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卡斯蒂利亞手中水壺裡的水換了一茬又一茬, 直到花園裡的每一株綠植與鮮花都喝飽了水，大門外的小徑上依然沒有人經過。

  卡斯蒂利亞又拿起長柄園藝剪，站在花園的正中央修剪起鮮花灌叢的枝葉。

  他的動作細緻而溫和, 剪下一小根枝葉以後, 他有所覺地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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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門外的小徑上經過一個看起來年齡不小的中年男人，格林尼原本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結果看見了這位新來的鄰居站在花園裡看起來像是在修剪花枝。

  這本來沒什麼稀奇的，但是這位新鄰居穿著潔白的衣服，外貌雖然只是中規中矩的普通人長相, 但是站在綠色的鮮花灌叢旁t修建枝葉的樣子出奇的賞心悅目, 格林尼忍不住駐足觀賞了一會, 唇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揚。

  站在這裡讓他又一種舒適溫暖的感覺, 大概是恰好吹來了一陣帶有春意的暖風。

  格林尼這樣想著, 就與若有所覺似的的新鄰居對上了視線，他唇角依然上揚，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充滿善意地和新鄰居打招呼：

  「嗨, 您好呀，您就是新搬來的鄰居嗎？我是艾奇爾·格林尼, 就住在您隔壁，很高興認識你。」

  格林尼說著說著, 發現自己居然不由自主使用了敬語, 雖然眼前的這個新鄰居青年年齡看起來比他小許多。

  卡斯蒂利亞溫和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他向著這個露出笑容的青年同樣微笑了一下，嗓音溫和：「是的, 我剛搬進這裡, 也很高興認識你。」

  格林尼更開心了，他忍不住露出更多的笑容, 聲音也很洋溢：「我看您在料理花園，就不打擾您了，以後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我很樂意做一些什麼能夠幫到您。」

  卡斯蒂利亞微笑著道謝：「好的，謝謝。」

  格林尼心情十分好地離開了。

  卡斯蒂利亞收回視線。

  時間一分一秒循規蹈矩地流逝。

  很顯然，已經是傍晚了，大片落日餘暉籠罩在這個花園裡，鮮花和綠植都被染上柔和的暮光，就算是天色逐漸黑了下來，也能看出日光在這個屬於神明的花園裡流連著灑下了更加瑰麗的光影。

  如果仔細看，還能發現這抹在黯淡下來的天色里顯得夢幻瑰麗的光影還正在向四周蔓延，逐漸蔓延覆蓋住了整個福爾頓街區。

  卡斯蒂利亞一邊緩慢地修剪著花枝，一邊關注著福爾頓街區里經過的人。

  終於，在天即將徹底黑下來的時候，那個活潑明媚的身影出現在了福爾頓街口。

  卡斯蒂利亞停住了動作。

  她身邊的人……

  阿加斯？

  穿著淺咖色蓬蓬裙的少女身邊那個黑髮紅眸看起來是個少年模樣的人，和他的弟弟、與他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少女揚起腦袋，臉上是十分甜蜜歡快的笑容，而身旁那個少年垂下眼睫，手中拎著一大堆物品，其中一個盒子卡斯蒂利亞認識，那是前不久少女才送過來的，甜品店的盒子，湛藍的絲帶，透過包裝透明的部分隱約可以看見其中的甜點樣式。

  卡斯蒂利亞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長柄剪，他緩慢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有一縷意識緩慢準備纏繞上那個少年，在碰到他的前一刻，就像是被融化一般化成蒸氣消失了。

  竟然真的是阿加斯。

  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長身而立站在灌叢前的青年沉默了良久，緩過去心中那一點微妙的情感，捏住剪刀將剩下的部分全部修剪完成。

  ……

  茸德和忒爾西一起回到家以後，娜恩就告訴她了今天蘭達主教已經來拜訪過的事情。

  茸德這才突然想起來，今天玩得太沉迷了，本來打算午餐過後就回來，但是他們去的那個地方新開了一家遊樂園，有許多刺激的項目，還有各種各樣樣式豐富的美食小吃，於是他們就一直玩到了現在。

  「哎呀，一不小心給忘記了，那我現在就去。」

  茸德將東西放下，就趕緊出了門。

  黑髮紅眸的少年凝視著少女走遠的背影。

  蘭達主教……

  怎麼有點很耳熟呢。

  這時候他注意到娜恩正疑惑地看著他，忒爾西收回視線，靦腆地笑了笑，上樓了。

  蘭達主教的家並不遠，兩分鐘茸德就走到了，夜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不過福爾頓街區光源充足，比陽光更加泛出冷感的燈光將街區照得透亮。

  到了蘭達主教家的大門前時，茸德發現這扇大門竟然沒有關上。

  「咦，是忘記關門了嗎。」

  在奧利維亞，大門如果沒有關的話意味著歡迎朋友們參觀花園，但是蘭達主教是剛來帝都的人，在福爾頓街區認識的人並不多，所以現在就敞開大門還是有點早了。

  不過茸德沒有再多想，推開潔白的鐵門走了進去。

  月色與泛冷的燈光透過如蓋交錯的枝葉傾瀉下來，比起前幾日的拜訪不知道是夜晚的關係還是什麼，花園裡的空氣顯得很濕潤。

  穿著淺咖色襯衫與棕色長褲的青年就坐在花園裡的圓桌前，緩慢擦拭著手中一把看起來是園藝剪的東西。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進入，當茸德走進花園時青年就擡頭望向她，並且向她露出了一個看起來非常溫和的微笑。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今天在外面玩太久了。」茸德十分不好意思地誠懇道歉。

  「沒事，但是可以和我分享一下今天到哪裡去玩了嗎？」青年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東西，聲音溫和地說。

  這或許是因為初來乍到對這個城市的好奇吧，茸德很樂意分享地說：「我和朋友一起去了塞爾維斯街，不過我們原本是打算在福爾頓街的市集上逛一逛的，但是我和朋友都是福爾頓街區的人，所以福爾頓街早就逛遍啦，於是我們決定去一個遠一點的街區，塞爾維斯街靠近帝都的邊緣，我們一起坐了地上列車去，地上列車視野特別好，我們看見了許多風景……」

  本來茸德還打算說一說塞爾維斯新開的樂園的，但是突然察覺到自己已經說了一大堆了，於是停下來去看蘭達主教的反應。

  青年原本十分認真地聽著，見她停下來看他就變出一杯茶遞給她，茸德正好覺得口乾，接過來喝了兩口，是加了茶葉的花茶味道，甜甜的。

  卡斯蒂利亞看起來很有耐心，情緒仍然沒有變化，他問：「今天你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的嗎。」

  花茶的口味非常香，溫度也很合適，茸德又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是啊，是一個很可愛的小男孩。」

  「這樣啊。」卡斯蒂利亞垂下眼睫。

  那雙眼眸中情緒的波動茸德沒有看見，她抱著茶杯喝得乾乾淨淨。

  這時候卡斯蒂利亞攤開手掌，這次沒有微光一柄權杖就出現在了他掌心。

  茸德的視線立刻被吸引。

  卡斯蒂利亞遞到她面前。

  這是一根淡藍色的權杖，下端同樣是藤蔓纏繞的雕刻，不過點綴在藤蔓上的不是鮮花雕刻而是十分小巧可愛的藍莓，頂端的寶石泛著湛藍色瑩潤的色澤。

  「哇，我很喜歡！這個藍莓好可愛！」

  或許是因為她前幾天帶來的是一個藍莓口味的蛋糕，於是這位蘭達主教就給她做了藍莓模型的雕刻。

  好貼心啊。

  茸德對蘭達主教的喜愛程度噌噌噌漲，她已經決定和蘭達主教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了。

  「你喜歡就好。」卡斯蒂利亞微笑著說。

  茸德內心非常開心，因為她明顯感覺到今天的蘭達主教比前幾日更加親和，雖然那個時候他很善良地既要送權杖給她又要教她神術，但是她仍然覺得他身上有淡淡的距離感，就像是被一層薄霧蒙著。

  但是現在，整個人看起來潔白的青年微笑著，那雙顏色淺淡的眸子裡正透露出清澈而柔和的微光。

  這時候茸德突然注意到花園一處地面上散落的植物枝葉，枝頭顏色青淺，看起來像是剛剪下沒多久，所以這位蘭達主教剛剛一直在修剪花園嗎。

  差不多快到了晚餐時間，而蘭達主教卻獨自坐在花園裡擦拭園藝工具。

  茸德想到什麼，開口：「您還沒有做晚餐嗎，沒有做的話，到我們家來吃晚餐吧。」

  卡斯蒂利亞微微一愣，顯然這個詞彙還並沒有讓這位神明適應，他回答：「我剛剛已經用過晚餐了，謝謝你的邀請。」

  茸德感覺有點可惜：「好吧，那下次有機會我再邀請您。」

  互相告別後茸德就離開了這位蘭達主教的房子。

  卡斯蒂利亞仍然坐在原地。

  他總覺得想要問些什麼，理智不讓他問出口，好似有情感卻在催促他。

  阿加斯為什麼會和她認識呢，他不願意回到黑暗神國，除了要拿回權杖，會不會也有茸德的原因呢。

  卡斯蒂利亞從前從沒有想過類似的事情，而這一次，他總是忍不住時時刻刻去想。

  他知道自己的這位弟弟從小就是精力與情感及其充沛的人，雖然他管理著黑暗權柄，但是事實上黑暗是比光明還要純潔的存在，純粹、簡單，一眼就能看見完全樣貌。

  而他的弟弟、黑暗之神阿加斯·忒爾西，他就和黑暗這個名字一樣，是個心思純潔、滿腔熱情的人。

  這是儘管在感情方面恰好是t弟弟的反面的卡斯蒂利亞並不能明白其中的真正意義，但是卻是一直都知道的。

  還有……他和弟弟阿加斯是神國里的一對雙子，他們的長相、外貌，全部都一模一樣。

  除了他的弟弟擁有一雙注視著誰時都令人快樂、洋溢的眼眸。

  而他自己曾被弟弟大聲地斥責過，說討厭看見他毫無情感的眼眸。

  但是在他沒有因心中戒律而回到神國之前，卡斯蒂利亞記得曾在茸德的家中看見鏡子裡的自己的模樣。

  那時候，他的眼眸里明明也流露出了甜蜜的笑意，就和他的弟弟阿加斯笑起來時一樣。

  那是沒有神格的他自己。

  所以……茸德是怎樣看待阿加斯，又是怎樣看待和阿加斯模樣相同的他的呢？

  還是說，她已經把那段短暫的記憶忘記了。

  青年模樣的神明因為這其中可能的原因而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