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茸德下意識將視線從水晶球上分離, 向拉住自己胳膊的那個身形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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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是忒爾西。

  「怎麼了嗎，忒爾西？」忒爾西的平常乖順可愛的面龐上竟然難得出現了類似於焦急的神色，他揪住自己衣袖的手掌也似乎在隱隱顫抖。茸德立刻擔憂著問。

  忒爾西陡然間想起了十分要命的事。

  他和卡斯蒂利亞是長相相同的雙生子。

  如果被茸德看見他一個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半獸人私生子長相卻和光明神一樣……

  忒爾西緊張極了, 他不知道已經到這種時候了, 該怎麼做才能讓茸德主動放棄看水晶球。

  「茸、茸德……」

  黑髮的少年看起來很難受，原本白皙清雋的面龐肉眼可見的變差, 他動了動嘴唇，唇瓣囁嚅般動了動，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茸德想看水晶球里的畫面, 但是對她而言顯然作為朋友和要負責的忒爾西更加重要, 所以她現在十分關切, 看起來暫時沒有打算去看水晶球的意思。

  忒爾西完全沒有鬆口氣的機會, 他腦中有一隻純黑的小貓緊張地拱起背, 黑色柔軟的毛髮都全部炸開來。

  怎麼辦，怎麼說，要裝病嗎、或者……

  忒爾西曾經完全沒有經歷過這種事, 在只有他一個人的黑暗神國里，只有他那個討人厭的兄長總是管教著他, 而忒爾西顯然並不會順從地聽從卡斯蒂利亞的管教，否則也不會有那場驚動世界的萬神之戰。

  而現在, 他卻為了不讓一個女孩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讓她知道他一直在騙她而感覺到緊張和恐懼。

  「我……」

  黑髮的少年剛無措地準備說些什麼, 而站在他們身邊，因為從一開就激動地聚精會神盯著水晶球因此完全沒有注意到忒爾西與茸德的動靜的薩凡娜突然出聲，語氣里有濃濃的惋惜意味。

  「啊, 看不見誒, 只有一片純白的霧，霧的旁邊就是渥特恩大主教, 看來光明神沒打算讓祂的尊容出名。」

  薩凡娜又嘆了兩聲氣，轉身看向茸德和忒爾西，他們兩個人都因為她的嘆氣而投來了視線，看起來在反應她剛剛話中的意思。

  薩凡娜：「咦，你們沒有看嘛，快來看吧，不過我覺得沒什麼好看的，因為除了一片白霧就是渥特恩大主教的臉。」

  忒爾西下意識去看茸德的反應，她聽了薩凡娜的話，也是第一時間看向他，表情中有不難發現的焦急。

  焦急，因為他。

  忒爾西重重鬆了一口氣。

  他怎麼忘記了，作為比他嚴謹百倍的他的兄長卡斯蒂利亞，確實不可能貿然將自己的容貌給所有人都看見的，所以茸德看見了也沒事，只是一團白霧而已。

  「你是身體不舒服嗎，忒爾西？還是什麼別的事？」茸德仍然沒有看向那枚水晶球，望向他的同時忒爾西感覺到了自己的手掌被一隻帶有溫度的柔軟的手握住。

  「手這麼冰……」茸德眉心皺起。

  忒爾西舒展神色，努力按耐想要不合時宜揚起的唇角：「沒事，茸德，剛剛有點頭暈。」

  「是不是有些低血糖？」茸德猜測著，「現在還頭暈嗎？」

  「不暈了，大概是有些吧，以前偶爾也會有這種症狀，但是只要休息一會就好了。」

  忒爾西編造這些向來信手拈來。

  「應該就是，回去以後找醫生檢查一下。現在真的不難受了嗎？」茸德看起來還是有點擔憂。

  「只有一點點不舒服而已，真的沒事的，您不是想看光明神嗎，快看吧，不用管我的。」

  如果真的一點不舒服應該也是不正常的吧，所以說自己還有一點不舒服更加合適。忒爾西在心裡為自己的周到點了一個贊。

  「好吧。」雖然茸德還是有點不放心，但是看忒爾西的臉色已經比起剛剛恢復了紅潤，就沒再問什麼，她重新轉回臉看向水晶球，腦中回想起薩凡娜剛剛的話。

  「果然看不見光明神嗎，好可惜啊。」茸德對於薩凡娜的話深信不疑，一邊說著一邊將視線投上去——

  「對啊對啊，唉，其實雖然早有預想，但是在這裡真的會有一種更加嚮往和靠近光明神的感覺誒，看不見祂就變成了一件更加難受的事情……」薩凡娜感嘆。

  而忒爾西也看起來比剛剛有精神多了，完全不是一副做壞事的心虛模樣，帶著十分符合人設的微微靦腆笑意站在兩個女孩旁邊，視線若有若無落在茸德看向水晶球的臉上。

  果然，女孩只是帶著略有惋惜的表情，輕輕投上一眼，側面看不清那雙平日裡偏圓淺栗色眼睛裡的真正神情，但是忒爾西也能想到該是什麼樣的反應。

  他第一次想要為自己兄長所做的事情拍手叫好，幸好卡斯蒂利亞這次也如出一轍的嚴謹內斂，不然他這個弟弟可就遭殃了。

  「喔……還真是看不見啊。」

  大概也只過了幾秒，忒爾西因為想著事情而游離的心緒立刻被茸德輕輕的聲音喚回。

  茸德：「那要看一下儀式嗎？把角度轉換一下，或許可以看見選拔有天賦成為聖翼天使的人的過程。」

  「要！」儘管沒有看見傳說中俊美無雙的光明神，但是薩凡娜依然精神飽滿，開心地捧場。

  「好的。」茸德彎彎眼角，擡起一隻手用指尖向水晶球里注入微小的一絲魔力，水晶球里的畫面就捲起類似于波瀾的畫面，隨著波瀾逐漸平靜，水色緩緩褪去，原本白霧與渥特恩大主教的畫面已經變成了正對教堂中殿的視角。

  原本放置祭壇的地方被一座因為畫面限制而看不清真實模樣的白色高台，最上方托著一枚純淨透徹的水晶雕像，雕像的模樣看起來與有神話色彩的藝術作品中嬰孩一類的描述相似，蜷縮著身體被包裹在純白的羽翼里。

  有一個接一個穿著潔白聖袍的人走上台，擡手注入魔力，而能看得出來渥特恩大主教就站在一邊觀看，可以想像到光明神卡斯蒂利亞也就正在渥特恩大主教的身旁同樣注視著，注入完魔力的人也不用再做什麼就離開台前。

  整個過程看起來簡潔又快速，但是除了一個又一個人走上去又離開和各個魔法師注入的不同元素力的各樣色彩與純淨程度的一絲魔力，那枚純淨澄澈看起來像是無色水晶製成的雕像一直都沒有反應，安靜得像是一樽簡單的裝飾品。

  「大概這是高級的神術儀式，我有點看不懂這裡面的奧秘。」薩凡娜小聲說。

  茸德：「確實，我也看不懂，但是這裡面或許發生著只有光明神他本人才能看見的獨特反應。」

  忒爾西站在一旁並未接話，他現在已經徹底鬆懈下來，因此在兩個女孩的身後默默看著那枚折射著教堂內畫面的水晶球。

  不只是光明神才能看見其中的玄機。

  忒爾西暗自想著，不過就算所有人都會看，也什麼也看不到，畢竟這裡面沒有一個人的魔力中有光明神力。

  他大概已經知道卡斯蒂利亞究竟想要做的是什麼了——並非是尋找和選拔有成為聖翼天使天賦的人，而是要找許多年前被他遣散的聖翼天使們。

  這也很符合忒爾西之前的猜想，或許某個聖翼天使是解除他的黑暗權杖封印的關鍵吧。

  不過這都和他無關。

  忒爾西在內心沒什麼關心欲望也情感毫無波動地想著。

  儀式看起來已經接近尾聲，渥特恩大主教身邊的幾位教會執事人員組織著參與測試的魔法師們一一從某個隱秘的出口離開了被市民和慕名而來看熱鬧的人團團包圍的教堂，水晶球里的畫面漸漸只剩下渥特恩大主教、相關執事和那片看起來是光明神的純白的霧氣。

  又過了一會兒，周圍的人大概是察覺到儀式的結束散去了不少，但是仍有許多人因為迷戀靠近教堂時溫暖的感覺而依依不捨地磨蹭著不想立刻走遠。

  一片白霧和幾乎帝都所有人都熟透了的渥特恩大主教顯然沒什麼好看的，薩凡娜擡起頭，看了一眼時鐘，已經接近三點，該回學校了。

  「回學校吧？看起來儀式已經結束了。」

  或許是沉浸在溫暖氛圍里太久，薩凡娜甚至覺得自己對這種感覺已經有點免疫，但是也有可能是光明神已經離開了。

  「那回去吧。」茸德也從水晶球上收回視線，擡起手將水晶球收進手心，一道微光閃過，水晶球就消失在原地。t

  然而這時候兩個人突然收到了來自聖托里斯的短訊，一看大意是由於為了看神術儀式而請假的學生太多，所以聖托里斯的魔法部破例放一個下午的假，明早正常上課。

  「好耶！」薩凡娜很開心，天上掉落免費的假期。

  「真好，那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茸德看起來也很開心。

  不過薩凡娜覺得自己現在還很有精神，特別是剛剛經歷過光明神神輝的照耀，薩凡娜還不想立刻就回家。

  薩凡娜：「誒？要回家嘛，不要再一起玩一會兒嘛？」

  「剛剛忒爾西有點不舒服，我覺得還是帶他先看一下醫生比較好，下次再找機會吧，凡娜。」茸德笑盈盈地說。

  「哦對。」薩凡娜立刻想起來剛剛自己十分投入看水晶球時在自己身旁發生的事情，她十分理解地擺擺手，「知道啦，那就找時間再約吧，反正我們每天都能見到！」

  三個人在渥特恩教堂所在街道的路口告別，茸德帶著忒爾西回到了國王府。

  這一切的過程中，茸德都表現得十分正常，笑容甚至比平日裡還要燦爛，眼眸彎成可愛的月牙。

  因此當茸德讓他在客廳里暫時等待一下醫生，她回書房拿一件東西馬上就下來的時候，忒爾西也如同平常一般怯懦地微笑著，十分順從的答應了，沒有感覺到一絲異樣。

  然而回了書房的茸德，關閉上書房堅硬生冷的大門，她甚至差點沒有堅持走到沙發前的力氣，踉蹌著扶住沙發扶手才維持住平衡。

  薩凡娜說她在水晶球里看見的是一團白霧，可是她卻分明地看見了祂的模樣。

  那雙澄澈淺金的雙眸，沒什麼情緒地看向下方的儀式，那裡面曾經裝滿不管是對喜愛事物的渴望、還是對好奇之事的困惑，如今全部被淡漠與清晰所取代，那曾經生動鮮明的氣息，全部都變成了真正的光明神本該有的模樣——掌握著世間一切情感，而他自己在情感之外。

  就算是這樣，茸德也永遠都不會認錯，他明明不是光明神，而是……蛋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