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傍晚夕陽渲染著窗的輪廓, 將窗外的果樹木干換成褐紅色。

  茸德睡出一額頭冷汗，起床後下意識朝蛋撻常睡的小床上看，那裡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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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還有甜品碎在那裡, 她差點因為做夢做得恍惚而覺得所有過去的一切不過是個幻夢而非現實, 卡桑德拉也是她臆想的人物。

  洗漱完下樓，大門正傳來響動, 銀色的頭髮隨意耷拉在額前，眼睛上架了一副擁有金屬色澤的銀框眼鏡的莫林德安拉開門，看起來像是剛剛到家, 正隨手將熟悉的黑手套摘下。

  「已經到家了？」莫林德安的眸色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微笑起來, 髮型因沒有工作的原因顯得很柔軟。

  他大概沒想到她從一中午就回來睡到現在。

  「對呀, 我回來很久了, 今天沒有去上課, 也沒去希爾斯姐姐家。」茸德蹲在沙發邊摸了摸蛋糕，一縷捲髮落在肩旁。

  「我以為你下午不在家，就出門去了。」莫林德安脫下黑色的外套, 內里是看起來很柔軟的灰色長袖襯衫，一邊溫和說著一邊進了餐廳。

  「出門？叔叔您出門有什麼事嗎？」茸德將蛋糕抱起來, 亦步亦趨跟著莫林德安也進了餐廳。

  「去……找一些書籍來看。」

  莫林德安頓了兩秒，緩緩道。而表情也隨即像是陷入了某種考慮似的。

  「哦……」

  大概是工作上的難題？總之她應該是幫不上忙, 除非莫林德安在學他的「短板」治癒魔法。但是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茸德在餐廳里轉來轉去, 因為睡了一下午，雖然剛起床時腦袋很暈，但是緩過去以後精神異常亢奮。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再睡著了。

  都怪肯恩！打亂了她的生物鐘。

  莫林德安很快完成色澤誘人味道完美的晚餐, 飯後和茸德打了聲招呼進了書房。

  距離莫林德安給她上課的時間還有很久, 因此茸德坐在餐桌前，慢吞吞吃著一盤烤得酥脆的肉排, 而以往總是呆在她腿邊的捲毛貓此刻不知道鑽到哪裡去了。

  好奇怪，總感覺會發生點什麼。

  落地窗外的天光暗下來，天空變成如墨洗的深藍色，維莓埃園黑夜來臨前的夜晚像是孕育著危險的深林，微弱的月光流淌在深綠色的樹叢間，而白日顏色絢麗的鮮花在黑夜的映襯下顯得濃稠，像是澆灌了某種粘稠血色的液體。

  茸德若無其事移開目光。顯然，那個號稱「全奧利維亞聞所未聞史無前例優秀」的樂園鬼屋她一時半會是忘不掉了，現在看什麼都出奇的詭異。

  她無聊得捏出一簇小火苗烤了烤盤子裡的肉片，因掌握不好火候而迅速烤焦了，正當她安慰著自己越焦越美味的時候，聽見了客廳里傳來蛋撻的大叫。

  「茸德，救命啊，有貓殺鼠啦！！這渾身長滿捲毛的貓是從哪裡來的啊！」

  熟悉的稚嫩的聲音很快靠近餐廳，茸德一臉見鬼了似的站起身，腦子裡萌發了一個離譜的想法。

  然而她所看見的畫面和腦子裡的想法沒什麼差別，她最擔心的、以往覺得不太可能發生的事情正發生在她面前：

  一隻顏色漂亮、捲毛蓬鬆的捲毛貓圓溜溜的眼睛放著光，從不停跨動的四個爪子可以看出它的興奮程度，正靈活又可愛地追逐在一小灘圓球狀的……老鼠後面。

  而那隻老鼠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系統貪吃鬼——蛋撻。

  然而就算蛋撻的爪子掄冒煙兒，也不可能跑得過腿腳長度都是他腿腳長度許多倍且生性愛追逐迷你生物的捲毛貓。

  捲毛貓三兩下追上它撥弄了兩下又放開蛋撻，在他逃跑時繼續兩眼放光地追上撥弄再放走……

  蛋撻或許並不了解貓的習性，看他跑得亂七八糟的樣子和撕心裂肺的聲音就知道它一定是覺得自己小命不保。

  茸德又氣憤又擔心地隔開蛋撻和蛋糕。不用想也知道蛋撻一定是趁她睡覺偷溜下來翻箱倒櫃了！

  捲毛貓看見茸德，兩隻冰藍色的眼眸濕漉漉亮晶晶地看著她，軟軟地喵喵叫了兩聲，然後圓溜溜的視線又挪到她身後腳邊的蛋撻身上。

  蛋撻害怕極了，一溜煙順著裙擺爬到了茸德腰間。

  茸德：「……」

  「你根本不懂！茸德，真的好恐怖啊！它一爪子就能把我拍死！」

  「不會的，捲毛貓只是想跟你玩而已，蛋糕很溫順可愛的。」茸德無奈說。

  「我不信！」

  金絲熊緊緊握住茸德裙擺上垂綴下的蝴蝶結絲帶，因為緊張而晃呀晃的。

  茸德想蹲下摸摸蹭在她長襪邊的捲毛貓，而隨著她t下蹲蛋撻的高度驟降，伴隨著發出十分驚恐的稚嫩嗓音：「你幹什麼啊啊啊啊！！」

  茸德也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準備安撫的時候，裙擺上掛著的重量驟增，她突然眼前發白，耳邊是令人極度心慌和精神恍惚的巨大嗡鳴聲，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控在原地，身體由內而外劇烈脹熱了一瞬。

  這樣心臟要爆炸的感覺只持續了一秒，就讓茸德全身脫力摔坐在地上，摔坐下的一瞬間，她還在想著不要壓到抓著她裙擺絲帶的蛋撻。

  眼前白光逐漸散去，像是從極度明亮的陽光底走入蔭地，她眼睛所能看見的物品都蒙上黑邊，籠罩上一層渾濁的氣息。

  茸德揪緊衣領，額上冒出大顆的汗珠，心臟震跳。

  怎麼回事？

  這種感覺……就像是書籍里所描寫的神明的威壓一樣。

  在萬神史書中寫道，世界由生命之神所創造，祂將一望無垠的陸地劃分為五塊大陸，並為各個大陸命名，成為了今天的阿爾布納多、伊利斯提亞、北洛斯利蘭、蒙安德魯斯、伯爾及利特。

  祂用血液孕育出精靈、用肋骨捏出人類、用血肉滋養出獸類。祂為世界創造變幻無窮的天氣，創造出四季。

  春季溫暖和煦，祂種下青草和鮮花；夏季炎熱土地乾涸，祂喚出雨水澆灌萬物；秋季絢麗多彩，祂分割出田野供子民享受豐收；冬季寒冷濕潤，祂給予世界火種。

  當生命之神的法力耗竭，祂最後為世界誕下始神光明和黑暗。光明頑皮善良，而黑暗偏執陰暗。

  光明神將生命之神囑託的潤澤撒向大地，而黑暗神用權柄設下威壓：人們須敬佩神、愛神、畏懼神。

  生命之神吩咐光明與黑暗將至高無上的權柄分予己出的萬神，光明將命運權柄交予命運之神、將天財富權柄交予財富之神、將時間權柄交予時間之神……

  而黑暗神將權柄牢牢握在掌心，祂控制著世界的惡念，欲圖在光明中滋生黑暗，吞併光明。

  萬神之戰中，光明最終隕落、黑暗被封印，善與惡由此雙生，沒有至純也沒有至惡。

  但是，即便是在萬神銷匿千萬年以後的當代，也仍然存在著相信光明沒有隕落、黑暗也沒有消失的光明教會與黑暗神會，縱使他們的教徒一天比一天少。

  萬神史或真或假，在書中寫道：「當神明降臨，會讓祂滋養的萬物感受到黑暗權柄設下的威壓。」

  茸德並不知道神明的威壓是什麼樣的，卻在一瞬間想到了書中的描寫。

  具體的、真實的。

  茸德撐著地面，全身發軟，後背在突然之間抵到了一具溫熱的身體。

  她緩慢轉臉，手中捏起光球——

  面前的人穿著純白的布料，金色的絲線織成太陽與權杖一樣的紋路，緊緊縛在十分具有力量感的胸肌上，流淌著性感的色澤，而純白布料覆蓋住另一半，透露出禁慾的味道。

  視線上移，那張臉卻與他健美的身軀完全不同，是個少年般的模樣，金色的眼眸純真而清澈，濕漉漉，像是流淌著陽光。

  「你……」茸德捏著帶有攻擊性的光球，卻覺得自己一時間說不出一句話，也忘記了要做什麼動作。

  面前的人擁有著足可以吸引萬物注視的外貌和光芒，金色的髮絲比陽光還要耀眼。

  然而身前有著少年模樣的健美男人，金色如聖光般的大眼睛露出十分驚恐的表情，飛撲般朝她的身後躲去。

  「救命啊，茸德！你快把貓拿開！！」

  像是被允許活動一般，茸德得以低頭一看，捲毛貓正追蹭著男人赤著的雙腳，而她蓬鬆裙擺上的蝴蝶結絲帶正被男人寬大鼓起青筋的手掌牢牢握在掌心。

  一個十分不妙的念頭在她腦海浮現……

  她在少年臉少年音誇張的叫喊聲中把蛋糕抱到懷裡，強忍著表情，冷靜道：「蛋撻？去房間裡等我……聲音小一點。」

  如果被叔叔發現家裡突然多了個男人，不管是誰都會被嚇到吧！

  果然，少年的臉上飛快閃過一絲心虛，金色髮絲間像是無形中埋起兩隻耳朵。

  「哦……」

  稚嫩的嗓音擠出一聲，轉身赤腳上了樓梯。

  刻意放緩的腳步，微弱的肌膚與地毯觸碰的聲音，最後消失在樓梯口。

  茸德看著高大強健的背影消失在轉角，緩慢呼吸了兩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剛剛那位疑似蛋撻的人站在她身後，她就像是被捏住脖子，呼吸艱難。而現在，像是輕鬆一些了，又像是沒有改變……

  茸德將捲毛貓放在沙發邊屬於它的小毯子上，手心沾上了捲毛貓蓬鬆毛髮間的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