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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常在河邊走夜路

2024-09-14 17:25:27 作者: 瓜仁草

  第19章 常在河邊走夜路

  伴著那道猩紅閃電,悶雷隆隆滾過天邊。看樣子竟是要下雨了。

  仲春時節天氣變化劇烈,山中常常暴雨。但天雍府選路必定穩妥,不會趕著雨水入山。

  蒼厘望著牧應堂,果見他面色微微一變。

  「快走,有情況…」鼻煙壺剛焦急道了半聲,側殿頂上登時劈啪一串碎響,炸開一掛爆竹似的熱鬧。

  蒼厘仰頭,看兩個影子砸穿殿頂掉了下來,落地前卻是各自彈開,並未滾作一團。

  那頭燈童聳了聳鼻尖,驚喜地一骨碌挺直了腰背:「主人!」

  冒柏巍好生奇怪:「哪個是你主人?」

  燈童口中念念有詞,不管不顧爬了起來,摸索著朝其中一個人影跌去:「主人,真的是你!阿明好想你……」

  它似是憑藉氣味尋人,鎖定方位的本事卻不含糊,蹣跚數十步,直直落進那緋色影子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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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緋衣人莞爾,鳳凰花珠冷若眉梢血。

  她展臂接過飛撲而來的燈童:「來。」

  而後「咔嚓」一下,將送進手心的柔嫩脖頸一氣折作兩段。

  蒲團邊的長明燈柱應聲而斷,燈盞噹啷落地,殘油如血緩緩淌了一地。

  「奇也怪哉,什么小鬼都興認野親了。」緋衣人蹙眉撚著指尖,「真髒。」

  冒柏巍氣死了,「你這女人真是豺狼的心肝!錯認又如何?濫殺無辜,成何體統?!」

  緋衣人無不嘲諷地笑了一聲,不屑搭理他。只衝著方才一同落下來的那人道:「齊逍,看見了麼?下一個沒脖子的,可就輪到你了。」

  未待齊逍搭話,牧應堂再不袖手,一張伏波網直衝著緋衣人撒了過去。

  先前他既願意遣府衛去追,現在遇著了,便一定要擒下這人做個交代。緋衣人看出他的想法。雖給那網子劈頭蓋臉沾了半身,如何又掙不脫,卻只狠嗆一句,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撞破窗戶摔進了荒蕪的夜色中。

  牧應堂踏過窗欞緊追不捨,冒柏巍和關柯也順腳跟了上去。

  蒼厘靠著門沒動,專心致志看齊逍。看得鼻煙壺開始冒火:「快走啊你還磨蹭什麼?!這雷電不對,我們得快……」

  「噓。」蒼厘說,「你看他在幹嘛。」

  齊逍慢悠悠從地上爬起來後,兀自往那蒲團前去,對著扣翻在地的長明燈碗凝視良久,又將折斷的燈柱拾起來比比劃劃。

  蒼厘走到他身旁,淡聲道,「這是只吸人魂魄的精怪,化作小童形貌盤踞在此。荒村之中,路過的旅人但凡被燈光迷惑,必會忘記精怪多對人有害,反倒同情起它隨口編造的身世來。渾不知感慨時,已註定要在此喪命。」

  齊逍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知道。」

  「你還要修它麼?」

  齊逍又沉默片刻,拿出隨身的百寶匣,將那盞子裡剩餘一截的燈芯夾出,盛進小指粗細的膠玉筒,好生收在了匣中。

  蒼厘有點好奇:「你從哪裡尋來的匣子。」

  「之前丟了,這次剛好在路上撿到。」

  「……真巧。」蒼厘轉念一想,匣子丟了,先前他那使者印又是如何修好的?

  齊逍望著燈,定定地不說話。

  蒼厘便也不再問,「走,回去了。」

  他覺得再不發話,齊逍能在這裡蹲到大典結束。

  「好。這些需得燒了。」

  蒼厘不知齊逍想燒什麼,只看他將斷掉的燈杆並燈座一手一個,輕易拎到了外頭的空地上。這人拖著燈走動一圈,尋了片規整處放好,稍理了雜草,又摸出火石擦了兩下,給燈碗裡的油星子燎開了火花。

  說來也怪,那金石般的杆座居然真給火引著了。不知是他那打火石非同尋常,還是這長明燈其實是紙紮的明器。

  蒼厘看著火苗越跳越歡,「剛才那人是什麼來頭。」

  「一個男扮女裝的怪胎。」齊逍如實道,「別的不清楚。」

  居然是個男人嗎?蒼厘不想他如何得知這種隱秘,只道,「你們怎會來到此處。」

  「他與人約好在此地打架。要用的蟲子失靈,說怪我,要我賠蟲或賠命。」齊逍道,「我都賠不了,他也沒辦法。」

  「……你們可是在河邊上住著?」

  「嗯,住了半天。我發現你們就過來了。但他不讓走,所以動手了。」

  「聽說他可能是那個傳說中的毒將軍。你以後要當心,別再被蟲子擡走。」

  「……哦。」齊逍想了想,道,「他不是。」

  「說不準。」蒼厘笑了笑,見那長明燈骸即將燒盡,便道,「走吧。」

  兩個人一併走到村口。此時正是至暗時刻,與黎明相隔咫尺之遙。其餘使者們早已回到車中歇息,只留下盧師傅與老鄧生火看守。

  蒼厘打了招呼,幾句話將方才遭遇大致告之,聽得倆人嘖嘖稱奇。

  「使君,再過一會兒天就亮了,你們抓緊休息一陣吧。」老鄧抖著他那苦瓜眉毛,憂心忡忡地瞅了瞅天邊。

  蒼厘就點了頭,「齊逍虎口逃生,確實需要休息。我再去看看情況,給先生搭把手。」

  他將齊逍託了管,自個兒拐到界碑石後,拍了拍鼻煙壺,「說罷煙煙,到底何事。」

  小壺已給他三番兩次的無視磨得失了耐心,此刻有些沒好氣道:「問什麼,你沒看見天上的異象嗎?」

  卻是言出即隨。話音剛落,天邊雷聲愈發沉重,又一道赤紅霹靂閃過雲端。

  「無妨,這種雷閃不會下雨。」

  「比下雨更嚴重。」聲音冷著嗓子試圖恐嚇,「嚴重一千一百倍。」

  「沒那麼嚴重。」蒼厘淡淡道,「你這麼著急又說不出理由,這事應該只與你有關吧。」

  「……」聲音梗了一下,直接放棄掙扎,「是,拜託你幫我。」

  「一個問題,我待你不好麼。」

  「好,好得不能再好。」小壺咬牙切齒,「你看天上的赤雷是從山巔落下來的。勞煩溯源尋到落雷之處,當心不要被雷劈了。」

  「有點難。」蒼厘思索道,「你要借我些靈力防身麼?」

  「不能,我怕借了你反而更容易遭雷劈。」聲音頭痛道。

  蒼厘起了疑心。但看壺精真的很在意這種紅閃,也不再多言,只道聲「明白了」,便朝草嶺之巔行去。

  凌晨的山林靜也不靜。尋常樹葉的沙沙聲,因著一股子山雨欲來之勢,顯得格外啁哳。

  蒼厘不走正道,反在道旁的密林中如風穿梭。他借著樹枝的擺勢不斷跳躍,幾乎是一路給那盪起的勢頭送上了山頂。

  越往山上走,雷聲越密集。

  沉悶的滾雷里,蒼厘驀然發覺前方稍遠之處有匆匆的腳步。聽聲音不止一人。但那些人訓練有素,腳步整齊劃一,饒是他耳力已恢復六七成,也只能通過呼吸頻次感知具體人數。

  蒼厘腳底下加快速度。他卸去游魚擺尾之態,如晨起獵捕的鳥兒一般起落,很快趕了上去。

  蒙蒙灰的山道上是四個疾行的青衣人。幾人方巾覆面,默默垂首趕路,肩上卻眾星拱月似的,扛了口不透光的黑棺材。

  那棺材板上頭,還坐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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