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不知道腦海里滑過了哪些事情, 或許是當如今淡漠強大的少年還是個小巧柔軟的金絲熊時他憨態可掬地趴在桌子上對著散發誘人香氣的甜品露出渴望的神色；或許是每一個他團在她枕邊抓住她散落髮絲沉沉睡著的時刻；又或許是……

  茸德不再想回憶了，她越想越覺得呼吸急促，仿佛又回到了她剛弄丟他的那一天, 擔心、懼怕的情緒幾乎要將她的心臟啃食殆盡。

  為什麼呢, 他們也只是共同生活了一年不到而已。

  那時候的茸德並不明白，現在大概知道一些了, 因為他是卡斯蒂利亞、是光明神啊。

  但是所幸，這件長久以來被她刻意拋在腦後企圖迴避的問題在今天終於落下了帷幕，蛋撻……準確地來說, 令她一直憂慮和不解的光明神卡斯蒂利亞正健康地活著, 而並非是被她弄丟了, 大概、他是自己離開的。

  所以那一天, 她被那塊石頭吞噬力量的時候, 之所以呼喚他而他沒有給予回應，是因為想起了自己是光明神的身份，所以覺得沒有必要再管她了吧。

  

  哦, 不對。

  茸德想起了卡桑德拉後來和她說的話，卡桑德拉說自己去到海里原本是其中一個人格受到阿比爾教授的委託, 去確保阿比爾的計劃順利進行，但是剛剛進入海底, 那個阿比爾信任的第三人格就被抹消, 換成了卡桑德拉原本的人格——與漫畫無關的、與阿比爾也無關的。

  所以，光明神……卡斯蒂利亞並沒有不管她，只是以一個神明的角度來看, 她的事情已經與他無關了。

  他最後甚至還幫了她一把。

  茸德沒有在沙發上坐下來, 而是就地坐在了地毯上。

  冬天已經徹底過去了，奧利維亞的冬季很長, 所以當茸德不由自主想起那段有卡斯蒂利亞身影的過往，會覺得他們結識的時間也很長。

  現在想來，以上帝視角去看他們相處時的一點一滴細節，發現能證明他是光明神卡斯蒂利亞的證據與線索有很多，例如他化成人形時穿著的白色袍子，上面鑲嵌著金線織成的太陽符號，還有他降臨時一瞬間籠罩而下的威壓……

  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系統，她早該想到的。就像卡桑德拉，那部和她有關的怪異的漫畫和卡桑德拉所謂的系統，仔細想想，都是傳說中的神術可以做到的。

  茸德不止一次這樣懷疑過，從那天卡桑德拉救下差點死在海底的自己以後，茸德就一直有個潛意識，告訴她這並非是什麼漫畫與現實融合的世界，這就是真實的世界，漫畫不過是誰用來達到某種目的的陰謀罷了。

  現在蛋撻實際身份的揭秘更加印證了這一點，還有就是漫畫的劇情她已經可以完全脫離，一些重要的需要她去做亂的場合、情節她都沒有再在意或者刻意去遵循，也沒有任何懲罰性的後果，這一點也可以證明所謂漫畫系統不過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或者得到某些東西的手段，現在製造這個漫畫陰謀的人則已經不再需要靠這個陰謀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

  至於創造這個陰謀的人是誰，茸德也有點猜測，很可能是那個莫名其妙受人喜愛、能力出色的大魔法使精靈教授、也就是掌握著光明權杖信息的阿比爾·斯圖亞特。

  這並非是無端的猜測。

  根據那一天和卡桑德拉的談話來看，阿比爾確實想要借著光明的力量解除對於什麼東西的封印，她曾經與光明神卡斯蒂利亞形影不離，怪不得阿比爾會那麼說、懷疑她身上有光明的力量，就是不知道阿比爾是靠什麼、怎麼發現蛋撻的存在的。

  所以這一切，或許根本就是神明之間的紛爭，光明神已經回歸神國，而根據神史的描述，光明與黑暗是向來的仇敵，阿比爾說不定就代表著黑暗神的一方。

  曾經差點因為他們的紛爭而喪失生命，現在光明神卡斯蒂利亞已經完全離開了她，那麼……這些事情應該也都和她無關了吧……

  都和她無關了……她可以重新做回自己第一公主的身份，不必再擔心自己會結局悲慘。

  只是……茸德低下腦袋，她仍然穿著學院的制服，裙擺上有一枚鑲嵌著寶石的扣結，她的其中一隻手正緊緊攥住，不知道攥了多久。

  說不傷心絕對是假的，但是仔細想想，竟然覺得並不是難以接受。

  畢竟他是光明神，情感是他的權柄之一，所以當他變回光明神，就算她在他眼裡沒有變成無關緊要的人，也會因為光明神天生就沒有情感，而毫不猶豫地離開她身邊。

  那就這樣吧。

  心中的念頭不斷滑過，知道了蛋撻並非面臨了什麼危險，茸德感覺自己不再有那種難受和喘不上氣的感覺了。

  原本就不是一類人，本來就不能做一直的朋友……

  不知道過了多久，書房的門突然被扣響，茸德驀然驚醒，才發覺自己又不知不覺坐了很久，就連腿麻了都沒發覺。……

  拉開門，站在書房門後的是法爾克。

  沒想到是她親自來開門，法爾克有點驚訝。

  「怎麼了嗎？法爾克。」茸德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有點低落，為了顯示出有精神特意擡高了一些音量。

  法爾克沉穩的目光落在茸德的臉頰上、再移到眼角。

  「聽說了您今天下午學校的課程被取消了，所以將阿加斯·忒爾西的後續入學資料送過來；另外，今天上午陛下給您發過通訊，似乎並沒有接通，所以陛下要我轉告您，陛下、王后與王儲今天晚上會到帝都。」

  法爾克伸手遞過一沓文件，文件封面印著聖托里斯的徽章。

  「喔，謝謝，」茸德接過文件，「他們今天就到帝都嗎？這麼早……我確實沒接到通訊，中午……忙著做一些事情了。」

  她往書房內退了一步，示意法爾克進屋說話。

  穿著騎士制服、明顯是剛從工作中抽開身的青年猶豫了一下，像是想起某樣東西，但是很快恢復平靜地跟著茸德進了書房。

  他大概知道茸德中午在哪裡，聖托里斯因此特意放了半天假，帝都靠近這裡十個管理區以內的空閒市民都幾乎不缺席地圍在了渥特恩教堂周圍，這件事情甚至驚動了還在路途中的陛下一行人，他抽不開身，只是調度了一隊t騎士軍前往巡查，以免人多出現騷亂與危險。

  如果沒有去看的話，殿下應該早就在午餐時間回來了。

  「是去看光明神舉辦的神術儀式了嗎。」

  明明知道問題的答案，法爾克還是微頓之後問了出來，不是為了確認，而是……不想每一次的話題都是工作。

  茸德也有點驚訝，這是法爾克第一次對正事以外的事情顯露出一絲興趣。

  「……是的。不過沒有看見光明神，只看見了渥特恩大主教和儀式的過程。」

  渥特恩大主教的話，雖然平日裡總是作出一些搞怪的舉動讓人覺得很不正經，但是今天在水晶球里看見的他和平時很不一樣，穿著嚴謹的法袍，表情嚴肅認真，才讓茸德猛然發覺大主教這個身份實際上是光明神與聖翼天使坐下最有威望的身份。

  「還是很有意思的。」想到這些畫面，茸德繼續補充道，「哦，對了，父王有跟你說為什麼提前回來了嗎，雖然差不多就是最近，但是往年都是很嚴謹的時間回來的，今年竟然提前了一周。」

  如果今晚就可以到，那豈不是昨天早上就動身了？有一點點奇怪。

  法爾克：「這個陛下沒有提及。」

  「好吧，那我等會兒自己問一下。」

  要和家人重聚的喜悅一下子湧上來，特別是得知今晚就可以見到他們的消息以後，畢竟也經過了很長時間的自我開導，茸德覺得這次和卡斯蒂利亞重逢過後的心裡落差一定不會多麼劇烈。

  應該很快就能把那段往事落到腦後！

  茸德下樓的時候，醫生剛好到客廳，一直坐在沙發上安靜等待的忒爾西注意到她的身影，仰起臉靦腆地笑了一下。

  這讓茸德突然就想起來一件事。

  往年冬季假期結束、國王從南大陸回到北大陸的帝都以後，會首先在皇宮裡舉辦一場盛宴，作為舊年工作的總結和新一年新開始的過渡禮，皇室貴族與他們的子女基本上都會參加。

  這項活動原本應該是定在冬日節，也就是奧利維亞日曆上理論上的新年第一天，但是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因為奧利維亞的冬假與國王通常正在南大陸辦公的關係而定在了國王回歸北大陸的日子，通常是冬假結束後第二個月的月初。

  今年父王提前一星期回來，宴會會提前嗎？

  如果提前的話，就要讓忒爾西也做做準備了，畢竟在所有皇室貴族都會參加的宴會上，已經和國王府簽下契約的忒爾西必然要露面的。帶著醫生與忒爾西到房間內做檢查，茸德看了一會兒就走出房間，關上門決定立刻就給家人通訊。

  接通通訊的居然是兄長百利索恩。

  「咦，」茸德睜圓眼睛，「哥哥，怎麼是你，父王呢？」

  金髮的王儲笑意盈盈，看背景應該是在路途上。

  「父親還在工作呢，有一些收尾的工作，處理完就可以了，父親想在回到帝都之前做完。」

  在路途中工作？

  茸德莫名想起自己小時候長假開學前狂補作業的場景。

  「怎麼會這樣著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