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2024-09-14 16:11:29
作者: 花上
第 32 章
深夜, 月白風清,院中的翠竹在風吹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江義打著哈欠在門前候著,他不明白二公子為何要大半夜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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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時候不是洗過一次了嗎?
今天也沒有那麼熱呀!
過了好一會, 慕秋涼洗完出來,穿了件儒雅的白色衣衫,衣帶松鬆散散地繫著, 看起來慵懶舒適,披散的長髮飄著淡淡的清香, 他用簪子隨意挽了一下, 看了一眼帶著訝異的江義, 問他:「是誰半夜過來找我?」
他說著,往寢殿裡走。
江義跟上他的腳步,回道:「回公子, 是一位四十幾歲的婦人, 她是個啞巴,看到我後, 只是一個勁的比劃,我也沒看明白她說的什麼。」
「啞巴?」慕秋涼略微吃驚, 踏步進了房間, 問道:「人在何處?」
江義回道:「現在在親王府的後門外,一開始在大門處不住地磕頭要進府,門官怕影響不好, 就把她帶到了後門, 到了後門,她伸出兩根手指一陣比劃, 門官問她是不是找二公子,她連忙點頭。」
慕秋涼想不起自己何時認識一位不會說話的婦人,他走到衣櫃前扯了件外衣穿在身上,整理了一下頭髮出房門,吩咐跟在身後的江義:「我現在去看看,你交代下去,別讓府上的人告訴王爺王妃。」
江義應下,叫來了梁齊跟上他。
慕秋涼和梁齊出了後門,月光下,看到一位穿著樸素的婦人正垂頭站著,她聽到房門聲,驀地擡起頭來,還不等慕秋涼走近,她就慌忙跑上前,伸出一雙手不停地比劃著名,她情緒激動,眼神迫切,眼中還隱隱帶著淚花。
慕秋涼耐心地看著她比劃完,卻一點也沒明白她的意思,他輕聲問:「夫人可是認識我?」
那婦人連忙點頭,急切的神情讓她看起來更加滄桑憔悴,她走近慕秋涼幾步,開始不停地拍著自己的胸口。
梁齊見她靠近公子,上前一步拿著劍擋住了她。
婦人看到劍,眼中閃過恐懼,連忙後退了一步,慕秋涼把梁齊的劍推到一旁,對婦人道:「夫人別怕,我們不會傷你,請問夫人可會寫字?」
婦人點頭。
慕秋涼看了一眼梁齊,梁齊領會後跑回府上拿了紙和筆墨過來。
慕秋涼領著婦人到旁邊的涼亭里坐下,把紙和筆墨放在石桌上,對她道:「現在你有什麼想說的,全部寫下來。」
梁齊把紙和筆墨推到婦人的面前,提著燈站在她身後為她照著明。
婦人點著頭,拿起桌子上的筆,蘸了墨,就著燈光迅速地寫了一段字。
她寫完,連忙把紙遞給慕秋涼。
慕秋涼接過後定睛看了看,只見上面寫道:我是少爺的奶娘,少爺可以叫我青嬸,我家裡著了火,我女兒被大火燒傷了,現在傷口惡化,痛苦不堪,我沒有銀子給她看病,又捨不得我女兒痛苦,迫不得已才來找少爺幫忙,少爺可不可給借給我一些銀子?你放心,銀子我以後一定會還給你的。
慕秋涼看完,不禁皺起眉頭,為她的遭遇感到同情,他甚是疑惑地去打量她,她雖是穿著普通,但是眉眼非常好看,尤其那雙含淚的懇切雙眸,像會說話一樣。
她說她是他的奶娘,可他從未聽娘親提起過他有奶娘這一回事。
慕秋涼對她毫無印象,也對她說的話將信疑,他問道:「你們現在住在何處?」
被自稱青嬸的婦人拿起筆,迅速寫道:南街的一個胡同里。
慕秋涼應了一聲,交代梁齊:「你去取些銀子過來給這位夫t人。」
梁齊跟隨公子多年,也算見多識廣,從婦人提起銀子的那一刻就開始他懷疑其人是不是江湖騙子,他以為一向謹慎的公子不會理會,沒想到公子真的要給她銀子。
梁齊有些猶豫。
慕秋涼見他不動,又看了他一眼,他這才返回府中去拿銀子。
梁齊拿了兩錠銀子過來,遞給了青嬸。
青嬸接過銀子,急忙跪下來給慕秋涼磕頭。
慕秋涼扶她起身,對她道:「夜深路不好走,我讓梁齊送你回去。」
青嬸激動的又是一陣彎身行禮,她行完禮,又擡頭仔細審視慕秋涼,審著審著突然閃起了淚光。
慕秋涼看著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記得上一世,他去世前,宮中有人過來稟告,說有一位婦人想要見他,還說那位婦人冒著大雨跪在宮門外三天三夜都不肯離開。
那時他已經病入膏肓,沒有心力去見任何人,所以他沒有召見那位婦人,也不知那位婦人是誰。
而眼下,又突然冒出一位婦人,也不知這位婦人和前世那位婦人是不是同一個人。
梁齊送走青嬸後,慕秋涼就回府休息,這一晚他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心中總是隱隱不安。
翌日一早梁齊就過來稟告,說昨日那位婦人的女兒高燒不退,手臂已經潰爛不堪,大夫說已經無能無力,讓家人準備後事。
慕秋涼聽了不禁唏噓,又心有疑惑,於是就讓梁齊帶他去了一趟青嬸的住所,可是他們到了以後,卻發現院中空無一人,也不見母女二人,並且家中一片凌亂,到處都是被打砸過的痕跡。
慕秋涼找到隔壁的一位老伯問話,那位老伯瞧著慕秋涼錦衣玉帶,身姿不凡,猜想他一定非富即貴。
於是他猶豫了一會,說道:「那母女倆是從外地過來的,來京城有小半年了,一直住在南街的貧民村,也不知她們是不是招惹了禍事,一群人過去燒了她們的家。」
「她的女兒被大火燒傷了雙臂,她連夜帶著女兒逃到這裡,她們住進來差不多有半個月了,在這半個月裡,每天都能聽到她女兒的悲痛哭喊聲。今日清晨的時候,我聽到她們院裡響起一陣動靜,一開始我沒敢過去,等我過去的時候,院子裡已經空無一人,母女倆也不知所蹤。」
老伯說起話來聲情並茂,語氣誇張,慕秋涼分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
他們告別了老伯,走在又窄又長的胡同里,慕秋涼在心中琢磨,然後問梁齊:「昨日你可有見過青嬸的女兒?」
梁齊走在這樣的胡同里有點壓抑,他順著胸口,緩著氣,回道:「見了,還是我背她去看的大夫,大夫給她上了藥,後來她情況好了一些,青嬸就讓我回府了。」
「她女兒多大?叫什麼?」慕秋涼問。
「叫姚簡,今年十九歲。」梁齊回道。
慕秋涼往馬車裡走,走到馬車前,吩咐他:「去調一起批人,全城搜索,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這對母女。」
他說完,撩起裙擺準備上馬車,可是人還沒上去,他就瞥見前方的巷口處突然走過一個穿著僧袍的尼姑。
他心中一驚,急忙向巷口跑去,但是等到他跑到巷口,那尼姑就已經不見了。
梁齊又驚又慌地追上去,問他:「公子你看到了什麼?為何如此緊張?」
慕秋涼沒有回答他,開始在附近一陣尋找,他把附近的幾條路全都找了一遍,卻怎麼也沒有找到。
昨晚在他的夢裡,也出現過一位尼姑,那尼姑穿著同樣的僧袍,手持拂塵,迎著白霧,走到雲初念面前,與她說了一句話就把她帶走了。
夢中的墓碑上沒有署名,上面只寫著紹國二十九年,而紹國二十九年就是他去世的那一年。
可是這一年的雲初念已經去世很久,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墳墓前,並且還站在墳前一直哭泣。
這個夢讓他十分費解,也讓他細思極恐。
更詭異的是,他前世與雲初念圓房的畫面,竟然也在夢中絲毫不差地重演了一遍。
他以為重生已經夠離譜了,沒想到還有更離譜的事情。
慕秋涼揉了揉發漲的額頭,問梁齊:「附近可有尼姑庵?」
「尼姑庵?」梁齊搖頭,問他:「公子打聽尼姑庵做什麼?」
慕秋涼沒有回答,跨上馬車,又吩咐他:「找些人把城內外的所有尼姑庵都查一遍,查完了告訴我。」
轉眼到了午時,慕秋涼回到親王府,此時慕親王正坐在大殿裡等著他,說太后得知他回京,想要見一見他。
慕秋涼重新裝扮了一番,便跟著父親進了皇宮。
到了慈寧宮,二人進殿給太后行了禮。
輝煌的宮殿裡,太后身穿一襲繡滿金絲的錦袍端坐在床榻上,她頭戴鳳冠,珠翠環繞,儀態中透著皇家的威嚴與高貴。
她打量著慕秋涼,輕笑道:「涼兒快坐下,你好久都未進宮看望哀家了,可知哀家一直惦記著你。」
慕親王的母親,也就是慕秋涼的親祖母,曾是先皇最疼愛的妃子,也是太后的親表妹。
慕秋涼又給她頷首一禮,回道:「以後孫兒留在京城不再外出,會經常過來看望皇太后。」
皇太后輕笑著點頭,看了一眼幾乎每時每刻都繃著臉的慕親王,道:「慕親王可以去太子殿看看,皇上給他找了幾個畫師,正在篩選,你過去把把關。」
慕親王起身行禮:「那兒臣先告退,你們慢慢聊。」
慕親王走後,太后便領著慕秋涼到了後花園,她邊走邊問:「涼兒可有意中人?有沒有想過成婚?」
慕秋涼對於她的尋問並未驚訝,因為在進宮的路上他就猜出太后見他的目的。
太后有個表孫女,名叫張妗,今年一十六歲,出生在江南地區的陶瓷世家,他們家祖祖輩輩依做陶瓷為生,這幾年張家青瓷在南方崛起,張家成了江南一帶最富裕的家族。
兩年前他在宮中見過張妗,那時太后就說日後在京城給她選個夫婿。
前世,在雲初念去世後,太后就曾多次提議讓他迎娶張妗,說張妗對他傾慕已久,寧死也要嫁給他。
當時他一再拒絕,說此生只娶雲初念一人,即便她已經離世也不會再娶,太后聽後為了給張妗解氣,先是斷了雲家的宮瓷生意,然後又把青瓷引到全國各地,還用各種手段斷絕了雲家在紹國的所有生意來往。
一時間雲家陷入困境,雲初念的五叔又因與官員勾結,被皇上下令打入大牢,還差點落了株連九族的罪名。
不到半年雲家就家道中落,家破人亡,雲家老祖宗橫死在街頭,其他兒孫死的死,瘋的瘋,除了他拼命救下來雲嶸,沒有一個落到好下場。
後來,他帶領雲嶸和雲初念的祖父從邊關一路殺到京城,在他血洗皇宮的時候,太后跪在他面前,哭求他饒了太子和小皇子一命。
但是成王敗寇,留虎為患,最終,他一個也未留。
如今他再想起張妗,讓他頓感心煩,這樣一個可以左右雲家存亡的關鍵人物,他連她的名字都不想聽到。
「我有個表孫女,叫張妗。」太后笑說,「以前你們見過面,昨日她過來提到了你,說是自那次見了你之後就久久不能忘記,她說很想再見見你,還問我你有沒有成婚。」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重演。
慕秋涼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聽她繼續道:「說起來涼兒也不小了,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紀,我想,涼兒不如與她見一見?」
太后說到這裡,去看慕秋涼的反應。
慕秋涼麵無表情地垂著眸,淡淡回道:「回皇太后,孫兒現在還未有成婚的打算,不過,若是張姑娘想與我見面,也可以見一見。」
太后聽聞這話,立即笑了,說:「好,那近幾日我給你們約個時間。」
慕秋涼頷首,又隨她在花園裡逛了一會。
臨走時,太后又提起了慕秋淮:「我聽說你大哥訂婚了,對方還是個商家女,也不知大哥是如何想的,怎麼會看上這樣一位姑娘。」
在太后眼裡,雲初念這種家族的出生的姑娘,根本算不上好姑娘。
慕秋涼聽不慣她的話,沉著臉未回答。
太后嘆氣道:「本來我還想給他說個好姑娘,結果他一聲不響地定親了,涼兒,你可有見過那位姑娘,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讓你大哥不顧及身份去迎娶她。」
時下,慕秋涼的心情已經差t到了極致,眼裡僅存的那一點溫和也瞬間消失了,他蹙著眉,冷聲回道:「那姑娘我見過,長相人品都極好,太后不該問我大哥為何能看上她,應該問她會不會看上我大哥。」
「京城裡還有這般女子?」太后有些吃驚。
「怎會沒有。」慕秋涼回道,「皇太后很少出宮,應該對外界不甚了解。」
「如此說,是你大哥撿到寶了?」
慕秋涼沒有回答,從聊起這個話題後,直到離開慈寧宮他都未再說一句話。
慕秋涼先回的親王府,到了親王府以後,江義就過來稟告,說余安今日去了皇宮競選太子的老師。
慕秋涼聽後甚是震驚,突然想起在宮中時太后對父親說的話,太后說皇上在給太子挑選畫師先生,讓父親過看看,那時他沒有在意,可誰知,競選的人員中竟然會有餘安。
按理說,余安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流浪畫師連進皇宮都進不了,怎麼還有資格競選太子的老師?
慕秋涼甚是疑惑,還有些焦躁不安,他吩咐江義:「繼續追查余安的身份,就算給我掘地三尺查遍整個紹國,也要給我查出來。」
——
轉眼到了南嶺仙人邀約的日子。
雲初念一大早起來開始收拾東西,她帶了幾幅自己比較滿意的畫作,又給南嶺仙人帶了幾件雲家燒得比較好的瓷器。
她本是只帶著玲月和幾個護衛上路,誰知半路又殺出個周延恆。
周延恆死皮賴臉,撒潑打滾地糾纏她,揚言誓死都要跟著她去見南嶺仙人,雲初念與他一陣唇槍舌戰,最後拗不過他,只能讓他跟上。
南嶺仙人的邀約地點在城邊的一個山莊裡,這座山莊坐落在半山腰,裡面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美的像是一座世外桃源。
雲初念一行人到了山莊裡,山莊的人給他們安排了一處非常幽靜的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院中鮮花茂盛,翠竹蔥鬱,結滿果子的梨樹下還有一桌一椅,看起來十分愜意。
雲初念很喜歡這個小院,把東西放下後,就在梨樹下坐了一會。
周延恆給他摘個幾個梨子,她吃了一個,清清脆脆實在香甜。
周延恆被安排到了隔壁的院子裡,他對山莊的一切事物都比較好奇,放下東西後就跑的無影無蹤。
雲初念讓玲月去問山莊裡的人,何時才能見到南嶺仙人,結果山莊裡的人說,南嶺仙人今日外出採藥,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雲初念心想著既來之則安之,便在山莊裡逛了一圈,可是一圈下來,她發現,偌大的莊園裡,除了她,並未見到南嶺仙人邀約的其他人。
難道是她記錯日子了?
她又掏出請柬看了一遍,上面寫的確實是今日。
她回了院子,一踏進院,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梨樹下。
他今日穿了一件紅色錦衣,筆挺地站著,身形如松,發如潑墨,面容青雋,神色溫和。
他,依然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雲初念站在院口,怔怔地望著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或者又做夢了。
「只是幾日不見,就不認識我了?」梨樹下的慕秋涼輕步走到雲初念跟前,望著她呆愣的表情,揚唇笑了笑。
雲初念擡頭看他,在確認了這不是夢境後,輕聲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慕秋涼衝著房門指了指,示意她進屋裡說。
雲初念隨著他往房間裡走,玲月很有眼色地沒有跟上。
二人進了房間,慕秋涼走到桌前坐下,對她道:「我今日來,和你一樣。」
他說著,掏出一個請柬放在桌子上。
雲初念看了一眼,走到他一旁的位置坐下,問他:「你和南嶺仙人認識嗎?你可知他為何邀約我們?」
慕秋涼轉頭望著她那雙明眸杏眼,微動了下眼睫,清聲回道:「或許只是想邀請大家一起聊聊詩詞歌賦,散散心吧!」
散散心?真有雅興。
雲初念又疑惑地問:「可是莊園裡的人說他外出採藥去了,既然要見我們,為何還要外出採藥呢?也沒說何時回來。」
慕秋涼沒說話,倒了兩杯茶,端起一杯親自放到她的手裡。
自那晚慕秋涼對她說過那些話後,雲初念再看到他就有了不一樣的心情,雖然還會臉紅,但是能勉強控制住。
她端著茶杯喝了一口。
過了一會,雲初念又問道:「你可知慕將軍何時回來?」
她每次見到他都要問一句慕秋淮。
慕秋涼微皺了下眉頭,把茶杯放下,一根手指輕輕劃著名杯盞邊緣,冷聲問她:「就那麼想他?」
雲初念搖頭道:「不是,是雲漓向我打聽他的消息,問我他何時回來。」
慕秋涼擡眸望她,往前傾了傾身,問:「到底是你想他,還是雲漓想他。」
雲初念又從他眼睛裡看到了那種不可反抗的霸道,往後撤了下身,回道:「不是我。」
慕秋涼眉頭動了一下,又坐直了身子,從衣袖裡掏出一個繡著複雜花紋的手帕,遞給她,問道:「你能否看出這上面繡的什麼?」
雲初念接過帕子仔細看了看,只見帕子上的繡工十分精湛,只是繡的花紋非常複雜,有方有圓,還有分不清的圖形纏繞在一起,有的像樹根,有的像樹葉,還有的像房子,並且色彩還非常多樣複雜。
這個帕子看起來特別奇怪,甚至有點詭異。
誰會繡這樣的東西?
雲初念仔細辨認了一會,最後搖頭遞給他:「我也不知這是什麼,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慕秋涼接過帕子,回道:「我在西街的一個院子裡撿到的,好像是一對母女丟的。」
雲初念對他的事情不太了解,也不方便多問,對他道:「若是二公子方便的話,不如讓我拿給我家雲竹姐姐看看,雲竹姐姐刺繡手藝很好,或許她能看明白這是什麼。」
「那好。」慕秋涼又把帕子遞給了她。
雲初念收起帕子,房間裡安靜了一會。
雲初念覺得總是這樣坐著也不是個辦法,況且與慕秋涼單獨坐著,她總是緊張,於是她起身道:「也不知南嶺仙人何時回來,我出去看看。」
她說罷就往門外走,慕秋涼突然在身後叫她:「再坐一會,我有話要問你。」
他有話要問她?雲初念轉過身來,只見慕秋涼神情十分認真地看著她,好像真有重要事情要問她。
她又返回桌前坐下,低著頭沒去看他,輕聲問:「二公子要問什麼?」
慕秋涼把桌子上的請柬和茶杯掃到一旁,一隻胳膊搭在桌面上,俯身湊近她,再開口,語音低沉了許多:「把你了解的余安都與我說一說,那晚我去雲府之前,你們都聊了什麼也要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雲初念沒想到他會問余安的事情,她微怔片刻,沒有隱瞞,回道:「之前我在江州的一個橋上畫畫,畫著畫著橋斷了,我就掉進了河裡,我不會游泳,以為要死了,結果一隻手抓住了我,我被人救上了岸,救我的人說他叫余安,也是一名畫師,碰巧正在附近畫畫,聽到求救聲就奮不顧身地跳進了河裡。」
奮不顧身。
慕秋涼被這個詞刺了一下,在腦子裡試想了一下那個畫面,眸光不禁暗了暗,一隻手握住了一旁的桌角。
雲初念繼續道:「後來處於感謝,我請他吃了頓飯,吃完飯,他又幫我畫了畫,那幅畫……現在在你大哥那裡。」
「吃飯時你們都聊了什麼?他有沒有告訴你他的身份?」慕秋涼抓住重點問她。
「我在附近的一家餐館請他吃的飯,吃飯時我問過他的身份,他只說他雲遊四海四處為家。」雲初念如實回道。
「還有呢?」
「還有?」雲初念仔細想了想,回道:「他好像有一塊金牌,是什麼金牌我不清楚,當時他幫我收拾東西的時候從衣袖裡掉了出來,我剛看了一眼他就急忙撿了起。」
金牌?皇宮裡的金牌?
慕秋涼皺眉,又往前傾了傾身,漆黑瞳仁里映著她的影子,問道:「在雲府的時候他又說了什麼?」
雲初念回望著他,被他近距離地盯著,心中有些發虛,她和余安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他為何一直審問。
她沉默片刻,回道:「我問他有何打算,他說他暫時留在京城。」
她本來想告訴他余安有進宮做太子老師的打算,但是看著他緊張又不可反抗的神情,她突然不想說了,因為她想試探一下他問這些話的目的。
他和余安絕對不只是認識這麼簡單。
雲初念t往後撤了一下身,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說:「我知道的只有這些。」
只有這些?
她想隱瞞?
慕秋涼眸光倏然暗沉,不明白她為何要隱瞞。
那日他從皇宮裡回來,托人去雲府里打聽,雲府的下人說,余安去雲府除了給雲初念送耳墜,還提到了進宮做太子老師的事情。
余安的身份就像一個謎,縱使他調動了京城裡的所有關係,都未打聽出一點蛛絲馬跡。
而更奇怪的是,只是短短几日,余安就真的做了太子的老師。
上一世,余安和雲初念去世後,他也多次調查過,除了調查出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其他的一點也調查不出來,並且前世的余安也從未進過皇宮,更未做過太子的老師。
這一世余安突然進宮,慕秋涼猜測,他除了想拐走雲初念,應該還有其他目的。
而眼下,雲初念竟想對他隱瞞這麼重要的信息。
她是在幫余安,還是心裡已經有了余安?
「雲初念。」想到此,他心中不由地升起一些怒火和醋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冷聲道:「告訴我,為何要隱瞞我?」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雲初念呆愣住,她蹙眉看他,質問道:「那你告訴我,我為何要坐在這裡被你審問?我和他的事情為何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訴你?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你又為何如此在意,這些,你是不是要先告訴我,我才能回答你?」
他這種毫無根據的冷漠審問,會讓她覺得她是一個可以讓他隨便對待的人,他應該有很多事情瞞著她,或許他們今日在這裡相遇都不是巧合。
那日在她的書房裡,他莫名其妙的吃醋和警告,讓她驚訝也讓她困惑,更讓她生氣的是,那日之後,直到今日,他都沒去找過她一次,也未與她表明過他的真正意思。
雖然她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但是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讓她不安,也讓她反感。
他這般審問又把她當做了什麼?
當做一個可以讓他隨便撩撥的女子?
一瞬間,四下寂靜。
她突然這樣問他,不禁讓他愣住了,她臉頰通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瞪著一雙明眸問的那麼認真。
雲初念見他不回答,甩開他的手,起身道:「既然你不想告訴我,那就別來質問我。」
她說完就往屋外走。
慕秋涼見她要走,有些慌了,急忙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然後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攔住她的腰身,拽起她拖地的衣裙和輕紗,擁著她向桌前走去。
雲初念被他攬在懷裡,驚得連連後退,直到被他扣在了桌面上才反應過來。
「好,我來告訴你。」
慕秋涼把手墊在她的後腰上,托住她後仰的腦袋,俯身貼近她,望著她那雙不停閃動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動了動唇。
他感覺喉中一陣苦澀,突然不知要如何說,但是又不能不說。
兩種情緒開始不斷拉扯,擾得他心緒不寧,一陣煩悶,他眉眼凝霜,嘴唇微抿,那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沖得他眼眶微紅,托著她的那隻手也跟著微微顫動。
好一會,他都未說出口。
雲初念安靜地等著他,等到被他抵著的身子發酸,都沒等來他一句話。
「慕秋涼。」這一次,換做她連名帶姓地叫他,「若是……」
她微微皺眉,氣息紊亂,說起話來語音輕到只有兩個人能聽到。
「若是,只逗著我玩,那就快些停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