝杯茶,歇歇腳。」

  眾人劍拔弩張喝了茶。蒼厘見洛久棠一直殺氣騰騰盯著自己,想動手又礙於排面無法直接動手的兇狠模樣。

  【看來我們沒猜錯。這藥果然是洛久棠弄來害他哥哥的。】蒼厘撇撇浮沫,喝了一口地道的天機茶。

  【……可惜來不及找證據了。】牧真一臉戒備,回瞪洛久棠。

  【洛莊主那麼聰明,點到即止他肯定就明白了。或者不用點,他被欺負那麼久,說不定早就知道,只是脫不了身罷了。】蒼厘覺得這冷泡茶滋味不錯,又啜兩口,【但有一點很奇怪。看他們那樣,我還以為洛莊主出不了莊,被洛久棠關起來了。既然能出來,又能與人交流,就算洛久棠時刻在側,他也可以找機會求助於人啊。編個不那麼離譜的藉口也好。】

  【一會兒都問清楚了。】牧真言簡意賅,【務必要讓洛莊主脫離魔掌。】

  一盞茶飲空後,藥上來了。

  易院士紅著眼把敷貼放進蒼厘手裡的時候,嘎一下就過去了。唬得戚院長連忙把脈,探察一番才道:「沒大事,大概是操勞過度又興奮上頭,厥過去了。」

  轉頭吩咐一旁隨侍的書童去取還魂丹。

  這邊蒼厘與洛重寧對視一眼,瞭然於心道:「勞煩院長尋個去處,在下要給莊主施藥了。」

  戚院長領他們進了靜室,屏退左右,以及一堆等著看熱鬧的院士院生。他雖也好奇,但見四雙眼睛齊齊看向自己,還是十分識趣,這就主動退了出去,將門掩上:「諸位心中已有定數,戚某不打攪了。」

  房門一關,蒼厘就開了口:「若這藥貼當真有效,莊主可否順便告知五年前的真相?

  「好。」洛重寧面上神色不改,「請蒼君施藥。」

  「據我所知,莊主是中了固本菌毒。」蒼厘一語道破關鍵,卻沒點明是誰下毒。

  洛重寧聞言一時恍惚。

  酩酊香氣這一點,他早發覺不對。還曾問過弟弟這酒香是如何存續的。當時的洛久棠面不改色道:「大概是其他幾種稀有藥草相互作用留住了酩酊草的香氣。哥哥如果不喜歡,我再想想法子去掉。」

  洛重寧縱有醫藥天賦,卻哪裡會在這種事上多想。若是正常時,少不得起了興趣研究一番。但他那時身心俱憊接著腿斷不起,完全沒有心思去想這其中緣由,能下意識覺出香氣存留這件事已經很難得了。

  洛重寧又想起來。自己加冠那夜,弟弟說從玄西得了一種很靈驗的金風玉露膏,要給自己上了試試。他當然答應,雖然上藥的時候覺得味道有點古怪,但想是域外奇藥,加了沒聽過的東西也正常。然而抹著抹著,不僅腦子越來越昏沉,身體還有了奇怪的反應。等感覺不對想要阻止的時候,發現洛久棠也不對勁了,臉色酡紅地湊上來,摁著自己一通亂親。洛重寧癱在榻上掙扎不得,兩個人半推半就行了不倫之事。

  清醒之後,洛重寧很生氣,只道弟弟讓人騙了,問他藥是何人給的。洛久棠滿面憂鬱地說了油膏來歷,還是沒打消洛重寧的疑心。但既然開了這個先例,洛久棠以後時不時都會表示,從來沒做過這麼舒服的事,還想要。洛重寧不准,弟弟就難過,難過得他受不了,勸也勸不動。在弟弟再三的逾矩試探下,他終於有點自暴自棄地默許了。

  洛重寧知道這是罔顧人倫的錯事,就算同意心裡那道坎還是過不去。又覺得自己多少有點用這副破敗身子安撫弟弟的意思。難堪與迷惘交相熬煎,原本正常的手足情日益扭曲割裂。他不想與弟弟如此下去,但暫時又尋不到出路,只能勉強維持表面光鮮,私下裡早就不堪入目了。

  「是我。」身後那人探臂而來,牢牢復住洛重寧的手,在他耳邊輕聲道,「哥,從你摔下葫蘆崖開始,一切都是我做的。」

  洛久棠承認了。

  在他耳語般的訴說中,洛重寧才知道那次意外不是意外。洛久棠猜到他要一走了之,早就在想辦法留住他。不過因為他一直纏綿病榻而沒有實施罷了。其實他摔了之後本來也沒大事,骨頭都沒裂,但愣是每天給他抹藥,讓他以為自己站不起來。

  「手段不光明,但只有這樣,才能把哥哥據為己有。」用只有洛重寧能聽見的聲音說完,洛久棠甚至不要蒼厘出手,直接從懷中掏出解藥,給哥哥塗上了。

  被擋在一邊的蒼厘大為震撼:【還隨身帶解藥啊。早知道他這麼坦誠,我就不費那個功夫了。人家易院士都累厥了。】

  【哪裡坦誠了。我看他一直沒安好心。】牧真遠遠站著,無語抱臂。

  過了片刻,洛重寧嘗試著站了起來,臉上似悲似喜。

  洛久棠卻閉上了眼。

  洛重寧仍是風平浪靜:「小棠,出去,我要和二位使君說事。」

  洛久棠很受傷:「藥是我給的,我不能聽?」

  洛重寧只道:「不能。」

  關於藥的事,他什麼都沒說。甚至沒有責怪的意思。

  洛久棠忤逆不過,或許也是心有愧疚。居然真的聽話地出去了。

  蒼厘想:出去沒用啊,他一定會偷聽吧。

  洛重寧莞爾道:「若我沒有猜錯,二位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吧。」

  「對,都瞞不過莊主。」蒼厘頷首,「有些事情還是你的老朋友告訴我們的。」

  「那麼說之前,我想見見這位老朋友。」洛重寧順勢而為。

  蒼厘始料未及:「莊主此話當真?」

  洛重寧點了點頭。

  蒼厘明白,這是洛重寧要求帶他離開此處的意思。

  與牧真對視一眼,蒼厘只道:「莊主的腿能走了?」

  洛重寧有些無奈:「三年都沒走過路,大概會比以前差些。還要勞煩蒼君幫襯一把。」

  蒼厘含笑:「二莊主知道不會弄死我吧。」

  洛重寧恬然道:「我說不會他就不會。」

  蒼厘想,明明這麼聽話,卻敢做出那等欺兄之事,洛久棠這人真是自相矛盾。

  眼看著他三人出了門,上了車,一直放心不下跟在暗處的洛久棠還是站了出來。

  「哥,你們去哪裡。」

  洛重寧垂眸:「我三年前就要去的地方。」

  洛久棠擰眉:「哥哥!」

  他想動手,牧真已擋在二人身前。

  後頭洛重寧不疾不徐道:「小棠,該說的話三年前我都說了,你可記得?」

  洛久棠緘然半晌:「若你一定要去,那我來駕車。送你。」

  蒼厘當然不信:「看樣子二莊主很不想你去見老朋友啊。由他駕車我們真的能到嗎?」

  洛重寧便道:「小棠,你知道路麼。」

  「知道的。」洛久棠沉聲道。

  「那便好,不要走錯,誤了事。」言罷,洛重寧借蒼厘一攙,先登了車輿。

  洛久棠眼底悲傷快要溢出來。他沉默地套了馬,坐上馭位,駕車向邙山脈眼處駛去。

  車上,洛重寧將五年前的舊事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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