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焦頭爛額

  第二十四章 焦頭爛額

  2月15日，民啟財務顧問向許璟提出收購建議，建議書里，每股作價13元。

  在許璟完全沒有準備的情形下，公司到了關鍵的嬗變階段，元老賣盤意願強烈。

  黃新民還表示，民啟雖是一家綜合貿易型公司，但不會辭退老員工，還會在收購完成後進行重大業務重組。

  改組主要表現為大比例配售新股，將璟山園股價稀釋後，再轉配民啟所獲得的配股權，明確劃分母子公司業務，集資資金更可用以購買母公司的投資物業，此舉不僅能增加現金儲備，也能讓璟山園的實力得到增長。

  但民啟單單一家公司必然吃不下這個龐然大物，黃新民還得仰賴其它資本。

  在與其它富豪商洽時，他無意中得到個驚人的消息。

  「蔣易秋也有意？他瘋了吧，這麼個燙手山芋還想獨吞。」

  

  許璟本就是個啃不下來的硬骨頭了，現在還中途殺出個程咬金。

  一旁的助理語調專業：「是，雖然目前不清楚為什麼，但那邊的意思應該是想拆骨，併購後只留主體，其它支線包括核心物業都會出售，雖然賺不了多少，但至少不會賠。」

  黃新民的臉在裊裊煙霧裡朦朧不清，他深吸一口煙，輕笑道：「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會做賠本生意。」

  「不過，」助理猶疑道：「有些反常的是，年前還動作頻頻的蔣易秋，據業內消息稱，最近像是沒聲了，所以還不確定是在做幌子還是周旋策略。」

  對手也好，潛在同盟也罷，黃新民都想會會這號人物，「你去約他，找個時間一起喝茶打球。」

  另一邊，璟山園的大樓里只有一個房間還亮著燈。

  除了取車，許璟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公司了。辦公室的小門後有一個不大的房間，裡面是一張小床和簡易的淋浴間，許璟每天宿在這裡，午夜輾轉時，鼻尖總還縈繞著許衛山殘留的氣息。

  一開始，許璟急於收權，用股份來壓人，可伴隨著集權而來的，同樣有如山的忙碌與重擔。

  每個大小決策都集中在一人身上，次次都涉及到生死攸關的拐點，事事要她來把關，頭髮都快熬白。

  不僅如此，璟山園還面臨著所有老牌企業的通病，各部門職能範圍不清，在責權沒有較好界定的同時，利益與權力盤根錯節。管理人員里，觀念陳舊，而且沒受過系統高等教育的關係戶和弄權者就占了一半，再加上最近職位更疊頻繁，許多高層根本都還弄不清公司的組織結構。

  更讓人感到絕望的是，她越是要往源頭細查，查出來的就越是一團理不清的亂麻。再光鮮茂密的老樹，其根也爛。單就拎出來的報帳票據這一項來說，已經離職的經理被發現利用假提單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追究起來遙遙無期。在這一塊，卻始終沒有一個具體可實操的切實規章，模糊的界定使人能輕易鑽空子，而看似細小的每一單，卻有滾雪球的燎原之態。

  許璟當然想肅清，但紛雜繁複的單子像是雪片般往她辦公桌上飛，精神長期緊繃，得不到絲毫放鬆，此時再要分權又騎虎難下，只得硬抗。

  又是一個深夜，整個世界靜得仿佛只剩許璟一個人，她看著日益縮水的股價，眉間深蹙。連日來，她已經大刀闊斧地改革了數項，面對收購提議，她的拒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一人的力量越來越呈現出強弩之末。

  只要能留住璟山園，許璟甚至產生過易主的想法，但許衛山的死卻隱隱與黃新民脫不了干係，又怎可將心血交由仇人？

  許璟已經不記得連續坐在這裡了多久，筆尖觸在文件紙上，唰唰地流線作響，她把不懂的或是值得思考的地方圈出來，但隨著無數信息湧進來，漸漸到了入目皆是數字螞蟻的地步。

  「啊啊啊……」許璟仰天長嘯，煩躁地對著頭髮一通狂揉。

  一些知識她倒是有印象，隱約感覺像是學過，停在這裡死磕終究不是辦法，許璟想起以前做過的課堂筆記，索性下樓，驅車來到學校。

  凌晨兩點的校園裡，許璟躡手躡腳，摸到一處低矮圍牆翻進去，跳到雜草中，左右探了探，看見沒人發現就挺直身板，大搖大擺地走到宿舍樓鐵門外，從外面伸手進去，將大門打開。

  許璟輕車熟路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寂夜裡找到寢室，摸出鑰匙打開門，她用手機上的電筒照向書架，摸索著抽出幾本書。

  許璟把拿出的書平放堆在桌面，光源一晃，照出不遠處一個蒼白的身影。

  許璟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凝滯。

  她擡起灌了鉛的雙腿，移到門口，驚叫著把光源對向駭人中心。

  嚴思敏被強光射得眯起眼，她擡手擋在前額，「你別叫了，是我。」

  許璟被嚇得腿軟，靈魂也快出竅，她捂著胸口，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許璟喘著氣，思想都有點停滯：「現在都還沒開學，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半夜不睡覺也不知道開燈嗎？」

  嚴思敏一張臉哭得皺皺巴巴，眼角鼻尖都紅彤彤的，她迅速背過身去，儘量發出正常的音色：「寒暑假宿舍也是要每晚定時熄燈的。」

  饒是嚴思敏速度再快，仍是被許璟看見了她的脆弱和失態，許璟感受到那份窘迫，轉身繼續找書，故作輕鬆道：「你膽子可真是大，一個人也沒有的宿舍也敢住。」

  嚴思敏說話瓮聲瓮氣：「你也不差，一個人都沒有的學校你也敢深夜獨闖。」

  許璟有些被這商業互捧逗笑了。

  她把一沓書抱在手裡，離開前，對嚴思敏的背影說：「我走了，不管你是在因為什麼難過，你不想說我就不會問。但我想讓你知道，你是我現在最羨慕的人。」

  「羨慕我？」嚴思敏苦笑，本已平復下的心境忽然掀起來：「你都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許璟拉門的手頓住，嚴思敏的激動，表明了她剛才那句話明顯起了反作用。

  「對不起，我不太會安慰人，也不該對不了解的事大放厥詞。」

  嚴思敏用手捂住臉，負面情緒快要將她淹沒，她突然嘶吼出聲：「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麼我的父母永遠不能理解我，我都已經那麼辛苦了，所有人都習慣了我是個學習機器，我的壓力又有誰知道？」

  許璟說不清什麼感受，她有些難過，也大概猜到了某個導火索，於是試探著開口：「是考研的結果不好嗎……沒關係的，大不了明年再考。」

  「不是，考研成績明天才出來。」

  許璟：「……」

  「可是我完了，我拒絕了本校的考研，意向學校我也考不上。」嚴思敏神色痛苦：「我一到大考就掉鏈子，考高數那天因為太緊張，手抖個不停，整場考試都不在狀態。高考是這樣，考研又是這樣，我明明已經那麼努力了……」

  許璟站在門口，那一步卻怎麼也邁不出去。

  她掩上門，走到嚴思敏旁邊：「我如果說一切都會過去，這樣的話好像是廢話。但是時間和未來總不會辜負有心人，我現在好後悔以前沒像你一樣用功。」

  許璟蹲下身，與坐著的嚴思敏平齊：「你先做點別的事轉移注意力，實在睡不著就不要睡了，一切等明天成績出來了再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