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像是有預謀的, 一杯經年的佳釀靜靜地被誰放置在哪裡，在沒有被別人發現察覺時就一直散發著醇香與迷人的味道，最終挪開重重阻隔, 當人們發現他的時候, 會心中瞭然地想：原來真的是他啊。

  薄霧散盡，與記憶中重合的部分更加清晰, 背影與身形挺拔的青年伸手推開了房子的大門，卻突然停住了片刻。

  疲憊雖然讓他暫時卸下一點點警惕，但是並不是讓他失去所有知覺。

  卡斯蒂利亞轉過身, 向花園的方向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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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陽光聖潔而充滿光輝, 這光輝透過如蓋的藤蔓細碎地灑入, 仿佛為青年蒙上一層粼粼的波光。

  波光之下, 那雙淺金的雙眸比陽光還要溫柔璀璨、淺金的發比光明還要耀眼。

  卡斯蒂利亞的視線首先落在了那張和自己相同的面孔上, 然後，移到他身前的少女眼睛裡。

  植物枝葉依附著被微風吹拂連綿不斷，茸德感到喉嚨發乾。

  卡斯蒂利亞的雙眸像是被觸動一樣微微閃爍了一下, 但是這一瞬間仿佛連群風也不知道。

  只有雙子中的另一位，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和兄長驟然的無措。

  忒爾西面色不善地站起身。

  卡斯蒂利亞淺金的雙眸斂下一些, 再次擡起時充滿了溫和與柔軟：「你們怎麼來了？」

  雖然想到了這之中的可能性，但是茸德還是想確認一下：「蘭達主教……是你嗎？」

  卡斯蒂利亞的臉上有和蘭達主教相同味道的溫和與包容：「這是我在奧利維亞行事的一個身份……抱歉, 並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

  青年俊美的臉龐露出感到抱歉的神情。

  蘭達……

  「原來是這樣。」茸德冷靜地點點頭, 她要努力抑制自己才能不被突如其來猛然上涌的情緒影響，她的眼睛有點酸，或許是沒有午睡的原因。

  「您看起來很忙, 那我先回去了。」茸德低著頭告別, 轉身就要離開。

  卡斯蒂利亞突然開口：「……茸德。」

  事實上，卡斯蒂利亞自己也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叫住她。

  就像恢復了神格以後, 那些總是時不時回憶起的片段、那天深夜在她床邊探查時心中持續湧起的微妙與酸澀、還有看見她和阿加斯並肩站在一起時心臟的脹痛。

  這些事情卡斯蒂利亞全部都不能理解。

  這是身體的本能帶給他的感受，如同暗示和提醒，卻比神明的法則帶給他的警示要更加深刻與難以忘記。

  他不能明白這些是什麼，但是卻隱約知道那是沒有神格的、他的靈魂的渴望。

  茸德停住了腳步，望過來的淺色雙眸折射入細碎明媚的陽光，卻強撐著作出禮貌疏離的眼神：「我在！您還有什麼事情要說嗎？」

  她對阿加斯……從來都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的。

  卡斯蒂利亞的心臟又開始微微痛楚，他感受著那讓人難以忽視的感覺，沉默了片刻，說道：「明天我也會去因布里托，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將這些慢慢說給你聽，可以嗎？」

  那雙盛滿比陽光還要潔淨溫暖的微光的雙眸流露出挽留的情緒，仿佛下一秒，就要失落地垂下去，讓千千萬萬的人心碎。

  茸德的聲音有些悶，她低著頭，輕輕說了聲：「好……」

  目視著少女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視野中，卡斯蒂利亞才將視線收回，落到了眼前和自己長相相同的雙子的另一位身上。

  「我倒是不知道，我那位冷漠的兄長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偽裝身份接近我們，」忒爾西抱著手臂，那雙顏色鮮艷的雙眸不善地看向站在門前的青年，「卡斯蒂利亞，這樣好玩嗎？」

  卡斯蒂利亞看著自己的弟弟：「沒有什麼好玩不好玩的，阿加斯，我只是遵循我的思想來做這些事情。主教這個身份是由於事務的原因，並不是為了接近你們。」

  忒爾西根本不信。

  卡斯蒂利亞通過弟弟的表情看出他沒有相信，不過也並不想再糾結這件事情。

  「這次我去因布里托就是為了解開黑暗權杖的封印，我聽說你也會去，到時候過來吧？」

  忒爾西：「是需要我的神力吧？」

  「是的，」卡斯蒂利亞承認，「當年為了將黑暗權杖永遠封印，所以才拿走了你幾乎全部的神力，我只是想在我隕落以後他不會落到一些人的手裡。」

  忒爾西沉默了一下，轉過身擺了擺手：「到時候再說吧。」

  卡斯蒂利亞看著黑髮神明的背影，這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和他相同的背影。

  她，會不會有哪一刻也是分不清的呢。

  「你不願意回神國，有她的原因嗎。」卡斯蒂利亞出聲，這句話意味不明，不是陳述句，也沒有詢問的意思。

  忒爾西轉過身，臉上有愉t快的笑容。

  「如你所見，就算是有她的原因那又如何？哥哥，你向來是最冷漠最大義的人，該不會連這個都要管吧，那看來，這麼多年，你還真是變了許多。」

  忒爾西沒等卡斯蒂利亞再出口，轉身就離開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或許最早的時候，當他在斯圖亞特的花園裡遇見卡斯蒂利亞，下意識想要隱瞞自己在這裡認識了茸德這件事，那時，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已經深藏在了他心臟里的某個角落。

  當他的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血液已經流遍了他全身。

  然而，在面對與她是舊識的兄長時，忒爾西畏懼面對這個問題。他不得不承認。

  ……這麼多年，你真是變了許多。

  阿加斯是這樣說他的嗎。

  卡斯蒂利亞站在原地，直到太陽偏移，有一部分照射到他的臉上時，年輕的神明眨了眨眼睛，轉身進了房子。

  ……

  茸德臨走前，坐在行李中間清點物品，百利索恩笑盈盈地端著茶杯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唉，妹妹，你是快樂了，但是我的壓力卻要來了。」說完，百利索恩還像模像樣地嘆了一口氣。

  茸德從行李里擡起頭：「什麼壓力？」

  「父親也要去因布里托，所以讓我暫為代理國王的職權，這我還是第一次受任呢。」

  茸德驚訝：「父親也要去因布里托？我沒有聽說這件事。」

  「咦，父親沒和你說嗎，大概是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吧，既然如此你當做我剛剛什麼都沒講好了。」百利索恩立刻說道。

  茸德：「……這怎麼當作什麼都沒講。」

  百利索恩笑吟吟地將茶杯放到一邊：「不過父親也是臨時才和我說的，也許是最近因布里托有什麼事情要親自處理，或許還和你們的研學活動有點關係呢。」

  茸德點點頭。

  這次研學活動聲勢浩大，學生中包括了奧利維亞各種世家大族、皇室與親族貴族的子女，所以因布里托的國王到時候也會出面迎接。

  兄長這樣的猜測是完全合理的。

  這樣一來，茸德突然覺得，這次因布里托研學之旅，好熱鬧啊。

  好像許多人都在往因布里托去、或者是已經在因布里托的樣子。

  因為即將要暫為代理國王的職能，所以百利索恩眼下在那之前就顯得悠閒了起來，在茸德和忒爾西臨行前，他還特地代理司機送兩個人去學校，在路上叮囑了一大堆要注意的事項。

  「誒？你們現在的話用魔法應該還是要藉助水晶的吧？如果要下水一定要注意自己的魔力情況啊，遇到比較兇險的情況要第一時間和家人聯繫，比如說我。」

  茸德一直點頭：「我知道了。」

  到了學校，茸德和忒爾西一起下車，提交了行李後就朝著集合的草坪走。

  剛剛起就有些安靜的忒爾西突然開口：「你哥哥真好啊。」

  「咦，確實。」茸德沒想到忒爾西突然說這個，愣了一下。

  忒爾西平常看起來是從容無欲無求的黑暗神，但是細細一想，好像這種時刻也並不少有。

  他好像很喜歡人與人之間這類的情感？

  不過他是黑暗神，親自體驗這樣的情感的機會大概也很少吧。

  「也是你的哥哥啊，對吧。」茸德笑嘻嘻地說。

  雖然之前他作為半獸人時這麼說比較合適，但是如果忒爾西喜歡的話，現在這麼說也並不出格。

  「我的哥哥？雖然我有一個哥哥，但是根本就沒有你哥哥好。」想到什麼的忒爾西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這時候的忒爾西更像是一個小孩子。

  茸德安慰道：「你的哥哥……他也許只是並不懂你想要什麼呢。」

  忒爾西不想和茸德討論卡斯蒂利亞的事情，於是胡亂引導開了話題。

  但是確實，忒爾西已經想清楚了，確實不必執拗地對一頭牛彈琴，他現在是普通人忒爾西而不是什麼黑暗神阿加斯，所以他也要把百利索恩當哥哥，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收一個幾億歲的人做弟弟呢……對了，他還要把瑟佛薩斯國王當長輩。

  忒爾西滿足地想著，突然一個回憶里的畫面湧上腦海。

  瑟佛薩斯國王和蘭達主教，也就是自己哥哥光明神卡斯蒂利亞的人類身份最近交往密切，他們經常在一起進行私下的談話。

  蘭達主教的身份現在已經被揭開，他並不是什麼普通的教會神職人員而是光明神，那一個國家的國王和光明神有什麼好聊的話題？

  卡斯蒂利亞可不是這樣親民的神明，雖然他是人們所嚮往的光明的化身，但是實際上他的品格又冷漠又無情。

  忒爾西陷入了思考，這突然的安靜讓茸德也注意到了。

  茸德看出他臉上的心事重重：「你在想什麼？」

  忒爾西回過神，「在想你父親和我兄長卡斯蒂利亞是什麼關係。」

  他原本就不打算對茸德有所保留，所以將心裡想的事情全都說出來了。

  「確實哦。」茸德同意忒爾西的說法，「而且我父親也即將要去因布里托。」

  「瑟佛薩斯國王也要去？」忒爾西敏銳地皺了皺眉。

  他有了一個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