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寡婦門前是非多
2024-09-14 17:26:36
作者: 瓜仁草
第62章 寡婦門前是非多
屠舜陽回來後待在天刑峰沒走,就住在秭歸園附近,說是會審開始前沙雅一方也需盡守罪人安全之責。
結果兩人踏著夜色不管不顧登門造訪,卻聽說屠舜陽出去了。
牧真的新仇帶著舊恨一起發作:「他是不是故意躲著我。這都第三次了!」
蒼厘計上心來,說:「我和你打賭,他肯定去找牧開蘭了,你信不信。」
牧真驚道:「他什麼身份,這麼晚了合適嗎?」
但既然如此順路,牧真也沒理由不信。等到了秭歸園的樹籬前,牧真表示:「沒錯,果然是陸離陣。」
他取出兩張杏黃古符,往蒼厘和自己身上一貼,說:「走吧。」
蒼厘小聲道:「還以為你要破個陣什麼的,結果這玩意兒就可以了?」
「我畫了一下午。」牧真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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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陸離陣法由牧芸生所創,可以五種天光為源生成不同迷障。園中亦以此陣為光源,沒有點燈。眼下層雲密布,星月黯然,陣法亦是晦暗不明。兩人朝屋中隱隱透出的唯一光亮摸去,到了近前,蒼厘卻將擡手敲門的牧真攔住。
【先別妄動,聽聽他們在聊什麼。】
牧真一臉的「我不想聽」,無奈跟隨蒼厘轉道屋後。從戳開一點的窗戶紙中,真的瞄見了兩個身影。
屠舜陽右邊臂膀受傷,半面衫子扎在腰間,頗為猶豫地看著牧開蘭悉心為自己擦拭血跡。
「這傷口也太深了。」牧開蘭有點心疼道,「怎麼還能硬闖,那可是守峰陣。你不要命啦?」
「因為正常途徑進不來。」屠舜陽反而安慰道,「不是很疼,都沒有刀劈在身上疼。」
牧開蘭沒說話,手底下微微加重,屠舜陽「嘶」了一聲,又有點不好意思道:「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我信你的。你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實在行不通,我來保你。以我的名譽。」
牧開蘭垂眉:「不必。不必牽扯你。」
屠舜陽盯著她的眉眼:「阿蘭,其實我……可以牽扯我。」
他見少女又不吱聲,兀自便道:「你知道嗎?此次參賽,我本就興致不高。那天迎親接下你後,我原打定主意不走了,但受王命所託,不得已還是來了。」
「開賽那日,我並沒有入塔。後來聽說塔里出事,我冥冥之中感覺到,是你在遠方保佑了我。我本想儘快回去,動身之時聽到你的消息,我就再沒打算獨自離開。」
牧開蘭眼中盈滿淚水,雙頰通紅,「你……」
【他……】牧真緊緊攥住拳頭。
蒼厘一手摁住他:【冷靜,繼續聽。】
「抱歉,是我唐突了。本來我不知該怎麼說,但現在我可以說了。」屠舜陽目光堅定,「阿蘭,我傾慕於你。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被你吸引,目光再無法移開。縱然知道你的身份將是我城之妃,我父之妻,但我的心不會出錯,它對著你跳的聲音,此前從未因哪個人響起過。」
好哇。蒼厘想,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的悶葫蘆居然好會說情話。我都要被感動了。
一面兩手並用死死拖著牧真,謹防他當場破窗而入:【再等等,關鍵時刻你別壞事。妹妹的命最重要!】
牧真一時語塞:【她……】
「我……」牧開蘭眼淚流了下來,眼皮暈紅,強忍羞慚,「我亦如此。」
「別哭,好姑娘,別哭。」
屠舜陽瞧著很開心。他激動之下,緊緊握住了牧開蘭的手。深情將心上人望了許久,他勉強壓下開心,先說正事。
「提出將你引渡審判的,正是我麾下謀士。我已接到密信,列出當日諸多疑點。這些足以與天雍府證明,你絕非下毒之人。」
他見牧開蘭一副驚訝的樣子,很是沉穩地拍拍她手背。
「阿蘭,你放心。我留在這裡,就是為了救你。我不會放棄你的。如若天雍不管,我們就一起逃出去。等回沙雅,一切好說。」
【他還想帶阿蘭私奔!】牧真怒了,【他完全不顧阿蘭的名節!這麼逃走就真成了板上釘釘的嫌犯!】
【很明顯,在他看來,名節不如活命重要。】蒼厘看夠了,看到這裡覺得事情比自己想的還要好辦。【差不多了,再聽下去不太好,我們先回吧。】
他扯著牧真要走,牧真卻不願走。
【我要看著他們,萬一這小子真把阿蘭帶走就說不清了。】
【第一勇士也有腦子的,就算劫人也要安排妥當過一日再說。走吧,這麼喜歡聽牆角嗎?】
牧真不甘不願給他扯到樹籬旁,坐等園外巡邏的守衛過去。
蒼厘見他憋著一包氣,不由笑了:【他們彼此有心意,這種事其實很好解決的。】
牧真並不贊同:【不但不好解決,傳出去恐怕真要落人口實。】
蒼厘頓然無語:【那就不要傳出去。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們倆更不會到處亂說。】
牧真面帶猶疑:【那你準備怎樣。】
【幾日前的教訓你還沒學會嗎?家主是怎麼處理塔難的?對於這種多方博弈,大部分人想要的只是一個合情合理的立場,至於真相,沒人在乎也沒人關心。】
牧真一愣。
【聖靈子通人心不通人性,倒也算正常。】蒼厘見守衛走了,也不再多話,正要幾步翻出園去,餘光瞥卻遠處花叢里冒著個團團轉的腦袋尖尖。
【你這妹妹真是塊香餑餑,這麼招耗子麼。】
牧真也發現那處小動靜,一道靈氣甩著彎兒地盪過去,從中勾出個驚恐的小丫頭。
采荔滿面的慌張在看到蒼厘後化去不少。她扭著被縛的手腕,小聲求饒:「大人幫幫我!我迷路了!您知道小姐被他們藏在哪兒嗎?」
牧真蹙眉:「一個兩個都這麼魯莽。這園子布了陣法,尋常手段你肯定走不出去,要被困死在這裡。」
「啊還好遇到大人!」采荔嚇得不輕,滿頭花葉簌簌掉了一身。抖摟間忽又瞪大眼,壓著氣聲道,「您,您,您不會就是少主吧?!」
沒等牧真答話,她兀自雀躍起來:「天哪太好了是少主!!!您來了小姐是不是就有救了!!!」
牧真冷冰冰道:「你當我沒來過。」
「啊?」采荔齜牙咧嘴,僵在當地。
他們把偷偷溜來的采荔帶到房前,敲了敲門。采荔忍不住低聲叫門,就見房中燭火呼扇一下。又過了會兒,牧開蘭才來開門,看到三個人一起,挺驚訝,一併讓進屋子了。
采荔神秘兮兮道:「小姐小姐,看在我冒死闖進來的份上,你就原諒我吧!」
「別賣關子了。」牧開蘭無奈道,「你說吧,我聽著。」
「一件好事和一件壞事。」采荔擠眉弄眼,笑逐顏開,「好事就是——袁家退親了!」
一時間牧家兄妹面上神情各異,皆沒出聲。只有蒼厘置身事外,喝了口茶。
采荔斷不會讓在場任何一人錯過好事,絮絮叨叨解釋道:「大人您是有所不知哇。我們小姐出生前就與陳郡袁氏大公子定了娃娃親。不想後來沙雅聯姻一令下,二爺經不住宋姨娘母女哭鬧,硬生生將小姐換了上去!」
采荔咬牙切齒。「袁家主母先前念著小姐年幼,沒來看過幾回,卻是喜歡,私下贈了不少東西。結果得了二爺默許,這一換袁家留下的所有玩意兒,連同定親玉佩,全都給宋姨娘奪去了。」
「後來聽說小姐要嫁去沙雅,袁家主母還特意來問過,沒多說什麼。只遣人送了些新東西來,說二小姐怎好用大小姐的舊物。」說著又是噗嗤一笑,「宋姨娘看了卻是臉都黃了。新東西品相差,壓根比不上送給咱們小姐那些。」
小丫頭還要說,給牧開蘭眼神按下,示意夠了。
「退親一事,未必是喜。」牧開蘭幽幽道,「這個當口上能退成,足見沙雅此案如何敗俗傷化,惡名昭彰。」
「沙雅一案牽涉機要,袁家不一定清楚內情。」蒼厘娓娓相道,「這恐怕還是家主授意。畢竟天雍府坐鎮東陸,袁家先前縱對二小姐十分不滿,卻不敢公然退親;現在忽然敢了,定也是要看牧家臉面的。」
「不錯,有家主授意,必然再無人與牧爾蓉提親。也算斷了她一條後路,以後留在府中哪裡也別想去。」牧真跟著補充,算是肯定了這個說法。
采荔在旁聽著,點頭如搗蒜。她收拾心情,眼角卻是略略一沉,染上些愁苦顏色:「好事說完,要說不好的事了。唉,小姐。二爺沒了。」
牧開蘭呆了,遲遲竟不能信。她怔坐當地凝然失語,吐息逐漸促迫,一聲重過一聲。
牧真瞪了采荔一眼,怪她多事。牧開蘭如今自顧不暇足夠焦頭爛額了,這丫頭卻偏要趕著漏這一嘴。當真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了,多的不必再說。舅舅的葬禮我參與了。本想等會審之後另行細說。你……」
「是,是我多嘴了,對不住少主!!別打我別殺我!!!」采荔給他一眼嚇壞了。
牧真:?
蒼厘繼續喝茶:「你真的不錯,才回來一天探到這麼多事。」
采荔不由擡頭挺胸:「那當然!我可是有情報網的!」
牧真冷冷道:「你還挺驕傲?」
采荔又垂下頭去,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那邊牧開蘭回過味來,果然還是很傷心。她這一日經歷了許多,生死喜悲有如輪轉,大起又大落,此刻悲慟之餘不免有點懵然。
「阿爹他……出了何事。」
「此次大典意外頻發。舅舅要顧的事太多,累及根骨,人忽然就沒了。」牧真沉聲道,「昨夜剛過頭七,該辦的事府中都辦妥了。再過幾日會審結束,我們一同去西郊祭拜他。」
牧開蘭直直瞪著桌面,目光始終無法聚焦。半晌只顫顫悶出一個「好」字,再說不出其他多的話。
房中一時靜得肅穆,陡然間卻是一聲低呼打破了沉寂:
「采荔姐姐!快出來!」
這聲音來自桌子底下,甚至還有幾分耳熟。
采荔手忙腳亂摸出身上的螺螄殼,晃了兩晃又吹了口氣:「賀佳,你別亂嚷!」
蒼厘恍然:「這就是你的情報網啊。」
卻沒成想賀佳聽到了,愈發激動:「使君大人!!」
「你小點聲!!!」采荔比他更激動。凶完又咳兩下:「我遇到大人了我不用急了。倒是你,快撤,別被發現了。」
「好好好,我在那棵歪脖子樹上等你!」賀佳欣然遁走。但或許是太過激動的緣故,他邊跑邊叨念,一不注意摔了老遠好像螺螄殼還給甩飛了。
「那我們也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再聯繫。」牧真說著,從袖中掏出一袋小鏡子放在牧開蘭手邊。又將采荔拎出去,嘴上不忘警告道:「以後別貿然行事。你這次進來恰好是陣法最弱的時候,迷障的攻擊效果不顯著。要不怕是得去了半條命。」
丫頭忙不疊答應,出園後先行告退。牧真卻沒急著走,反手去加固陸離陣法,奇怪道:「都說這陣法有弱點了,家主還是不肯換。我要想辦法改進一下。」
「過河拆橋是吧。」蒼厘杵在一旁,「萬一家主故意留著空子方便人鑽呢?」
「不可能。」牧真掌心靈氣四溢,「天刑峰豈是兒戲之地,哪能這麼亂來?」
「真不錯啊聖靈子。自己來就是名正言順辦公事,別人來就是無法無天瞎胡鬧。」
「本來如此。」牧真毫不相讓。
「行,不愧是你。」
眼前靈潮暗涌,頂上撲簌有聲。蒼厘擡頭,鶻鷹已至身畔,抓著屠舜陽的髮帶和一張字條。上書:明日巳時,曉疊園見。
蒼厘頷首:「還得是長空,一抓一個準。」
牧真哼了一聲,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