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2024-09-14 16:50:42 作者: 謝南居

  第 14 章

  那天晚上因為顧及著葉幸,大家都挺壓著性子的,場子散的也早,不到十點就結束了。

  梁宵一負責把葉幸送回家。至於剩下的人,跟著趙西和換了個地後又繼續瀟灑去了。

  

  孟見清和沈宴寧沒去湊這個熱鬧。

  別墅區有個挺大的人工湖,湖裡面養了不少錦鯉,金色的,紅色的,各式各樣。無怪乎人們說投胎要投富人家這句話,這有錢人連養的魚都是最胖的。

  沈宴寧蹲在鵝軟石路上,抓了把投餵機里的飼料丟進湖裡,十幾條顏色各異的錦鯉立馬蜂擁而上,短短几秒一掃而光。她看的稀奇,又抓了一把,情況和第一次一樣,如此反覆,不知不覺餵掉了小半包。

  「阿寧,」孟見清覺得再這麼放任她餵下去,這一水池的魚遲早被她餵死。

  「嗯?」她下意識回頭。

  人工湖邊長燈林立,湖面上漂著幾朵飽滿綻放的睡蓮,燈光影影綽綽,點綴無聲的黑夜。

  她依然保持蹲著的姿勢,一側長發垂落在胸前,擡頭看他時,眼睛微微張大,表情天真。

  怎麼說呢?孟見清這輩子很少有真正想要擁有的東西,但這一刻他看著沈宴寧,說實話,挺想把人留在身邊的。

  他走過去,伸手拉她:「還起得來嗎?」

  那隻手上套著褐色佛珠,每一顆都規整光滑,唯獨有個地方缺了一顆。

  她拿走他一顆,會不會影響他今後圓滿。

  沈宴寧想著,借他的力起身。

  「回家嗎?」他詢問。

  她的視線轉到他臉上,下一秒,自然地摟上他的手臂,乖巧說:「嗯,回家。」

  孟見清覺得他這幾年最大的變化就是開車更穩妥了,全然不像之前毫無章法,否則也不會車剛開出幾公里,人就睡著了。

  這點真怪不著沈宴寧。她這幾天工作從早到晚一刻也沒消停,今晚還顧及著他的面子社交了半天,這會兒是真困得不行了。

  下車前,孟見清喊了她好幾次,她半閉著眼賴在座椅里,雙手往前一攤,說:「孟見清,你抱我下去啊——」

  她這副樣子,蠻橫不講理。

  孟見清忽然失笑,只好彎彎腰,一隻手穿過她的膝窩,一隻手攬起她的背,輕輕鬆鬆把人從車裡抱了出來。

  她一路安安靜靜摟著他的脖子,臉頰貼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的皮膚。快到家門口時,迷迷糊糊出聲:「孟見清,我們都要好好的......」

  他腳步一頓,忍不住低頭在她額上吻了吻,許下重重承諾:「好。」

  ......

  沈宴寧醒來的時候是在孟見清的床上,他不在。

  房間光線很暗,厚厚的落地窗簾沒有拉嚴,透進來一縷淡淡熹光。

  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孟見清的晚安吻上,依稀記得他說這兩天要去趟承德。

  他的蹤跡向來沒有定性,也不會特意和沈宴寧說起,只是偶爾想起也會報備一句,但對她從來是事事俱到。

  沈宴寧出門的時候,院子外停了輛車,是老唐。

  和上次一樣,他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上車前又遞給她一個盒子。沈宴寧打開,裡面是一些新鮮餐包和一杯熱牛奶。

  老唐說這些都是孟見清昨晚提前叫人準備的。

  「聽見清說你公司離這遠,地鐵不方便,這不讓我一大早就來接你了。帝京這早高峰啊,堵起來是真要人命,還好今兒個趕早來了......」

  老唐還在絮絮叨叨,沈宴寧手裡抱著餐盒,低下頭,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這不我工作範圍里的事,有啥可麻煩的!閨女,你安心坐好就成了。」老唐是個挺熱心腸的人,對她更是熱情得仿佛載了個自己孩子。

  下車前,老唐特意提醒:「這兩天要下暴雨,你要是上下班不方便的話就讓見清和我說,只要孟老不出門,我都有空的。」

  「......好。」

  那段時間,她總是在想自己何德何能被他身邊人待得如此好,好到後來都有些得意忘形。

  沈宴寧坐到工位時意外地收到了一條華今的消息。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只是她的寢室鑰匙丟了,想借用她的再去複製一把。

  沈宴寧以為她要急用,問她方不方便同城閃送。

  結果對方直接說不用,中午的時候自己過來取,順便問她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

  公司午休有一個半小時,沈宴寧算了算時間充足就沒拒絕,存著疑把公司地址發到她手機上後,盯著那盒牛角包發呆。

  過了會兒,起身撥了個號碼過去。

  孟見清接她電話時,人在西郊郁園,正和孟長沛下棋。

  「到公司了?」語氣還挺確定的。

  離上班時間沒幾分鐘了,沈宴寧想了想,長話短說:「謝謝你啊,讓老唐送我去公司還給我準備早餐。」

  聽著客套疏離的話,孟見清興致不高地撚了顆黑棋到棋盤上,輕輕鬆鬆圍了對方一個水泄不通。然後像是想起來似的,淡淡「嗯」了一聲。

  公司里的飲水機出水很慢,沈宴寧靠在桌邊,邊等水倒滿邊聽著他平淡的呼吸聲,斟酌著說:「這兩天要下暴雨,你......什麼時候回來?」

  終於,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里有了起伏,他笑了一下,「後天。」

  又補了一句,「等我回來。」

  聽到這句話,沈宴寧莫名覺得臉在發燙,藉口說要上班後匆匆掛斷電話。

  孟見清心滿意足收回手機,看了眼棋盤。

  執棋者無意棋局,幾回交鋒後,黑子明顯處於劣勢地位,但他顯然無所謂,隨意落下一枚黑棋。

  勝負已定。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孟見清漫不經心地把剩餘棋子扔回棋奩,整個人往後一仰,「我輸了。」

  對面的孟長沛看看棋盤又看看他,說:「准你悔一次棋。」

  「落子無悔,這還是您教我的。」

  「難得見你把我的話聽進去。」他朗聲笑笑,話鋒突然一轉,「聽說你這幾天經常讓老唐送一個姑娘?」

  孟見清面不改色應下,「林星的學生,之前法國大使離任會上就是她做的隨行翻譯,挺聰明一小姑娘。」

  「京大的?」孟長沛放下蓋碗,有些詫異,「這個年紀能做這種大型接待會的翻譯倒是有點本事。」

  「人挺優秀的,年年拿國獎。」

  「是麼?那小姑娘前途不可量啊。」

  「那是自然。」孟見清甚至有些驕傲。

  「怎麼?你喜歡她?」孟長沛的眼睛裡全是老狐貍的算計。

  「這種姑娘誰不喜歡。」孟見清抿了口茶水,繼而輕佻地說,「但人心高氣傲,可未必瞧得上你兒子。」

  孟長沛那雙精神抖擻的眼睛像是要在他身上鑿出個洞來,好半晌,才笑笑,「那倒是可惜嘍——」

  ......

  華今把午飯地點約在公司附近的一個居酒屋。不遠,出了公司大樓右拐就到了。

  下班時沈宴寧被組長叫住談了些事,遲到了一小會兒。

  華今把菜單遞給她,「因為怕耽誤你下午上班,所以我擅自作主點了菜,你看看要不要再加一些,我請客。」

  兩個女生四個菜已經足夠了,沈宴寧搖搖頭說:「不用了,點多了吃不完。」

  華今也沒再堅持。

  她們之間還沒有熟到隨時隨地可以談起來的程度,所以這樣面對面坐著,氣氛一下子就冷淡下來。

  沈宴寧放下水杯,想起正事,從包里掏出鑰匙給她,「一共兩把鑰匙,大的是寢室樓的,小的是我們宿舍的。」

  華今道過謝,接過放進貼身包包里,問起她的近況,「你最近都和孟見清在一塊兒嗎?」

  沈宴寧一愣。

  算起來她也有兩晚沒回寢室了,這段時間他們倆見面的次數有點兒過於頻繁了。

  她點點頭,問:「怎麼了嗎?」

  「沒什麼。」華今往碗裡倒了點熱水消毒,「就是想問問你和孟見清在一起的時候有見到梁宵一嗎?」

  沈宴寧腦中忽而閃過葉幸的臉,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囫圇說:「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

  也不知道華今信了沒,她聽到一聲嗤笑。

  有些刺耳。

  她仿佛如鯁在喉,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菜終於上齊,借著吃飯的由頭,話題到此終結。

  吃飯時她們聊得也不多,大部分時間都保持沉默。華今很少動筷,只自顧自喝酒。

  她喝酒的動作很好看,抱著酒瓶仰頭猛喝時也不覺得沒教養,反而自帶一股仗劍走天涯的瀟灑氣質,總能讓人聯想起港劇里林青霞喝酒時的經典場景。

  所以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被困住呢?

  沈宴寧忍不住問:「你和梁宵一認識很久了?」

  「也不久,他是我高中學長。」華今慢慢放下酒瓶,「算起來我和他正兒八經認識還是在大一。」

  那天中午,華今喝了不少酒。清酒不烈,但喝多了也是會醉的,她一反常態絮叨,t主動提起自己:「那天我朋友酒吧開張,我過去捧場。一進門就看到了他,眾星捧月地坐在人堆里,想不注意也很難。後來就是酒吧套路,我遊戲輸了,被朋友慫恿去找他要聯繫方式。」

  「那你有要到嗎?」

  「當然。」她勾勾唇角,撩起半邊長發,「比我想像地要輕而易舉。」

  只是如果當時她知道最後的代價會這麼大的話,她打死也不會去要。

  華今背倚著隔板,點了一根煙,裊裊煙霧飄散的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十八歲的自己。

  張揚明媚,無所畏懼。

  她看了眼沈宴寧,好像清醒了幾分,嗓音被菸酒熏過,喑啞著說:「但願你能遇到個好人。」

  華今最後是真的喝醉了,起身時還晃了一下。沈宴寧擔心她摔跤,一路扶她出餐廳,在門口替她攔了輛車。

  「華今,你是回學校還是哪兒?」

  她口齒不清地報了個地址。

  沈宴寧不清楚她親友的聯繫方式,只能再三懇求司機一定要把人親自送到目的地。

  後來再回想,大概連她自己都不曾想過,僅僅一個舉手之勞,竟能發展出一段長達數年之久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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