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可是她只是作為拜訪者做了應該做的事情而已啊。

  而且, 茸德同時突然想到，這位蘭達主教似乎確實有讓人覺得熟稔的感覺，一般來說, 初次見面或者到新居拜訪的人們都會互相聊名字啊、性格啊、自己從哪裡來的之類的。

  但是直到現在, 她和這位蘭達主教的聊天都有些超過第二次見面的、僅達到認識的人的範疇的互相的談話了。

  不過蘭達主教看起來沒有察覺到這點，他眉目溫和, 看起來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自然就自然了，如果反應過於平淡，那也不符合交友的禮儀, 於是茸德欣然答應了, 她從這位蘭達主教手中接過名為「權杖」的東西。

  與看起來相比出乎意料的很有分量, 小小的權杖只有她小臂那麼長卻有著想像不到的重量。

  

  這一點和魔法學徒們使用的魔杖完全不同, 魔杖重量非常輕, 專門設計為了能夠隨身攜帶。

  「這個，要怎麼用呢？」茸德摸了摸權杖外表的精美雕刻，擡頭問卡斯蒂利亞。

  在茸德的指尖剛觸碰上權杖的一刻, 卡斯蒂利亞雙眸中的沉靜突然晃動了一刻，不過垂眸欣賞打量著權杖的少女沒有看見, 擡頭時只看見了他垂眸在向上的掌心中凝聚了一抹金色的光球。

  卡斯蒂利亞將手心與手心中的光球靠近那根權杖的時候，光球迅速與權杖上方月白的寶石融合了。

  「權杖與人的意志相連, 」卡斯蒂利亞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不過那雙淺色的眼睛倒是看起來很亮，吸引著茸德與他對視，「將你的力量最純潔的部分凝成一小縷, 注入你的權杖, 這樣權杖就會為你所用。」

  這麼一聽，權杖倒是有點像是水晶球誒。

  茸德十分認真地點點頭。

  「當你的力量凝入權杖以後, 權杖可以收在意識中，不用召喚出來就可以使用。」卡斯蒂利亞收回光球消失的掌心，「但是由於你用的是我的權杖，所以……你不能將我的權杖收進意識。」

  收進意識？

  這是魔力無法涉及的範疇，茸德驚訝：「這是神術嗎？」

  「嗯。」卡斯蒂利亞順從地回答，毫不掩飾。

  但是茸德立刻又想到這位蘭達主教是光明神教會的新主教，主教是地方教會與神明的唯一紐帶，作為有概率會與神明直接交流的人，會一點神術並不奇怪。

  「可是我沒有神力，也可以學神術嗎？」

  涉及前所未有的領域，這才讓茸德驚訝極了。

  神術是自從天地誕生之日起就存在的術式，依靠神力發動，神力是宇宙之間自然孕育的力量，原本由生命之神掌握，但是直到光明和黑暗誕生、始祖神生命消失以後，神力分劃給了兩位神明管理，而神術就是依靠神力發動的管理萬物的手段。

  但是，除t了神明和神職人員，如果不被神明授予權利，是沒有人可以擁有神力的。

  沒有神力又怎麼使用神術呢。

  「你的身上有微弱的神力。」眼前發色清淺、容貌清秀的青年卻這樣說。

  茸德很驚訝，和這句話相似的話她曾在另一個人口中聽到過。

  卡桑德拉說，阿比爾教授懷疑她身上有光明神的力量。

  所以她身上會有神力，大概也是和光明神卡斯蒂利亞有關吧。

  但是光明神從隕落中甦醒後就立刻回了神國，他大概並不想和一個人類扯上關係，這位蘭達主教發現她身上有神力，會不會懷疑？

  想到這裡，茸德握緊了手中的權杖，另一隻手也悄悄握緊了衣角。

  「嗯……這大概是因為，我前一段時間去圍觀了光明神舉行的儀式了吧，或許就這樣沾染上了一些。」

  她越說越覺得離譜，神力是什麼樹葉子嗎隨隨便便就能沾染上……

  「嗯。」青年輕而淡淡地回應了一聲，看起來沒有任何要追問的意思。

  這是真的相信了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蘭達主教也太單純善良了吧。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壞事，關於神力的話題越早被揭過去越好，茸德趕緊說：「那您快教我吧。」

  卡斯蒂利亞視線落在了被少女緊緊握住的權杖上面，他頓了兩秒，開始了教學。

  茸德原本以為自己身上只有微弱的神力學神術會很難，但是沒想到竟然比想像之中掌握得更快，在晚餐時間開始之前她就已經可以做到從一樓的餐廳傳送到二樓，然後再傳回來了。

  果然神術非常不一般，比起魔法來說，有很明顯的感覺，例如施法前等待的時間更短，而且神術中的傳送過後更加平穩，沒有強烈的空間變換的感覺，就只是像是從一個房間走一步到了另一個房間。

  不過因為茸德學了很多年的魔法，傳送過後她下意識繃緊身體來穩住身形，但是這讓她總有一種踩空樓梯的錯覺，反而有些站不穩。

  最後一次嘗試，她從這位蘭達主教的房子傳送到餐廳時，又下意識繃緊了身體，落下的時候搖搖晃晃，因為害怕摔倒而下意識抓住了身邊的一樣東西，站穩了以後才發現是蘭達主教的手臂。

  她的另一隻手還握著蘭達主教的權杖，兩隻手在第一時間都握緊了。

  青年突然輕輕喘了一聲。

  而茸德手底下的手臂肌肉也似乎在一瞬間力繃得更緊，淺青色的筋絡鼓動，在掌心下很明顯。

  這讓她立刻發覺自己扶住的不是什麼支撐的物品而是才見面第二次的鄰居主教。

  那細微的一聲喘息讓茸德以為自己把鄰居捏疼了，立刻鬆開了手掌。

  「啊，您、您沒事吧，不好意思啊。」

  她小心翼翼地慰問。

  「沒事。」即使呼吸仍然可以察覺出不平穩，但是眼前的這位蘭達主教仍然溫和地說。

  ……

  茸德回家了。

  傍晚的夕暉照射進房子裡，一直蔓延到屋內潔白餐桌前的青年身上。

  卡斯蒂利亞手中還握著那柄尚且帶有溫度的他的權杖。

  當少女提出到隔壁去吃晚餐時，他也溫聲拒絕了，因為眼下有更需要他關注和思考的、令他疑惑的事情。

  權杖與主人的意識相通，不管是握住權杖還是撫摸權杖，所有的感覺都會一絲不落地被他感知到。

  他一直知道這一點，但是……

  作為光明神，這件事從來不被劃分歸為需要注意的事情上，因為他生來就沒有感情，光明之神的世界是純潔的、嚴肅的，觸碰對於他來說就和每日的晝夜交替一樣平凡又平常，沒有什麼特別。

  但是，當少女的那雙纖細的手指握住權杖又捏緊，比起實質性的觸碰在腦海中迸發的感覺甚至更加要令他身體湧起異樣如同快感的感受。

  而如今恢復了神格的光明神卡斯蒂利亞顯然對於這種類似於渴求的感受感到陌生。

  甘美的、溫暖的……

  就和……沒有恢復神格以前，和她朝夕相伴時體會到的感受一樣。

  在這之前，他只有對於感受的記憶，卻不能確切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體會，現在確似乎有些明白了。

  原來，竟然是這樣的感覺嗎。

  青年靜靜坐在餐桌前，想清楚了自己身體與精神上的變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眉宇之間透露出的情緒變得和緩。

  如果他的弟弟、黑暗之神阿加斯·忒爾西此時在場，一定會輕易發覺自己兄長的變化。

  那扇寫著光明之神名諱、刻滿了法則與規章，看起來澄澈乾淨的水晶牆壁已經被未知的情感鑿出一條裂縫。

  卡斯蒂利亞伸手拿過由湛藍絲帶扎著蝴蝶結的散發著奶油香味的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枚做成動物形狀的藍莓蛋糕。

  向來不需要進食、但是清楚記得自己在沒有恢復神格以前對甜食狂熱喜愛的光明神卡斯蒂利亞，一口一口吃掉了這個蛋糕。

  ……

  學會了神術以後，茸德一直在期待著拿到屬於自己的權杖，這樣就可以試著使用了，蘭達主教說周日下午會送過來給她，雖然茸德不好意思地說還是她去找他拿吧，但是蘭達主教說周日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家，路過國王府的時候再給她。

  茸德只好答應了。

  周日的中午，卡斯蒂利亞就來到國王府拜訪，但是名為娜恩的侍從告訴他她一早上就帶著家中的借讀生出門了。

  卡斯蒂利亞並沒有很意外，他溫和地說：「那麼可以幫我轉達給她，說權杖已經製作好了，到我家裡來拿嗎？」

  娜恩看著眼前的青年，她知道他是最近與國王陛下來往密切的渥特恩教堂新主教，於是答應下來：「好的，我會如實告訴殿下的。」

  卡斯蒂利亞輕聲道了謝，轉身離開了國王府。

  娜恩視線一直追循著青年的身影消失在花園大門處才收回視線。

  她總覺得……這位蘭達主教身上有一絲絲熟悉的感覺。

  卡斯蒂利亞回了自己的家，上午是他聆聽信徒禱告和打理神國的時間，雖然他現在在這裡安置了一套房子為了找到流落的聖翼天使，但是恢復了神格以後嚴謹的生活作息讓他仍然保持著以前的習慣。

  除此以外，光明神國沒有了無數個聖翼天使的照料，雖然打理起來並不費力氣，卻也比以前需要他更多的時間。

  接下來是閱讀書籍的時間，為了不會錯過茸德來找他的門鈴，卡斯蒂利亞特地將閱讀的地點從書房改到了花園。

  花園裡有一張白色的圓形茶桌，坐在茶桌前恰好可以穿過花園看見房子外鑲嵌著貝殼的路和大門的情況，視野非常好。

  卡斯蒂利亞滿意地坐下來，陽光正好撒在桌面上。

  逐漸的，陽光偏移，已經臨近傍晚，也沒有人來敲門，甚至路邊連經過的人都沒有。

  已經過了閱讀時間很久，卡斯蒂利亞合上書本。

  他回憶起那個名叫娜恩的侍從說的話。

  「殿下她和家中的借讀生一起出門了。」

  出門……是一起出去玩嗎。

  以前他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確實很喜歡周末出門遊玩的，她有很多朋友，從來也不用發愁會找不到陪伴的人。

  卡斯蒂利亞站起身，他還是沒有回房子裡，臨近傍晚，已經超過閱讀時間一個小時，身形高大、面容做了偽裝的光明神站起身，緩慢地為花園裡的鮮花澆起了水。

  儘管事實上，在光明神身邊的植物沐浴著神輝根本不需要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