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新朋友

  第二十五章 新朋友

  許璟有點走不脫，也本能地不想回去面對無窮無盡的文件卷宗。

  

  「要不要來看搞笑電影？」

  嚴思敏先是點頭，又很快拒絕，謹小慎微慣了的的人，在做錯事後，連開心都害怕。

  「但是你現在干坐著也容易胡思亂想，陷入泥沼。」

  「這些都是我該受的，我做得不好，所以應該受到懲罰。」

  「……」

  似懂非懂間，許璟好像能體會嚴思敏的想法了，「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你一直想著這件事，為了它受盡折磨，結果就會變得好一點？」

  蜿蜒而上的裂縫就這樣出現在殼子上，無所遁形，讓嚴思敏感到驚惶。

  「那……」她扭捏一陣，囁喏道：「你能陪我看嗎？」

  嚴思敏沒指望許璟能答應，她很快否決這一提議：「你要是不想就算了。」

  「行。」許璟答應得很爽快：「在誰的床上看？」

  「啊？」

  以前，楊琳常常跟亭亭擠在一個被窩裡追劇，而不是坐在凳子上看，但這種親密行為放在許璟身上就很不合適，如果不是她提出，嚴思敏根本開不了這個口。

  許璟自顧自地做出決定：「我的床單好久沒換了，去你的吧。」

  「哦，好。」嚴思敏回過神，拾掇整合了家當，把電腦和水杯都往床上扔。

  許璟去洗了把臉，換了睡衣爬到上鋪，柔軟蓬鬆的枕頭堆積在後背鋪好，被子也拉到肚臍。

  兩人在狹窄的單人床靠得緊緊挨挨，電腦微弱變化的亮光照在狹小的空間，也映在她們的臉上。

  嚴思敏：「我覺得可以看一部治癒的，是枝裕和就不錯。」

  「不要吧，」許璟很嫌棄：「披著治癒外皮的電影，很有可能到頭來是致郁。」

  她盯著滾動的屏幕，試圖掌控大局：「周星馳怎麼樣？我都沒看過他的電影。」

  「我也沒看過。」嚴思敏對無厘頭喜劇提不起興趣，她的手指繼續操控滑鼠往下滑：「你是想看老電影？這部《當哈利遇到莎莉》怎麼樣？」

  許璟湊過去，喃喃念出旁邊的一行字：「愛情輕喜劇。」

  下面還有行影評：這部電影給了我很多相信愛情的勇氣和信心，在歡笑中也讓我認清了自己的內心，更陽光地擁抱生活。

  「就它了！」

  電影色調節奏輕鬆明快，台詞金句頻出，女主角會花半個小時點菜，但依舊可愛，特別是她在飯桌上假裝高潮那一段，許璟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嚴思敏看著捧腹的許璟，既好奇又鄙夷：「真的會這樣？這也太誇張了。」

  許璟看看嚴思敏，又看看電腦，再次發出爆笑。

  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仿佛只要不睡，就能將時間留住，歲月拉長，未來需要面對的事就永遠不會到來。

  和所有愛情故事一樣，電影在動人的表白和綿長的親吻里結束，裡面的人物似乎也隨著落幕從此幸福快樂，可回到現實，自己的齟齬人生還要慢慢過。

  悠揚的片尾曲中，嚴思敏又想哭了，「為什麼別人都有甜甜的愛情，就我還是一個人？」

  回應她的是良久的死寂。

  嚴思敏轉過去看，許璟躺得歪七八扭，雙目緊閉，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許璟睏倦至極，好久都沒有睡過這樣一次不做噩夢，也不會半夜驚醒的深眠了。

  再醒來時，天光已大亮。

  許璟垂死病中驚坐起，急急忙忙往下走。

  嚴思敏坐在書桌前，她正在等待命運的宣判。

  她擡起頭，看得手裡的餅都忘了吃，「我以為你還有得睡，所以沒給你帶早飯。」

  「心裡惦記著事哪睡得著，」許璟慌裡慌張地換衣服：「現在幾點了？」

  嚴思敏慢悠悠放下塑膠袋：「九點。」

  「那還好，沒誤大事。」

  許璟稍微鬆了口氣，但也只是沒那麼火急火燎了。

  「你很忙？」

  「當然忙了，忙著拯救地球。」許璟穿好鞋，「我走了。」

  「哎，」嚴思敏忽地叫住她。

  許璟雷厲風行的動作一滯：「怎麼了？」

  「算了，沒什麼。」

  她這一叫反倒提醒了許璟：「對了，一會兒成績出來，微信告訴我結果。」

  嚴思敏悶悶地「嗯」了一聲，「你們家的事我也聽說了，祝你逢凶化吉，萬事如意。」

  許璟背影顫抖，她正在憋笑。

  「你的內心一定住著一位老人。」

  她瀟灑地拉開門，門外站著宿管阿姨，欲敲門的手停在半空。

  阿姨放下手，「正好，許璟是吧？樓下有個男的找你。」

  「找我？」許璟嘴能吞雞蛋：「誰找我？」

  「我怎麼知道是誰，」阿姨拿腔拿調，往裡望了一眼，開口道：「寒暑假留校是要提前做登記的，你們倆怎麼都沒登記？」

  難姐難妹面面相覷，嚴思敏說：「我在電話里給輔導員申請了，可是這幾天都沒看見您。」

  「哦，」阿姨沒再追究，臨走前對許璟說：「那你快下去吧，人還在下面等。」

  以往遇到這種類似的事，宿管阿姨不說記過，起碼也不會善罷甘休，可得把人好好埋汰一番，可今天居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帶過去了。

  許璟狐疑著走到陽台，漫無目的地往下尋找目標，在看見樹下那道身長玉立的身影時，她迅速縮回頭，背對牆坐在地上。

  嚴思敏也在往下看，樓下站了一人，望向門口，看著有些焦急。

  雖然看不清長相，但氣質乾淨卓然，身材高挑挺拔，就連擡手看表的動作也優雅倜儻，看起來很有涵養，像個含著金湯匙出生，又受過良好教育的高階青年。

  「你前男友？」

  「不是，」許璟怎麼也想不通蔣易秋為什麼會知道她在學校，又為什麼要來找她。

  解釋這段關係同樣困難：「就是前段時間陷入了一些感情的旋渦。」

  前一天，蔣易秋與黃新民坐在一起喝茶。

  黃新民把自己的訴求和打算說得明明白白，甚至開出雙贏條件，雖然沒掏心掏肺，也算兜了個底，誠意滿滿。

  在他的強烈攻勢下，蔣易秋卻始終不露聲色，似是要以對長輩的尊崇態度來相處，不敢結下這忘年交。

  談話進行到末尾時，黃新民頗有些覺得他不知好歹的意味，洋洋灑灑又約了幾人要去會所。

  蔣易秋以時間太晚為由，沒跟他們一起去。

  坐在車裡，蔣易秋心想，不管怎麼樣也該再見許璟一面，大事當前，若是她肯低頭，態度軟些，自己也不是不能原諒。

  蔣易秋查出許璟現在的住址找過去，給他開門的是正要睡覺的唐曼華。

  「阿姨您好，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擾，」蔣易秋切換至乖孩子特有的恭敬：「我有一些事想找許璟，可以幫我叫她出來嗎？」

  「璟璟呀，她好久都沒回家了，最近住在公司。」

  蔣易秋當場就想走，但架不住唐曼華的敘舊欲望強烈，他耐著性子又聊了會兒近況，這一耽誤天色就更暗了。

  半夜把人從被窩裡扯起來這行徑實在失禮，蔣易秋往她公司樓下徘徊一圈，索性回家睡覺，第二天一早再去許氏。

  「她不在公司？」蔣易秋很驚訝，沒想到找許璟居然成了難事：「可現在都已經到上班時間了。」

  前台也覺得反常：「我真的不知道，她的手機也關機了，但是董事長本來也沒有硬性上班時間。」

  蔣易秋心裡閃過許多念頭，再一打聽，許璟連日來都沒離開過辦公室，那這突如其來的失蹤就更加奇怪。

  蔣易秋徹底慌了，他急切地打給包凡亮，打給所有共同認識的人，結果都是毫無頭緒。

  巨大的恐慌壓下來，讓人站不穩。

  於深載著他在公司附近兜圈子，都像是大海撈針。

  蔣易秋捏住眉心，聲音顫抖：「去江邊看看。」

  於深大氣也不敢喘，往濱江路開。

  「停！」

  路過大學城，蔣易秋一聲暴喝，於深踩下急剎。

  「從這條路拐進去，試試車能不能進學校。」

  *

  許璟還蹲在陽台，欲哭無淚：「你能不能幫我給他說一下？就說我不在，宿管阿姨剛才是認錯人了，不然我沒法下樓。」

  嚴思敏一心記掛著成績，可偏偏又在這節骨眼捲入無謂的糾紛之中。

  「你就這麼討厭他？不管什麼關係，總要當面說清楚嘛。」

  「我不是討厭他，我是討厭曾經那個為了錢可以出賣身體，出賣靈魂的自己。」許璟說：「他現在走了嗎？」

  「沒有。」

  「那你就幫我把他打發了嘛，求你了。」許璟用最狠的語氣說最軟的話。

  嚴思敏清了清嗓子，做了半晌心理建設，還是拔不高音量。

  「不行，我做不到。」

  許璟投來哀求目光：「那你就下去一趟，就當鍛鍊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