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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常回家看看

2024-09-14 17:26:58 作者: 瓜仁草

  第77章 常回家看看

  一夜無話,眾人在林中歇下。第二日一早,頂著過崗的黑風,他們一步步踏近邙山脈眼周遭那圈激麗壯闊的懸山陣。

  蒼厘一見這倒掛天河般的偉岸陣勢就知道又是聖闕設下的圍障。無他,味道實在太沖,布置風格幾乎與萬古塔中如出一轍。

  隔著陣中拔天的飛瀑望去,那墨籙比想像中打眼,太霞一映澄明流光,遠遠看著恰似一輪輝日熠熠垂懸山脊之上。

  蒼厘目力已經恢復了七成,這時候看得比較清楚。暗道這與《百妖譜》中記載的相差無幾。

  

  但想現在一群人眼巴巴跟著,靠近是不可能靠近了。看來得和白熒舟一樣,踏完點子搞個大動作。

  「知道封印還在我就放心了。」蒼厘這話是說給洛管家聽的。

  「使君大人有何吩咐?」管家問得很懂。

  蒼厘卻沒讓他懂:「勞煩與莊主說一聲,我們要回天機院復命了。」

  白熒舟懶腰打了一半生生憋斷:「啊?你們這就回去了?」

  「是啊,試煉的時間不到一半。可不得想辦法完成考驗。」

  白熒舟心領神會:「哦,我還得回莊子坐坐。那我們就此作別,北甸再見!」

  蒼厘知道他要行動了。又和水雲莊一眾作別:「感謝莊上款待,以後有空會再來拜訪。」

  言罷率先掉頭往天機院的方向走。牧真看出他在表演,有些遲疑地跟了一段路後忍不住道:「你真要回去?」

  「嗯,咱們確實要去天機院查點東西。但在此之前,我得先看看這封印如何。萬一能將姑闌山之事盤出個究竟,也算不虛此行。」蒼厘瞄他一眼,「若你能行行好,先回天機理清此間線索,我們定能更快搞定真相。」

  牧真不太情願:「你又想支開我做什麼?」

  蒼厘早有預料:「怎麼了聖靈子,半刻也分不得了嗎?」

  牧真就事說事:「我是感覺此處不大對勁。我很不舒服,你……」

  蒼厘暗道你不舒服就對了,只擡眉輕道:「真的嗎?我還感覺挺愜意。」

  牧真:?!

  蒼厘見他疑惑得快要冒煙,不由微笑:「我算是發現了,玄洲大概和你氣場有沖,怎麼你總是不舒服。」

  ——不舒服還不快走麼?何苦留著繼續折磨自己。

  蒼厘就差把這句話拍在人臉上了。

  「……」牧真沉默片刻,只問道,「那個懸山陣,你會破嗎?」

  蒼厘想那玩意兒看起來唬人,其實破解門道還算有跡可循,便答:「應該會。」

  牧真一時恍然:「怪不得要趕我走,原來是用不著了。」

  蒼厘給他嗆了一下:「有完沒完啊。誰教你這麼說話的?」

  牧真挑眉:「你說呢?我也好奇自己被誰教成這樣。」

  他竟還打算討個說法。不說清楚就打死走不開的架勢。

  蒼厘懶得分辨,想費事與他周旋又要惹得彼此不快,乾脆帶上得了。萬一他繼續穩定發揮迸出奇效救場也算是賺到。

  「好,行,怪我。今天你想做什麼做什麼,愛去哪裡去哪裡。我再管不著你自由。」

  「你向來沒管過。」

  他們一邊一個靠在樹下曬太陽,特意等到水雲莊人走出二里地,這才回到懸山大陣前頭。

  蒼厘踩著陣沿摸索片刻,很快找到了陣眼。又見牧真還在一邊不爽,便打算順一順他的意:「哎,你會舟形咒麼。」

  牧真猜出他意思,仍要嘴硬:「你問這個做什麼。」

  蒼厘見人知道,自不再隱瞞:「我找到過陣的方法了。此陣可渡不可破,得順水之勢行走,舟形咒作媒最為合適。」

  牧真結印,按蒼厘所言喚出一隻小金舟,控著它駛進其中一道陣紋中,兩人跟在那舟後頭,一路穿過巨大瀑流叢林,衣衫未曾沾濕分毫。

  這般過了懸山陣,他們又費了些力氣攀到山脊處。

  不知為何,越是靠近那封印,牧真還真就越不舒服。

  雖然他擰著頭沒一句抱怨,但蒼厘還是輕易看了出來。這人步子是越放越慢,呼吸卻明顯加快,咬牙勉強追著自己走,額角都滲了不少汗。

  怪了,蒼厘想,難道是因為犼的氣息?

  「快到了,歇會兒吧。」蒼厘望著近在咫尺的墨籙停了腳。見牧真唇都白了,遞過一隻水囊,「水雲莊特供的曉春茶,看你愛喝特意問管家要的。」

  牧真沒接:「不是不管我麼。」

  「我倒是想管,管得了麼。」蒼厘作勢收手,「不喝算了,我倒了灌山泉水。」

  「我沒說不喝!」牧真連人帶囊一把攥住,「你何時問管家要的,我怎麼沒看見?」

  「你沒看見的事多了。」蒼厘抽回手臂,拔開塞子重新遞過去,「要了兩包,夠你喝的。若不是管家說這茶要莊子的水泡才是味兒,我就要茶葉了。還好帶。」

  牧真乾乾「哦」了一聲,喝了幾口,又道:「那還真是可惜。」

  蒼厘將他看了半晌,倏然嘆道:「煙煙。」

  「幹嘛。」牧真下意識應了,聽得蒼厘輕嗤一聲,還沒反應過來,「你笑什麼?」

  「沒,要不你等在這裡,我自己去好了。」蒼厘顧左右而言他,「你先前行咒耗了太多靈力,現在是需要好好休息。」

  「你去吧,有情況隨時傳聲。」牧真這回卻是意外聽話,「此處距離正好,適合打掩護。」

  蒼厘繞道來到封印底下,看著那墨籙如練沉浮,仔細辨認其上字符,嘗試解讀。逐一默念出那些古老的文字後,他腦中一涼,忽似被一道戾風撕開頂心,只聽一個聲音由四周而起,轟然作響:「爾是何人?」

  蒼厘扭頭去看不遠處的牧真,見他神色如常,明白這聲音只有自己能聽到。

  於是腦內默默作答:「晚輩前來尋邙山刑場,望前輩指引前路。」

  言罷起劍劃開右掌,將血滴在墨籙附著的山岩上。

  墨籙之上,一道血色弧光轉瞬即逝:「爾是旋氏後人?」

  「正是。」答問之際,蒼厘已然確定,這聲音正屬於那上古妖神犼。

  「如此,吾所應皆成。千年已至,誓言將盡。開山之後,吾將沉睡,爾等不得擅自打擾。」

  「辛苦前輩。」蒼厘不敢耽擱,照直發問,「晚輩還有一事相詢。」

  「但說無妨。」

  「五年前,前輩可曾出山至玄南?」

  「……爾詢者,吾知之。」犼威聲凜然,「其祖輩皆為吾守山,與爾旋氏關係密切。彼欲邀吾出山,但聞天下大旱就此作罷。吾予其警示,也贈其三幻影為護符。」

  「為何邀前輩出山?」

  「為吾末代守山復仇。」

  「何故復仇?」

  「守山遭人戕害,死不瞑目。」

  「他與那守山之間有何關係。」

  「是父子也。」

  此句言罷,不待蒼厘再問,墨籙溘然黯淡,聲音轉瞬消散。

  眼前蔥鬱的森木開闔騰挪,憑空生出一條虬根莽林道,正是蒼厘記憶中所繪的模樣,千百年未曾改變。

  林深處,疾風無聲呼嘯,似是歡迎,又似懷念。

  蒼厘不再猶豫,衝著牧真招招手,兩人並肩往舊地走去。

  邙山腹地中,塵封著烏部刑場的遺址。

  當年的旋冰,便是在這刑場之上向著犼獻祭了自己。卻不想正是此大義捨身之舉,才引得犼長達千年的蔭蔽,為遺族復興點燃了星星之火。

  龍神的尾骨,就鎮在刑場北祭壇之下的極壽淵。蒼厘從小背誦,牢牢記在心間。

  那條無疆長淵也被稱為世界的盡頭。據說藏有生命的火種就是自淵中孕育而生。

  蒼厘登上北祭壇頂,向淵下眺望。腰畔白隼令微微發燙,陰潮暗涌中他能清晰地辨出龍骨方位。他攥緊白隼令,順勢攥破掌心傷口,左手蘸血結印,指尖鮮血狠狠擦過腕上燭芯。

  嗡地一聲震盪,整條裂淵開始顫動,淵底幽幽燃起一團青火。

  那火所燃之物,正是龍神尾骨。

  白隼令火烙一般,幾乎要將他手掌連皮帶骨燒穿。蒼厘卻知道這痛只是納骨帶來的幻覺,不會真的傷及髮膚。每個祈骨之人都會受此切膚之痛,嘗盡龍神殞身時所受之苦楚。

  唯次,方得證心志之不移。

  火焰燃盡時,偌大的尾骨已藉由白隼令匯入滄浪川。

  蒼厘痛得整個人都麻木了。他查看鮮血淋漓的手掌,未想會燒掉這麼多血。

  淵底的風一吹,他心裡發冷,搖搖晃晃往後退了一步,一下落進了牧真懷裡。

  痛歸痛,蒼厘意識還是很清醒的。他任由牧真暖呼呼抱著,嘴裡卻道:「你怎麼上來了。」

  自打墨籙失色後,牧真的情況就逐漸好轉,待到步出莽林古道已是全然無恙。但他一路看過此處建築形制,不由警覺,蒼厘讓他待在壇下等著,他就更覺不對。

  「你到底在做什麼?這裡到底是?」他懷抱微微發燙,語調卻冷冰冰。

  蒼厘垂下眼,正想著說辭,一旁的深淵卻好似活了。

  大地下陷。他們連帶整座祭壇,一同墜入深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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