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暈頭轉向的色令智昏過後逐漸清醒下來, 茸德和薩凡娜坐在桌兩邊面面相覷。

  茸德：「……」

  薩凡娜：「……」

  茸德挑出一杯浮著一枚冰塊和花朵的藍紅相間的酒，「其實也並不多，對吧, 它們的杯子都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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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凡娜勾起完美的微笑, 「是的，並且它們都是度數很低的果酒, 不會醉人的。」

  兩個女孩相視一笑，彼此十分默契地都決定不再提那個「只喝一點點」的糊塗話。

  一邊吃著加入了蘋果味特調酒的奶油蛋糕和裹著奶油的各種水果軟餅乾，一邊喝著擁有各種漂亮炫目色彩的果酒特調, 兩個女孩瞬間把心虛拋到腦後去。

  拿起一枚蘸了奶油的軟曲奇放進嘴裡, 薩凡娜覺得自己大概需要一根吸管, 她更喜歡用吸管喝飲料。

  「阿德, 我去拿根吸管, 你要嗎？」

  茸德正拿起一杯五顏六色的特調一口悶進嘴裡，聞言擡起頭，「嗯？」

  薩凡娜：「……沒事, 或許你當我什麼也沒問就行了，我去拿根吸管。」

  走在拿吸管的路上, 薩凡娜想起剛剛茸德喝酒的架勢，茸德基本上屬於人不行癮還大的那種人, 如果一杯酒里沒有很明顯的酒味, 她會腦海里下意識把那當做是平常飲料喝了。

  這樣喝，該不會喝醉吧？

  薩凡娜遠遠回頭望了一眼，沒有在喝酒, 似乎是插起一塊蛋糕之類的食物放進嘴裡。

  薩凡娜沒有折返回去提醒, 這一會兒功夫也喝不了多少，腳下速度更快了些。

  拿到吸管折返回座位的時候恰好路過前台, 這時候兩位帥氣十足的特調師突然攔住她。

  「打擾了，美麗的女孩，剛剛傑森特告訴我您和另一位可愛的女孩將我們所有調酒師的飲品都點了一遍，我其實想說的是，傑森特的那杯紅醋栗·精靈的寶藏和我所製作的酸樹莓·湖泊薄霧是兩杯相互有濃縮反應的調製酒，如果你們並不希望喝醉，那麼請別一起喝。」

  旁邊看起來就是傑森特的高大調酒師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是的，希望不會給您帶來麻煩。」

  薩凡娜目瞪口呆。

  啊？

  「我明白了，感謝提醒。」

  「祝您和您的朋友有個愉快的夜晚。」

  「你也是。」

  傑森特話音剛落，薩凡娜就匆忙擡腿往桌子那邊走。

  腳下生風，飛快趕到兩人坐著的桌子，茸德注意到她回來，偏頭笑盈盈。

  薩凡娜：「……」

  茸德：「回來啦？」

  雖然臉上笑得很莫名其妙，但是聽語氣不像是喝醉的樣子。

  幸好。

  薩凡娜從心臟狂跳變得安心了一些。確實，這麼一大桌怎麼可能精準喝到那兩杯？

  「是呀，不過我跟你說，剛剛有兩個帥氣的調酒師攔住我……」薩凡娜一邊坐下一邊開始說，突然頓住，因為她看見茸德手裡的那杯紅底藍蓋的小玻璃杯上掛著的小牌子，寫著「湖泊薄霧」。

  ？

  薩凡娜：我求你別是我想的那樣。

  心臟剛活了一瞬似乎又死了。薩凡娜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大概是出現幻覺了，再重新睜開眼睛。

  「……」

  酒已經確確實實空了。

  「先別喝，」薩凡娜一個起身把所有酒杯都蓋住，「你喝了幾杯了？」

  「我只喝了一杯。」

  「？」

  看著茸德面前空著的幾個杯子，薩凡娜按住人中。

  但是她還是冷靜下來一個一個看杯子上的名牌，感覺自己期末考試都沒有此刻緊張。

  當她看到「精靈的寶藏」這五個大字。

  哈哈，所有人都別急，我先急。

  ……

  所幸，喝醉的茸德並不會像大部分人一樣酒後發瘋，反而異常的乖巧，眼眸水潤潤，眨巴眨巴。

  這樣子不了解她的人就不會覺得她是喝醉了。

  那麼，茸德的叔叔或許不會覺得她夜晚亂喝酒喝醉了而批評她？

  薩凡娜死去的心又活了。

  「寶貝，這次得靠你救你自己了。」她無情收走茸德面前其他所有的酒，聲音溫溫柔柔。

  她起身坐到茸德面前，捧著茸德的臉頰，「聽我說，假如你叔叔問你今天做了哪些事，你怎麼說？」

  茸德的圓臉被捧出一個可愛的弧度，認真思考了一會，說：「今天和凡娜一起吃了飯，拍照片，欣賞長腿調酒師，點了所有長腿調酒師們的酒。」

  「……」

  「不對，你得說『今天和凡娜一起吃了飯，然後就到圖書館學習去了』，明白了嗎？」

  「明白！」

  不知道是什麼字突然打開了茸德醉酒後的開關，她突然神情嚴肅，身體也坐直了。

  這可不行，這一看就是喝醉酒了。

  「待會你叔叔來的時候，你可千萬別就是這樣一驚一乍的。」薩凡娜覺得自己是老糊塗了，茸德喝醉了酒，很大概率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但是也沒別的辦法了，為了茸德今晚不被傳說中嚴厲的莫林德安批評，薩凡娜覺得自己義不容辭。

  「現在你把我當成你叔叔，我們來模擬一下等會的情況。」

  茸德很乖地點點頭。

  這很好，薩凡娜滿意點點頭，幸好茸德本身就是一個挺乖巧一人。

  她清清嗓子，把聲音捏得低了一點。

  「阿德，你今天出去都幹了什麼？」問完一臉期待看向茸德。

  茸德的眼神已經比剛剛更迷濛一點了，眼睛盯著薩凡娜的嘴唇，像是在苦苦思考。

  「我……今天去了圖書館。」

  薩凡娜眼睛亮晶晶，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她還沒忘機模擬別的一些情況。

  「那你為什麼有點蔫蔫的？」問完又一臉期待看向茸德。

  「因為我有點困了。」茸德回答完還打了個哈欠。

  還像模像樣的，薩凡娜很滿意。

  「對，就是這樣！」

  薩凡娜用茸德的口吻給莫林德安傳了短訊。

  【叔叔，我們在埃伯爾森圖書館認真學習呢，請來接我吧。】

  薩凡娜左看右看，覺得非常完美。

  然後火速帶著茸德去到了二號街的埃伯爾森圖書館，萬無一失，就等她叔叔莫林德安了。

  在圖書館門前等待的時候，薩凡娜還沒忘給茸德瘋狂「補課」。

  「反正你叔叔等會讓你幹什麼你就說『好的好的』，做不了的事就說『困了明天再做』，明白了嗎？」

  「明白了。」

  除卻有點異常的乖巧，看起來確實是非常正常的一個人。

  晴朗的陽光褪去，夜晚降臨，奧利維亞這才展現出冬季的模樣來，倫巴第樹枝光禿禿，只餘留只手可數的枯葉在風中飄蕩，發出細微嘩啦嘩啦的聲響。

  玻璃燈罩下偏暖黃的路燈將馬路照得反光，一輛開著雙燈的純黑轎車拐進白橡樹區二號街。

  純黑的車很快根據定位緩緩停在恰當的位置，穿著皇宮深色工作制服外套的銀髮男人擡腿下了車，黑眸望向兩位站在路邊的女孩。

  薩凡娜面上帶著得體的微笑，心裡卻有點驚訝。

  這位傳說中雷霆手腕的奧利維亞首席外交官竟然這樣年輕？看起來和茸德的哥哥百利索恩差不多年齡，只氣質稍微更成熟一些。

  「您好……」薩凡娜對著這張年輕的臉實在喊不出「叔叔」。

  「你好，和茸德一起上車我送你回家吧。」

  莫林德安擁有與清雋外表略不相符的極其溫柔的嗓音，很使人安心和產生親近的欲望。

  「啊，不用了，謝謝您，我家就在二號街，回家很快的。」

  薩凡娜突然又理解了為什麼茸德能心安理得對著這張臉喊出叔叔，因為他實在是太有「叔感」了，他略微包容和沉穩的語氣讓人下意識覺得彼此是差了輩的人。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您也是！」

  莫林德安溫和的目光目送著薩凡娜離開，後又轉向莫名有些安靜的茸德。

  女孩的眼睛在燈光下水潤潤，像是因睏倦而擠出淚花，眼尾有清清淡淡的藍色印記，還有一朵淡白色的小花。

  早上明明還沒有。

  「上車吧。」

  莫林德安越過茸德伸手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而後耐心等待茸德上車。長年培養出的敏銳觀察力讓他一下就看出女孩的反應比往日慢了不止一倍。

  莫林德安緩緩收回視線，女孩坐上車，戴著手套的手輕輕一推將車門合上，繞過車身上了駕駛位。

  茸德不在家，所以他一直工作到現在，收到短訊就來了，因此還穿著工作制服，黑色手套襯得手指更加修長。

  除了有些過分安靜，茸德還變得愛盯著一處看。

  莫林德安伸手拉上安全帶，坐著靜了一會，而這過程當中茸德一直盯著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看。

  他收回手，理了理手套，而女孩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也向他身上移。

  莫林德安眉毛一挑，不動聲色：「今天都去哪裡玩了t？」

  這話不知道是觸動到女孩哪個神經，她收回緊盯著他手的視線，看向他的眼睛。

  「今天和凡娜一起去圖書館……」女孩停下來，露出努力思考的表情。

  「嗯？」

  「今天去圖書館喝酒了。」

  莫林德安：「？」

  雖然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莫林德安還是捏了捏眉心。

  女孩亮晶晶的眼眸盯著他，好像期待他再問點什麼。

  好吧，莫林德安幾不可察嘆了一聲，解開安全帶俯身靠近正睜圓水潤潤黑眸的茸德，拉過她身側的安全帶，當距離貼近，他甚至將女孩身上的甜香氣味分辨得更加清晰。

  莫林德安抽身，面無表情將安全帶扣進了卡扣。

  重新扣上自己的安全帶，莫林德安啟動車子，離開路邊。

  維莓埃園正黑著，只有庭院裡的微弱長明燈仍亮著，發出暖白的燈光。

  純黑的車緩緩離開夜色，駛入維莓埃園，停在立著皇宮旗的黑車旁。

  莫林德安熄了火，解開安全帶，女孩的呼吸平穩，已經睡著了。

  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莫林德安扶著女孩的腿彎和後背，將她從車內抱出，長腿輕輕一抵將車門合上。

  莫林德安平穩抱著熟睡的茸德進了房子，客廳的立燈在門打開前自動點亮，將客廳照得微亮。

  莫林德安彎腰把女孩放在沙發上，站直身體，第一次處理這種事，他顯然有些無從下手。

  要叫醒嗎？

  莫林德安的視線一寸寸掃過女孩帶了些清麗色彩的白皙臉龐，從乖巧閉著的雙眸，到瑩白的下巴。

  這時候蛋糕從沙發底一躍躍到沙發上，走兩步，一屁股坐在茸德身旁。

  莫林德安看了兩眼，到某個儲物櫃前拿出清潔濕紙，又走回沙發旁，坐下後抽出一張，輕輕搭在女孩的臉頰上，手指輕按著，緩慢擦了兩下。

  臉頰逐漸恢復成原本光潔的模樣，莫林德安換了張濕紙，繼續重複剛剛的動作。

  潔白的濕紙貼上微紅眼尾下的淡白小花朵，微微一拭就擦掉痕跡，緊貼著的位置來到側臉，那裡正有一枚十分精緻的、淡藍色的小蝴蝶。

  莫林德安側靠在沙發上，黑色皮手套還未來得及摘下，手下的動作漫不經心，卻輕柔緩慢。

  他食指輕輕貼上那朵蝴蝶。

  就像是把一顆鮮活的撲閃按在指下，他的眸光變得認真、更加黑沉。

  過了一會兒，莫林德安才重新拿起濕紙，貼在那朵蝴蝶上，微微用力，白紙泅上淡藍的粉墨。

  收回手，垂眸將紙巾折了兩折，重新遞迴去的時候，動作停在半空。

  原本平靜的雙眸一下變得波瀾涌動，他撐著女孩身側，俯身貼近仔細看。

  那裡的的確確有一枚，和他記憶重合，在他前幾日的認知中還不該存在的，小痣。

  時間像是突然靜止，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蛋糕毛茸茸的尾巴掃過莫林德安撐著的手臂，莫林德安才抽開身，重新躺回沙發靠背。

  一隻手將茸德環得更近些，他微微低頭，貼近茸德。

  黑色冰涼的手套撫上已經清潔完畢的柔軟臉頰，大拇指捏住另一側臉頰，嘴唇貼近女孩的側耳。

  「阿德？」

  冰涼的觸感讓茸德一瞬間從睡夢中清醒了一點點，卻似乎醒不過來，精神意志像是被誰操控，記憶一幀幀自動在腦海中飛速流轉。

  男人清潤低啞的嗓音像是蠱惑，帶著可怕的溫柔。

  「阿德……我是誰？」

  她似乎張不開嘴，又似乎被什麼控制著說出某個答案。

  「你是……莫林德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