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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很會安慰人

2024-09-14 17:26:47 作者: 瓜仁草

  第70章 很會安慰人

  安排好北甸的龍骨柱後,時候不早了,蒼厘輕車熟路領著牧真回了游光庭。

  因他向來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牧真沒有覺出不對,只對他那一套聲勢浩大的祈禱揣滿了疑問。

  蒼厘心情好得很,耐心忽悠他:「剛才算是完成我娘的遺願。她和你大師姐一樣,是上一屆的使者,最後陰差陽錯去了祖洲,遇到了我爹。」

  

  「嗯?那她……」牧真腦子沒轉過來。

  「對,她待了挺久才下去的。本可以一直留在聖闕,後來下界辦事,成了一段姻緣,就再也回不來了。」

  牧真一時說不出話。畢竟蒼厘從前完全沒有提過自己的家人。他只知他出身靈廟,師承緲姬。不想他生母居然曾是聖闕的人。

  憋了半晌,誠心誠意道:「但正因如此,才有了你。」

  「是啊。」蒼厘笑了笑,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

  旋犀是天命之女,她做什麼向來有她的打算。某種程度上,她與緲姬是同一種人。

  但她又與緲姬不同。她……愛著父親,愛著自己。

  蒼厘封在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回憶,全是關於父母的。就算後來緲姬將過往種種悉數以告,他仍相信父母之間有過真正的愛。

  就算這份愛導致了死亡,也無法抹去它曾存在的事實。

  蒼厘的出生是使命的一環,亦是宿命的一環。

  不止承載了龍神遺族的千年血淚,也承載了旋犀蒼凡的一眼終身。

  「所以你替許了什麼願。」牧真咬了咬牙。他心底里那點莫名的危機並未化去,但也不好就此事盤問,只能小心試探。

  「不能說啊。」蒼厘輕輕道,「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好吧。」牧真早有預料,仍不禁寬言道,「你一定能得償所願。」

  「聖靈子金口玉言,我當讖語了。」蒼厘盯著腰間晃蕩的白隼令,「償願那天,我一定與你說。」

  「既然信我,就別傷心了。斯人已去,生者猶存。」牧真篤然道,「只要你好好活著,連所念之人的份一起,以後收穫的所有會遠超原本應得的所有。」

  「你倒是會安慰人。」蒼厘笑了,想牧懷谷的死與牧開蘭的生確實讓牧真學到不少。

  他兩個進了園子,轉道叫起睡眼惺忪的白熒舟,一併去了浴泉。

  小路彎彎繞繞,盡頭的亭台間錯落著三眼泉湯。翡白一眼,孔青一眼,鴿血一眼。表面皆簌簌流蕩著一層稠乳似的熱霧。

  「這湯里加了不少好東西。」白熒舟鼻尖一嗅,清醒不少,自得其樂地鑽進一旁的小連舫換衣服去了。

  蒼厘跟著進舫,見左首台案上下擺著三副齊整的玄金紋袍靴。他將自己那疊抖開,見是松菸灰衣配雲峰白裳,意外素淨,只襯得一條掐絲垂珠腰帶愈發奪目。

  牧真跟上來,學著他拎起袍子抖了一抖。衣裳還未抖散,袖管里卻倏忽落出一枚蝕花香包。

  雖然人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但蒼厘眼尖,當場點出來:「還沒扔?這麼寶貝地帶上天了?」

  牧真臉紅著辯解:「不是!這東西我不好留在府里,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蒼厘很是無語:「誰讓你留著了,直接丟火里燒了啊。」

  牧真遲疑不定:「燒了萬一生出什麼怪呢。」

  蒼厘一語道破:「你不會真想用吧?」

  牧真支支吾吾:「沒有……我就是想再研究一下……」

  蒼厘瞭然於心:「行,聖靈子長大了,不用和我解釋,我也管不著。你隨意吧。」

  牧真百口莫辯,攥緊了香包,扔也不是,留也不是。恰逢換好浴袍的白熒舟急吼吼地貓過來,牧真才順勢將香包塞回袖中。

  「什麼呀什麼呀?」白熒舟空聽他們爭了半宿,已是好奇得要命。此刻來了精神,恨不能煽風點火火上澆油的把式,奈何先給牧真瞪了一眼,這才滴溜溜轉著眼珠沒話找話道,「對了蒼君!你…你這劍能不能給我看看?」

  蒼厘掃了眼牧真,解下背縛的無終劍遞給白熒舟。白熒舟拿在手上晃了幾眼,還真給他看出了門道,「果然沒錯,你這劍柄的穗子和聖靈子的佩環好像能拼成一個圓啊?」

  蒼厘從容作答:「沒錯,這就是月眉老給的賀禮。」

  白熒舟瞪眼:「啊?他寶貝那麼多,為何給你們一對木佩。」

  蒼厘順水推舟:「自然是因為這佩的功效適合我們了。」

  「什麼功效?莫不是那勞什子的車軲轆話,什麼祛厄禳災、延年益壽?」白熒舟見蒼厘點頭,一時肅然,「蒼君,我覺得不對啊。他莫不是在給你們下蠱?」

  蒼厘:……

  「這種制式的玩意兒在我們島上都是作蠱盅用的。」白熒舟撇嘴,「哪個好人家的師父給徒弟送這個哇?」

  牧真終於回過神來:「你再亂說。」

  「我亂說?」白熒舟冷笑,「你心裡要是沒鬼,現在就和蒼君對掉一下唄?」

  說著乜斜著眼去盯他腰上佩環。

  牧真面容冷淡,分毫不讓:「師父如此送,我們便如此收。已收之禮,斷不會因你無稽之言隨意更換。」

  氣氛轉瞬劍拔弩張,蒼厘就打圓場:「沒事,若我發現有鬼,可以隨時扯掉。」

  言罷已將無終劍拿回手中。

  白熒舟空手跺腳:「該!等你發現有鬼就晚了!現在不聽我的准後悔!」

  「不許你污衊師父!」牧真還是那麼尊師重道,周身靈流紛閃,指尖法訣半掐,容不得白熒舟再多一句閒嘴。

  白熒舟從不怕他,退開一丈地,指尖傀絲飛繞:「我說什麼了?看在蒼君的份上,我已經很客氣了好吧。」

  眼看他兩個要打起來的架勢,蒼厘咳了一聲:「宴會快開始了,這使者袍就一套。你們當心點打,別弄髒了。」

  說完轉身進了更衣房。

  白熒舟唬得住了手。他可不能亂七八糟落了姐姐的面子,有時間和人打鬧,不如留給自個兒打扮。

  當先跑去泡湯了。

  牧真冷哼一聲,自不與他計較。

  待得拾掇完畢,屠一茉果然來園中尋他三個。

  「稍微繞些路,正好與你們說說北甸構造。」屠一茉邊走邊介紹,從幾處庭院下至中層最寬大的露天涼台時,特意強調道,「北甸中設有直達玄洲的通道,正在此處的中心花苑。你們明日領到任務後,可憑使者印啟動傳送陣。所降之處為玄洲北部的天機院。」

  一路介紹著,又從北甸走到點將台。

  殿內布置已煥然一新。四聖御座消失不見,宴飲玩樂一應俱全。

  四神並未到場,只由各甸大星官充排場。等開宴時間到了,空中降下一根碧落使,簡短同在場使者說了些體面話。

  「諸卿初來乍到,還願賓至如歸。今夜好好享用菜餚遊戲,彼此熟悉。待得三十日後,予亦將於此殿中宣榜,再論英雄。」

  二十座席案按照四處方位擺好,十二名使者與八名大星官依次入座。

  酒酣之際,場子已暖,使者星官們皆起身離席,或湊在一處玩投壺葉子牌,或自尋其處談天說地。只有齊逍一個還不停嘴。

  蒼厘想過去拍他出殿說事,剛一動就見寇馳麗拎著酒壺來了,一屁股坐在對面,噸噸噸斟了一滿杯噔在自己面前。

  「來來來,我專門來敬酒,不許走!」

  蒼厘比了比旁邊,「都敬酒了,怎麼能錯過聖靈子?」

  「沖你們倆來的。」寇馳麗喝得微醺,艷紅的唇角滿溢甜笑,「一個都別想跑。」

  說著她將第二杯酒放遠了些,招手示意牧真:「聖靈子坐那麼遠,過來嘛。」

  牧真不由蹙眉,瞄了蒼厘一眼,見他抱臂含笑看自己,心旌不由一盪,眉頭舒漾開來,暗嘆一氣,斂袖靠去,卻不看兩人,只盯著那杯敬給自己的酒凝神不語。

  他酒量不大,方才幾杯應酬已有些醉了。本想著要避一避嫌的,這一給招呼卻根本把持不住,磁石一般自然而然吸了過來。

  「這次選在中甸真是太好了。第一場試煉就在聖闕,可以好好轉轉了。」寇馳麗說敬酒,明顯只想嘮嗑。她自顧自喝了半杯,才後知後覺和對面兩個碰了杯,「你們也喝啊!」

  見兩人起杯,又笑著提及今日在中元殿的所見所聞。

  「可氣派了!十二賢塑像比我們城門樓還高,感覺和萬古塔里那個聖者雕塑出自同一人之手,就是材質不同。殿裡頭都是雲像,栩栩如生的。」寇馳麗滿目驚艷,面上顏色正好,「我看那個賢臣之首長得和我差不多大,就多問了一句。原來還是祖洲人,年紀輕輕就死了。」

  說著湊近了些,神秘兮兮道:「中元殿本就算紀念堂,專門供人瞻仰祭拜的。聽說後續如果有為聖闕立下豐功偉業之人,還能加封新賢臣!但現在是太平盛世,又不是千年以前的亂世,我聽那意思大概活人也能入殿了。」

  蒼厘若有所思。嘴上卻道:「聖靈子,這話專門給你說的。心動嗎?」

  寇馳麗跟著咯咯笑起來:「知我者莫過小……呃……小厘子!」

  酒壯人膽,她雖然還記得當初的許諾,仍執意要給蒼厘起一個新暱稱。好像不說暱稱就不會叫他名字似的。

  蒼厘無語凝噎:這和小鳥有什麼區別。

  轉見牧真嘴角輕撇,竟是默默在笑。不由伸手搗他一拳:「好笑嗎?」

  「不好笑嗎,小鳥?」牧真目光流轉,蒙一層酒氣迷離,清醇語調泡軟了似的,氤氳出幾絲旖旎。

  「呃……嗯?」寇馳麗縱是醉眼朦朧,總還是記著在意的事,這下不依不饒,「憑什麼聖靈子叫得,我叫不得?」

  「我欠他點東西。」蒼厘想,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不公平。」寇馳麗冤枉道,「你也欠我點東西,怎麼單單只針對我?」

  「沒有的事。」蒼厘見她已醉,不欲胡攪蠻纏。

  殊料牧真偏要作出頭鳥:「他何時欠了你什麼東西?」

  寇馳麗一怔,眼圈竟是紅了:「欠了我好多好多……說不清……」

  「你慢慢想,我都替他還了。」牧真倒是慷慨。

  「還,還不了了。」寇馳麗癟著嘴,「我們小雀兒……」

  蒼厘一見她這樣就知道要完蛋。從前羅舍城還太平的時候,蒲昌三郡主寇馳麗算是王宮常客之一。她與十四公主安詩雀交好,兩個人還合計作弄過自己幾番,只是最終都未得逞罷了。

  「不許哭。」蒼厘淡淡道,「小雀是我親手埋的。你若想她,可去羅舍城郊的木槵林看她。」

  「去過了,不讓進。」寇馳麗委屈巴巴道,「我連你都見不了,何況她呢。」

  「很快就可以了。」蒼厘伸手按住她的酒壺,「我送你回去,你醉了。」

  「啊,我沒醉啊?」寇馳麗自忖腦子還能用,卻給人一把掫了起來,掙扎道,「這才哪到哪,我還能喝三壺!」

  「只有喝醉的人才會這麼說。」蒼厘判決道,「醉了就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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