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2024-09-14 17:09:07
作者: 玲瓏格子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自從知道魏荀打黑拳的事實之後, 溫晴很生氣。
她氣魏荀不珍惜自己,氣他肆意踐踏自己的生命, 氣到不想跟魏荀說一句話。
那條胡同發生的事情,最終以救護車和警車紛紛介入終止。
溫晴和魏荀、盧星被送進醫院,另外的人進了警察局。
進警察局的黑衣人供出了幕後主使,盧星之所以被打得這麼慘,不是因為他得罪了什麼人,是因為他的司機參與黑拳賭博,結果押錯了注,輸了很多錢,於是才想出讓黑衣人綁架自己僱主的小兒子來換取錢財這種方法。
只不過黑衣人心術不正, 見到手無縛雞之力的溫晴,動了歪心思, 最終才導致計劃失敗。
那天晚上, 青城報導了一則警察搗毀地下黑拳場所的新聞, Q.J門口前所未有的熱鬧, 曝光在大眾視野的不乏社會名流,為此,商業股票動盪,而魏家僥倖逃過一劫。
醫院裡, 溫晴和魏荀只是受了皮肉傷,簡單包紮一下就可以。
盧星傷的最重,盧家來人之前, 就已經被推進了ICU。
空蕩蕩的搶救室長廊, 將近凌晨, 只有溫晴和魏荀坐在長椅上等待盧星的搶救結果。
從胡同出來,坐上救護車時, 溫晴才看到鄧芝發來的消息,她說她有事忙,叫溫晴自己打車回家。
溫晴低頭又靜靜看了眼手機,情緒里藏有幾分低落。
搶救的時間太長了,溫晴覺得有些累,她靠著輪椅後背想要休息一會兒,卻發現魏荀將一杯水遞到她面前。
魏荀臉上有淤青,手上攙著厚厚的白色繃帶,垂眸靜靜看向溫晴,「喝點水,一會兒我叫人送你回家。」
燈影交錯,魏荀臉上籠了一層陰翳,溫晴擡眼看了他幾秒,眨了眨酸澀的眸子,然後把頭偏向一側,很疏離的說:「謝謝,我不渴。」
魏荀眸色微暗,很敏銳的察覺到溫晴對他態度的變化,少年抿了抿薄唇,很好脾氣的遷就她:「走吧,我送你下樓,車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溫晴聞言,純澈的小鹿眼露出迷茫,他什麼時候做的這些事?
魏荀已經在推她的輪椅,溫晴從錯愕中醒過神,她喊住魏荀,「我不要回家。」
小姑娘氣鼓鼓的說著,魏荀還站在溫晴身後,恍然望見她微翹起的唇瓣,好像在用盡全力抗拒著他。
魏荀臉色逐漸陰鬱,他停下動作,忽然半蹲在溫晴身旁,微微眯了眯眼睛,問:「溫晴,誰給你的勇氣這麼跟我說話?」
少年調子涼涼的,溫晴偏轉過臉靜靜望向魏荀,少年修長性感的脖頸處有幾道觸目驚心的劃痕,劃痕靠近喉結,竟給他整個人添了股莫名的野性,靠這樣近,溫晴才發現,魏荀的眼睛有多好看,那雙眼睛深邃浩渺,她與他對視,好像再多一秒,就要淪陷至無盡的深淵。
可是這雙眸子的主人似乎動了怒,除了黑寂之外,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慍色。
他還生氣了?
溫晴搞不懂,他小小年紀不好好學習,打黑拳,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還敢生氣?
這樣想著,小姑娘覺得更生氣了,氣得白皙的小臉染上了嬌嫩的粉氣,她絲毫不畏懼魏荀,直直迎上魏荀的目光,氣憤的自嘲:「魏少爺對不起,我學識淺薄,不知道應該怎麼跟您說話!」
這話一出,魏荀明顯一滯,他的手還落在溫晴輪椅的扶手上,此刻修長指骨微縮,已經開始極力隱忍小姑娘刁蠻的性子。
魏荀知道,今天溫晴經歷了那樣不好的事情,心裡難免有陰影,他又何必非得在這種時候跟她吵架。
於是就見,一向驕矜陰鷙的少年第一次低下頭,他收起全身的反骨,按捺著性子,生疏至極地繼續哄:「晴晴乖,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這裡有我,你放心。」
少年調子清涼溫柔,像是乍暖還寒的溪流,不知道怎的,流呀流,就流到了溫晴的心尖。
他喊她,晴晴。
聲音還那麼好聽。
溫晴又羞得紅了臉,眼睛都不敢看旁邊的少年。
魏荀眼力極好,自然能夠觀察到少女滾紅而嬌嫩的耳根,他心情乍好,唇角都勾起別人不易察覺的弧度。
「晴晴!」突然樓道里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喊,溫晴和魏荀同時看向聲源的位置。
就見鄧芝穿著一件駝色風衣,匆匆趕過來。
她急切的蹲在溫晴身旁,左看看右看看,仔細檢查著溫晴的身體,等到確認完溫晴沒有受到傷害後,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晴晴,你嚇死媽媽了。」鄧芝眼眶有點紅。
溫晴遇到危險的消息鄧芝還是從警局那邊知道的,當時她正在青城一所研究所里做腿部治療的研究方案,聽到消息,放下手頭上的事情迅速趕了過來。
溫晴見鄧芝這樣擔心,連忙握住媽媽的手,輕輕安撫:「媽媽,我沒事。」
事情的來龍去脈,鄧芝已經了解清楚,她知道今天自己的女兒受到了怎樣的屈辱,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她甚至想把那個歹毒放進油鍋炸上幾遍,可是現在她不能,她不能把問題放大,不能讓晴晴覺得這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情,畢竟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
想到這裡,鄧芝突然想到警局那邊說的話,救下晴晴的是魏荀,至於為什麼魏荀能夠出現在那個胡同里,警方猶豫片刻,還是告知了實情。
魏荀在Q.J打黑拳。
魏荀是魏家的孩子,而魏家是青城所有人都不願意得罪的存在,至於這件事最終會以什麼樣的結局收場,鄧芝想都不用想。
但是聽溫晴說,魏荀在家裡是不受喜愛的存在。
鄧芝稍微冷靜了下,這才看向還站在溫晴旁邊的少年,她努力平復心情,扯出了一個微笑,對魏荀說:「今天的事多虧了你,阿姨替晴晴謝謝你。」
聞言,魏荀只是疏離禮貌的應:「您客氣了,幫助同學是我應該做的t。」
溫晴聽著,又擡眼看看魏荀,少年斂眉垂眼,是她見都沒見過的好學生模樣。
幫助同學什麼時候變成他應該做的了?
溫晴突然覺得魏荀也太能裝了。
手術室的燈突然熄滅,不知不覺間盧星的手術已經結束,盧家人匆匆趕來,盧母盧父圍著盧星移動的病床哭得驚天動地,沒人顧得上溫晴、鄧芝和魏荀。
見著盧星已經脫離危險,鄧芝推著溫晴,和魏荀一起走出了醫院。
少年的背影被路燈拉得很長,他擡手和溫晴告別,可是溫晴還是很生他的氣呀,兩人四目相對,溫晴視線率先離開,現在她不想搭理他。
氣氛稍許尷尬,鄧芝就見魏荀淡淡收回目光,對著她微微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去。
溫晴還小,回家的路上,滿心滿眼惆悵的是,到底該怎樣讓魏荀好好愛惜自己。
而鄧芝比溫晴想得多太多,她不知道魏荀打黑拳的事,魏家那個手段凌厲的老爺子會怎樣處理這個不受寵的孫子,她更不敢想在魏荀那孩子心中,晴晴又是怎樣的存在。
*
第二天清晨,一中校園裡傳遍了盧星被打的事情,所有人都在猜測,打人的人是魏荀。
早上七點四十,溫晴走進教室,破天荒見到魏荀正趴在桌子上睡覺。
少年整張臉藏在臂彎里,似乎睡得正香。
他身上還穿著昨天穿得那件校服,校服上有些塵土,他也沒擦。溫晴看不到魏荀的臉,但是有種直覺告訴她,魏荀沒回魏家,他一晚上都呆在教室里。
想到這種可能,溫晴微微皺了皺眉,心裡又是一沉,心情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教室里已經坐滿了同學,只有盧星因病休假。
這次學校組織的抽測考試,所有人都很重視,紙張和鼻尖摩擦出的沙沙聲蔓延在整個教室里。
溫晴輕輕放好書包,生怕打擾到魏荀。
這些天她也在全力複習功課,昨天臨下晚自習時她遇到了一道數學難題,本來想著回家去查下資料,誰料到晚上她就和盧星遇到了那樣的事,於是解決難題的事情泡湯。
溫晴靜靜看著試卷上的難題兩秒,距離考試已經越來越近了,這道題再放一天,好像是效率太低了,想到這裡,溫晴輕輕拍了拍前桌陳璐的後背。
陳璐轉回頭,嘴巴里還叼著一塊餅乾,她圓溜溜的大眼睛先在魏荀身上轉一圈,隨後才落在溫晴身上,她用口型問:「怎麼了?」
溫晴指了指卷子上的那道題,同樣也用口型回:「這道題你會嗎?」
聞言,陳璐低頭與那道題相互看了將近五分鐘,然後又叫其他幾位同學一起看,到最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於是她稍有泄氣的聳聳肩,表示自己和同學都不會,然後又說:「這麼說吧,我敢打賭,這道題除了咱們班學委,絕對沒人能做上來。」
這話一出,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這是要讓溫晴去問學委林東恆的節奏。
溫晴見此,知道也沒別的辦法,於是轉動輪椅,朝林東恆的位置走過去。
此刻所有人的視線紛紛看過來,他們好奇新同學這是在做什麼。
於是就見到,新同學的輪椅停到了學委林東恆的位置上。
林東恆正閉著眼睛,雙手堵著耳朵背課文,只是忽然聞到一股十分好聞的香甜的味道,於是他睜開眼,就見到了剛剛轉到他們班的新同學溫晴。
溫晴坐在林東恆旁邊的空座位上,見林東恆已經正微微蹙著眉看她,溫晴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把手上的試卷平鋪到林東恆眼前,輕聲且禮貌的說:「學委,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能問你一道題嗎?」
新同學說話的調子軟軟的,身上的味道甜甜的,她長得可真好看,麵皮白皙柔嫩,好像一掐都能掐出水來。
林東恆從側面靜靜看著溫晴,他能看到溫晴高挺秀眉的鼻樑,能看清溫晴卷翹濃密且柔柔眨動的睫毛,還有那圓亮澄澈的小鹿眼和鮮紅欲滴的紅唇,新同學真漂亮啊,漂亮的林東恆都覺得心驚。
肉眼可見的,林東恆白淨的面龐漸漸變得緋紅。
他還故作鎮定的,把溫晴擺在旁邊桌子上的卷子拿近一些,然後緊緊抿著嘴巴,極度認真的思考溫晴指著的那道題。
恰巧那道題,他昨天晚上剛剛請教了家教。林東恆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得好好思考一下措辭,怎樣能夠既講得清楚,又給新同學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之前還趴在桌子上沉睡的少年,已經睜開了漆黑的眸子,此刻他單手撐著下巴,視線若有似無的落在溫晴和林東恆的身上,涼涼的,還帶著讓人不易察覺的寒意。
林東恆覺得後背有點兒涼,身體不自覺的抖了抖。
因為林東恆的位置在蘇曼曼和張星然前面,所以倆人能夠很清楚的看到溫晴和林東恆的交流。
張星然嗤之以鼻,跟蘇曼曼小聲嘀咕:「這會又來問題了,當初不是她非要挨著魏荀嗎?怎麼啦?現在是又不願意了嗎?」
蘇曼曼聞言,輕輕撩了撩耳邊的長髮,舉止非常的優雅。她的眸子在林東恆和溫晴身上轉動了下,而後湊近張星然,小心翼翼的討論:「這些天魏荀根本就不怎麼搭理她,溫晴同學估計是碰壁了吧。」
張星然臉上露出輕蔑,然後又說:「我看就是這麼回事,這不現在正好要考試,老師同意我們按成績選座位,這一次她估計是想要挑選一個好位置了。」
蘇曼曼眼中出現擔憂,她又低聲說:「可是我聽說,溫晴同學從來沒有在學校上過學,也從來沒有和這麼多同學一起參加過考試呀。」
張星然更得意了,「所以說呀,人家這是臨時抱佛腳!哎呀,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還以為她會跟在魏荀屁股後面多久呢,這才幾天呀,就變心了。看樣子這次人家不會是又想和林東恆一張桌了吧?」
魏荀的耳力極好,蘇曼曼和張星然的對話完全落進了他的耳中。
少年眸光深邃寂靜,辨不清情緒,他靜靜望向遠處少女清瘦嬌軟的後背,沒說什麼,忽然從椅子中站起來,轉身離開教室。
溫晴從林東恆處問完問題,坐回自己的位置時,已經看不到魏荀的身影。
小姑娘清亮灼灼的眸光一黯,解決出問題的喜悅隨之被其他更為複雜的情緒所取代。
這次的考試她一定要考個好成績呀,只有這樣,她才能夠有足夠的權利選擇誰來做她的同桌。
*
距離抽測考試還有一天的時間,這兩天因為複習時間太長,溫晴覺得身心都很疲憊。
下午上完所有課程,正值晚餐時間,溫晴沒什麼食慾,所以索性不去餐廳用餐,而是做好打算在校園裡隨便逛逛。
不知不覺間,溫晴來到一個稍顯僻靜的場所,這裡是一個小花園,花園裡種滿綠色植被,一條鋪滿石子的小路彎彎曲曲,不知通向何方。
有悠揚的琴聲從小路那頭傳過來,而通往那端的路,只有這條蜿蜒的石子小路。
溫晴略微思索了下,隨即下定決心去小路另一端去看看,輪椅在十字路上行走的有些艱難,溫晴走得很慢,大概用了五分鐘才走到盡頭。
此時,與雜草叢生不見天地的公園不同,原來這裡通往的是一間舞蹈教室,舞蹈教室有巨大的落地窗,窗里是幾個穿著舞蹈服練舞的女生,悠揚的鋼琴曲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溫晴認識女生中的兩個,那女生是他們班的蘇曼曼同學和張星然同學。
溫晴就見舞蹈教室里蘇曼曼邁著輕盈的舞步,旋轉跳躍,搖曳生姿,顧盼生輝,蘇曼曼本來長得就好看,此刻她整個人就像在發光似的。
張星然帶著其他女生為蘇曼曼鼓掌。
溫晴仿佛看到了一個鎂光燈聚集的舞台,蘇曼曼站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中心,溫柔微笑著接受台下所有觀眾的喝彩。
碩大的落地窗前倒映出一個瘦削單薄的身影,少女孤零零坐在冰冷的輪椅上,那雙腿連站都站不起來。
溫晴眨了眨乾澀的雙眼,雙唇輕輕抿了抿,此刻舞蹈教室里的幾個女生已經笑得擁成一團,那笑容明媚的讓人心顫。
溫晴覺得太過刺眼,她不想再看,準備轉身離開。
只是這時,同樣在舞蹈教室里跳舞的女生,同時注意到了溫晴的存在。
張星然率先認出溫晴,她輕輕碰了碰蘇曼曼的胳膊,示意:「那不是溫晴?她來這裡做什麼?」
蘇曼曼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女孩兒,此刻正笨拙的轉身,突然笑意就盈滿了蘇t曼曼的眼,她高傲的擡起頭,對張星然和其他女生說:「溫晴同學應該也很喜歡跳舞吧?」
這話一出,張星然首先噗嗤笑出聲:「曼曼,你別開玩笑了,我把她叫進來問問。」
說著不等蘇曼曼發話,張星然已經動作迅速的跑到了溫晴面前,溫晴就聽到張星然頤指氣使的聲音:「喂,溫晴,你不會是想學跳舞吧?」
張星然的聲音里染著濃烈的笑意,即使溫晴沒有看到張星然那張臉,她也知道張星然心中對她的嘲諷。
一向好脾氣的小姑娘,此刻在胸中竟有股難以壓抑的火苗往上冒,要知道六歲以前,所有教她舞蹈的老師都說,溫晴是棵練舞的好苗子,如果脊椎沒有受傷,此刻的她應該早已經站在國際舞蹈大賽的領獎台上。
溫晴默默低了低頭,纖弱的雙手緊緊握在輪椅把手上,強迫著自己壓下心中所有的不甘,然後轉回頭去面對張星然。
溫晴擡頭與張星然滿含嘲諷的目光相對,然後淡淡開口:「我就是隨便轉轉。」
張星然顯然不相信溫晴的話,她雙手抱胸,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上下肆意的打量溫晴。
「沒事呀,如果你真的想學舞蹈,我和曼曼願意教你呀,都是同班同學的。」
溫晴默了默,她垂著眸還沒說話,此刻蘇曼曼帶著舞蹈教室其他的女生也走了出來。
溫晴又被一群比她高出很多的人圍在正中央,視線被遮擋的壓迫感讓溫晴有些喘不過氣。
「溫晴,要不要到舞蹈室轉轉,你想學什麼舞蹈我都可以教給你。」蘇曼曼很耐心的對溫晴說。
溫晴還沒開口,旁邊幾個女生笑起來:「曼曼,你太好了吧。」
隨後張星然輕嗤了一聲,轉頭對溫晴說:「曼曼可是咱們學校舞蹈隊的領舞,近期還要去參加全國芭蕾舞大賽總決賽,她能夠教你,你就偷著笑吧。」
「哇,曼曼,什麼時候的事?你什麼時候進決賽了?我參加過三季了,每次在初選就被淘汰了,嗚嗚嗚,真的好難。你好厲害呀!」有個女生滿臉膜拜的看著蘇曼曼。
蘇曼曼故作謙虛:「沒有啦,我也很菜的。」
蘇曼曼臉上始終帶著溫柔的笑意,忽然她蹲在溫晴身旁,與溫晴的視線平齊,溫晴吃了一驚,視線落在蘇曼曼身上。
蘇曼曼扎著利落的丸子頭,因為練舞的緣故,她的鬢間有微微的薄汗,她眼睛亮亮的,忽然湊到溫晴耳邊,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對溫晴說:「你和魏禎什麼關係呀?」
溫晴一怔,少女的調子軟軟的,可是卻讓溫晴不舒服,她有些不明所以:「我和魏禎沒關係。」
蘇曼曼聞言,臉上也沒笑意了,她調子變得很冷,甚至有了威脅的意味:「離魏禎遠一點,你連路都不能走,還指望能為他做什麼?」
這句話說完,就算溫晴再愚鈍,也能明白蘇曼曼的意思。她把溫晴當作了假想敵。
溫晴頓時覺得有點兒好笑,怪不得她總能感受到蘇曼曼和張星然對她的不友好。
想到這溫晴雙眼彎彎,露出一抹笑,故意氣蘇曼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魏禎就是喜歡接近我,不喜歡接近你呀。」
這話一出,蘇曼曼臉色青紅交加,她眼中再也沒有笑意,反之有種令人害怕的凌厲,她冷著臉站起來,忽然伸手拽住溫晴的輪椅。
在溫晴沒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將溫晴連輪椅一起推倒在地。
溫晴的胳膊直直撞在粗糲的地面,輪椅把手將她的腰緊緊抵住,鑽心的疼痛迅速席捲溫晴的全身,疼得她不得不咬緊牙關,才不至於眼淚從眼眶中流出來。
可是蘇曼曼把溫晴推倒之後,突然大聲說:「溫晴,你太過分了,我沒惹你,你為什麼要咒我芭蕾舞大賽被淘汰!?」
溫晴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沒想到蘇曼曼年紀不大,面孔倒是變得遊刃有餘。
因為沒聽清溫晴與蘇曼曼的對話,身旁的人也都相信了蘇曼曼的話,於是一群人徑直從溫晴身旁冷漠走過,離開了這塊隱蔽的場所。
輪椅的輪子在半空中打轉,溫晴的額頭上已經起了密密麻麻的汗意,蘇曼曼她們把她一個人扔在這個沒什麼人來的地方。
天空已經漸漸黑下來,只有幾縷殘存的夕陽,秋風陣陣吹來,有幾隻流浪貓撐著圓滾滾的肚皮,慢條斯理的從溫晴身旁遛過,留下喵喵的幾聲。
「有人嗎?救命呀!」溫晴捂著腰間,低頭忍痛輕喊。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瑟瑟秋風。
舞蹈教室的落地窗投射出來的影子,一個少女全身嵌在輪椅里,沉重的輪椅全部重量壓在少女瘦弱的軀體上,此刻她滿眼的無助和絕望。
想要掙扎著重新坐起來,可是窗前的那個身影簡直狼狽極了。
第一次,溫晴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哭出來,她單手撐著上半身,騰出來的另一隻手,不斷地敲打著毫無知覺的雙腿,像是泄憤,像是傾訴。
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子?!為什麼?!
她一遍遍問自己。
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身旁,溫晴淚眼婆娑,緩緩擡頭,少年熟悉清俊的臉出現在面前。
溫晴不自覺的喊了聲:「魏荀。」
少年沉默了片刻,彎下腰將溫晴從地上撈起,他抱著她,少年胸膛健碩,溫晴靜靜靠在他的懷裡,能清晰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
魏荀的聲音低沉,他輕輕應:「我在,晴晴不哭。」
溫晴聽到這句話,不知道怎麼的,淚水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樣也止不住。
魏荀穿了件白色的襯衫,不多時,襯衫衣襟就被小姑娘的淚水浸濕,魏荀沒說話。
輪椅已經被摔壞,不能往前行走,魏荀把它放進舞蹈室,打算把溫晴安頓好後,再重新帶去修。
魏荀抱著溫晴,靜靜走在學校這條幽寂的小路上,月光灑下來。
少女柔軟的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一時無話。
魏荀也不多言,他靜靜走著,腦海里又蹦出今天小姑娘找林東恆問題的畫面。
還說什麼呢?她已經想要離開他了。
少年孤寂的眸光靜靜望向遠處,只是此刻,小姑娘淺淺輕輕的調子響起來:「魏荀,你能不能好好學習呀?」
她的語氣像是在挑魏荀的毛病。
魏荀聞言,不太在意,今天她受到的傷害已經夠多了,他不願意再跟她計較。
「你好好學就可以了。」這樣就能離他遠遠的。
「可是,不行呀。」溫晴有些著急,「我第一次參加考試,也不知道這次能考什麼樣,有沒有自主選座位的機會。」
聞言,少年眸色一黯,隨後扯起唇角笑笑,「沒關係的,你這麼努力,一定能考個好成績。」
「真的嗎?」小姑娘的調子歡快了些,抱著他的脖子也不老實,她繼續嘰嘰喳喳,「那樣我就可以再次選你做我的同桌了。」
魏荀的步子一頓,他靜默了一瞬,原來,原來她想要考個好成績的原因是,再次和他做同桌。
魏荀眼中的冷意漸漸消散,少年眼尾似有煙花炸開,他輕挑了眉眼,道:「笨蛋,你不用這麼努力也可以和我做同桌的。」
「可是,那不一樣呀,」少女眼眸透亮,在肅穆的秋夜顯得那樣璀璨。
「哪裡不一樣?」魏荀垂眸望向她。
小姑娘眨了眨眼,神色堅定,「因為我想讓人知道,你是我最優的選擇,而不是無奈的選擇。」
魏荀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好聽的話,少女調子甜甜的,好像一塊大白兔奶糖,在他的心裡化開絲絲甜暈。
好久,魏荀沒有說話,溫晴以為自己哪裡說錯了。
直到少年又說:「看來,我要好好學習了。」
溫晴眼中閃出驚喜,不可置信,一向以逃學著稱的「惡魔」竟然主動說要好好學習。
「真的?」溫晴忍不住又問了句。
魏荀望著溫晴:「嗯,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溫晴直視著他問,不過什麼條件,她都會不假思索的同意。
魏荀薄唇輕動:「條件就是,你從輪椅上站起來。」
*
星期五,終於迎來了抽測考試,考試時間安排是上午八點到晚上五點。
這次九四班出現了一個怪事,一向不學一個字的惡魔魏荀,這次破天荒參加了整場抽測考試。
這件事直接轟動了校領導,考試期間,校長李奎良帶著教導處主任直接站在九四班窗戶口往裡面張望。
就見到少年斂眉搭眼,安靜坐在考場裡,雖然臉色時不時的擺一擺,但是手上的筆倒是偶爾動幾下了。
魏荀已經好多年沒有聽過課,至於考試,哪個老師見過他的影子?能夠這樣規規矩t矩坐在考場裡,已經是極其不容易的事了。
看到魏荀這番場景後,李奎良顫抖著雙手,激動得給魏家打去了電話。
接電話的,是魏家老爺子。
「魏老先生啊,您孫子很有進步啊!」
魏書平平靜的喝了口茶,淡淡說:「魏禎已經是年紀第一,哪還有進步空間?」
李奎良連忙擺手:「不是魏禎,是魏荀!」
魏書平手上飲茶的動作一頓,這麼多年,李奎良每年都要給魏荀好好告上一狀,之前二兒媳在世的時候,由她處理,現在二兒媳去世,這個爛攤子也就落在魏書平身上。
雖說對魏荀不上心,可是他畢竟是魏家的孫子。
魏書平很出乎意料,挑挑眉:「他也考了個第一?」
李奎良一愣,手都擺成了HelloKitty,「不是不是,這麼多年了啊,魏老先生,魏荀終於坐在考場參加考試了!」
李奎良老淚縱橫,魏書平聽得眼皮卻連跳了幾跳。
什麼時候,坐在考場考試也值得這麼讚揚了?
魏書平稍微沉默片刻,而後沉沉回答:「李校長,什麼時候魏荀考了年級第一,您什麼時候再向我報喜,我想我會更欣慰。」
李奎良眨了眨眼,魏荀考年級第一?!
他這輩子還能看見?
電話另一端,白髮蒼蒼的老人倚靠在座椅後背上,微微眯了眯眼,暗自下定了決心——
只要魏荀拿一個年級第一來,他就把他放進魏家掌權候選人的名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