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65

  Chap.65

  私人病房裡靜的發慌。

  天色漸暗, 隋英覺得眼睛有些乾澀，忍不住閉眼，忽然感覺到一亮, 她緩緩睜眼，蔣弋起身開了柔光。

  「該吃藥了。」

  隋英沉默地一粒一粒從他手心拿起，沖服, 放下水杯,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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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弋攤開的手掌一頓，「你生氣了？」

  「沒有。」隋英極快回答，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語氣裡帶著怒氣。

  「我和他…我爸的關係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不是有意瞞著你, 」蔣弋好脾氣地解釋，「我也好幾年沒見他了。」

  難怪她之前提到賀明霽見她，他反應奇怪。

  隋英很想稀里糊塗的算了, 可她腦子異常清醒。

  「所以, 醫院給我做手術，並不是我有『家屬』簽字，手續合規，而是你找了賀先生。」

  換言之, 他們領不領證, 她的病打從蔣弋知道的那一刻起, 就有人拼盡全力。

  隋英心情異常複雜。

  他說已經和賀明霽多年未見，那就是為了她主動去找了賀明霽, 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矛盾, 可顯然不是小問題。

  知道了他們的關係, 再回頭去看兩人的見面，一個刻意討好, 一個明顯在忍。

  蔣弋這麼驕傲的人為她做到這個份上，按理來說她該感動落淚。

  經歷了生死，她覺得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可人總是貪心的，手術成功了，就會去想別的。

  她想，和賀蘭琛在醫院遭遇為難，大概有蔣弋的手筆吧。

  那時，活下去是她唯一的希冀，雖然嘴上說著「不在意」，可心裡真的抱著十二分希望，當□□在醫院傳開，她內心很慌，當他們兩個無法領證時，隋英是絕望的。

  比她高考志願被更改，更絕望。

  和她在冀北航校沒有找到蔣弋一樣絕望。

  自己生死一線，不惜與人假結婚而求生，在他這裡仿佛只是一場上位者憐憫的遊戲。

  說不氣，那也太假。

  醫院的負責人也盡力地配合著他。

  賀明霽幾次見她，鼓勵她，也是因為蔣弋。

  而讓她一直以為是病情特殊。

  隋英心裡說不上的排斥與嘲弄。

  他看著她有家人，卻不願意管她，還要進行這種無聊的戲弄。

  可他終究還是救了她的命，讓她連發脾氣的資格都沒有。

  一口氣堵在心口。

  ——「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幫助。」

  久久，她只有這麼一句。

  他立刻明白她已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也是，她一直很聰明，要騙她不容易，自己反倒被她騙過很多次。

  那她現在知道他騙她領證，是想如何？

  蔣弋突然來氣，「感謝我？我看你是利用完了就想甩開，我告訴你，用不著你提醒，之前就說好的，只是幫忙，千萬別當真。」

  隋英：「……」

  她被騙婚都還沒發脾氣，他倒學會先發制人。

  「我沒當真，只是攪了你的婚事，有點抱歉。」隋英捋著假髮，「需要我替你解釋兩句嗎？」

  聽著她這麼陰陽怪氣的說話，蔣弋氣的渾身發抖，「用不著你多事。」

  「行，」隋英無可無不可，「那你自己解決。」

  她去洗手間洗漱後，換上睡衣，剛要睡覺，蔣弋卻先她一步躺床上。

  隋英：「……」

  做完手術，轉回私人病房，她身邊一直有護士陪同，夜間也是一小時查一次，他們雖然同處一室，最多說幾句話，也就這兩天，她才行動自如，身體大好。

  本來躺一起也沒什麼，可兩人剛剛鬥氣，她現在過去，就是認輸。

  他將她耍的團團轉，憑什麼要她先低頭。

  隋英梗著脖子，坐回書桌前，從電腦反光里看到他轉身，給她一個傲嬌的背影，她更氣了，很大力合上筆記本。

  她的性格不是這種無理取鬧的人。

  今天換成賀蘭琛，她會感激涕零，完全不計較被算計，比起救命之恩，其他根本不值一提。

  隋英不知道自己在慪什麼，她總是在蔣弋面前控制不住脾氣，又矯情又作，完全沒有平時的理智淡漠。

  父母不愛對於幼小的孩子來說幾乎是滅頂之災，成長環境促使隋英性格隱忍內斂，隱藏鋒芒。

  從小藏拙，除了學習成績，其他事情都是不爭不搶。

  都說爺爺奶奶偏愛她，其實爺爺奶奶很疼隋航，只是隋航習慣了所有關注點都在自己身上，但凡爺爺奶奶關心隋英，他就要鬧，說他們偏心姐姐，父母也看不慣隋英獲得和隋航差不多的疼愛，加之爺爺強勢，久而久之，造成大家心裡上的認知偏差。

  連隋英都覺得爺爺奶奶最愛自己。

  直到奶奶過世，隋英才清晰的認識到，她在奶奶心裡並不特別，甚至誰也不如。

  隋英不是任何人的第一選擇，從來沒有得到過偏愛，所以她在感情里有著近乎苛刻的偏執。

  如果不是唯一，她寧可任其荒蕪。

  對蔣弋便是如此。

  年少時，蔣弋在所有事上都偏向她，隋英才會在兩人走失後執著地尋找。

  七年時間，隋英得知他的身邊始終有顧柔嘉，她才會在明知蔣弋心裡還有她時，依舊拒絕。

  她介意。

  一次次推開蔣弋，不全是因為她耳聾眼瞎太自卑，而是七年時間，他身邊有另外一個女人。

  顧柔嘉當年對她說的話，她其實往心裡去了。

  隋英盯著他倔強的背影，最後白了他一眼，拿毯子坐沙發上。

  看誰耗得過誰。

  蔣弋聽著動靜，感覺自己真心餵了狗，越想越生氣，越想越不服。

  蹭一下坐起，卻看到隋英環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瞪著他。

  蔣弋直接氣笑了。

  「你做這個樣子給誰看？」

  隋英冷哼一聲，慢慢蜷縮進沙發里，「我就這麼睡。」

  「行，」蔣弋撈起被子重新躺下，「只要你不怕傷口裂開。」

  「你捨得嗎？」隋英咬著舌尖，眨眨眼，乾脆很艱難地轉了個身，面朝椅背，蜷縮雙腿，隨時會掉地上。

  蔣弋霍然掀開被子起身，眼底帶著戲謔，看她一動也不敢動。

  他也坐著不動。

  看她能堅持多久。

  哼，睡覺毛病那麼多的人。

  背有點癢，隋英想伸手去抓，可稍微一動，沙發就往外仰，腿又伸不直，借不上力。

  他怎麼還不開口？

  要不翻個身，重新屈膝躺著，剛動一下，一條腿好像壓麻了。

  隋英摸著手術創口處的紗布，乾脆裝疼？

  正想著，忽然聽到手機鈴聲，隋英下意識轉身，後背穩穩靠在他雙腿上，四目相對，空氣炸開。

  蔣弋眼神慵懶散漫，居高臨下睥睨著她。

  隋英以為他會伸手扶起她，畢竟這些天她被伺候習慣了。

  可他竟靠著沙發坐在抱枕上，用身體擋著不讓她掉下來，可也阻攔了她起身的活動空間。

  「呃…蔣弋，」

  「喂！…哦是你呀，」蔣弋已經接起電話，旁若無人地聊起來，手肘撐著沙發，再擠壓了她一部分活動空間。

  「…恭喜啊，…來，肯定來，請我當伴郎就這態度？呵，先欠著，…這一兩天就回國…我不忙，閒著蛋疼。…」

  隋英轉過臉去。

  這一兩天就回國？可是醫生說她最好再等一星期出院。

  聽著無所顧忌的語氣，應該他很要好的朋友結婚，請他去當伴郎，她沒有理由阻攔。

  只是她現在臉朝里，身體靠著蔣弋，雙腿屈膝向外，整個人扭成麻花，難受的緊。

  實在受不了了，隋英推了一把蔣弋，「幹嘛？…沒說你，有人不知好歹推我，…一個沒良心的，…你認識，」

  認識她？

  隋英推著蔣弋，只是被他擋著，雙腿夠不到地，難道要她雙手撐著爬下沙發？哎！正當隋英努力時，蔣弋丟下手機，雙手托舉著她肩膀，將她扶著坐正。

  「你說你這麼弱，還敢折騰？」

  看著手機還是通話界面，隋英盯著蔣弋：你要不先接電話。

  電話里的男聲賤兮兮的笑起來，斷斷續續的揶揄傳出，「…兄弟這麼多年終於開葷了！我早就跟你說，女人如衣服，最好一天換一套，別吊死在隋英這一棵歪脖子樹上，白白浪費基因。」

  隋英：「……」再次擡頭去看蔣弋。

  他拿起手機，「行，過兩天見了弟妹，我會把你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轉達。」說完直接掛斷。

  「誰呀，怎麼能這麼說人家。」隋英很不高興。

  「你不知道？」蔣弋反問。

  隋英：？

  「你手機沒有備註，我，」腦子裡過了一遍南航公司的同事，聽聲音不像吳曉爍，其他人她也不是很熟悉。

  蔣弋輕嗤一聲，似是不屑，隋英便說不下去了。

  「我明早回國，一周後回來接你。」

  「不用。」

  蔣弋一頓，「那我三天後回國，兩天就回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自己可以，或者，也可以提前出院，在南渝醫院也能做複診。」

  蔣弋似乎在思考，隨即出門，過了一個小時回來，「三天後出院，你的病歷轉回國內醫院。」

  隋英點點頭，「我自己辦出院可以，你朋友結婚，你要當伴郎，應該早點回去。」

  蔣弋盯了她很久。

  最後似無奈，又似失望解釋：

  「是我們的老同學魯駿結婚，我們班去冀北讀大學的同學互相之間一直都有聯繫。」

  隋英怔住。

  所以剛剛他情緒不對，不是因為她沒聽出來是魯駿，也不是她不知道魯駿結婚，而是她斷了和所有老同學的聯繫。

  蘇韞答應過她，不告訴任何認識的人，她在冀北航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