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35

  Chap.35

  蘇韞盯了一會蔣弋和隋英, 最後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英子，我堅持不住了。」

  聞言, 隋英渾身一震，箍在身上的力道也鬆開，她向前一步才站穩, 手足無措地拉著衣襟。

  「我也要這麼下去？」

  蘇韞不敢相信, 頭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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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英尷尬不已，剛剛她不知道怎麼，手臂突然軟了下，人就栽下去, 幸虧蔣弋一直在下面，及時接住肩膀，稍稍一帶, 從後面抱住了她。

  蔣弋似乎嘆了口氣, 借力一躍又上了圍牆。

  「你趴著，我吊你下去，」蔣弋睇了眼隋英，她立刻會意, 「韞韞, 你放心, 我能接住。」

  蘇韞有點恐高，在圍牆上蹲了會, 轉個身都戰戰兢兢, 蔣弋握住她手腕, 「就像小孩下台階那樣，往下滑。」

  伴隨著蘇韞吱哇亂叫, 隋英抱住了她的小腿，「韞韞，再往下，你別怕。」

  蔣弋慢慢往下放，像交接一樣，驀然對上一雙似朝陽煙波的眸子，兩人同時愣住，隋英受驚般躲開，他的眸光游移，胸腔似火燒般，剛剛從後面抱住她，柔軟不真實的觸感……

  「餵？」蘇韞艱難擡頭，手腕要斷啊。

  猝然，蔣弋像在扔仙人掌，冷酷一拋。

  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啊！」蘇韞壓著隋英倒地，發出尖銳爆鳴聲，「嗚嗚嗚……蔣弋你大爺！」

  隋英被壓的閉氣，推開蘇韞，用最兇狠的眼神制止蔣弋跳下來。

  上次兩人從雙槓上掉下來，他就只關注她，害她被蘇韞抱怨笑話了一個月。

  圍牆外面站著的兩人也沉默了。

  孟謙心裡嘀咕：不是哥們你故意的吧。

  蔡晶晶暗自慶幸，幸虧她對蔣弋也就想過一二，並不執著，這性格，誰受得了。

  蔣弋回頭看了眼兩人，孟謙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默默伸出雙手，蔣弋頭也不回地跳下去，孟謙：……

  男生上圍牆很容易，蔡晶晶體能很好，也不需要輔助就能翻牆。

  一行人吵吵嚷嚷走出小操場，蘇韞猶自憤憤罵人，隋英手動閉麥，「你們看，那是不是教導主任？」

  不遠處操場上邊跑邊做擴胸運動的禿頭不是教導主任又是誰。

  誰家好人凌晨四點跑步？

  「快快快，跑，」蔡晶晶嚇壞了。

  「別別別，」孟謙經驗豐富，「從操場穿過去一定會被發現，我們也繞圈晨跑，從那邊走。」

  大家覺得有理。

  於是，五人逆時針在操場上跑步，忽然聽到教導主任喊道：「你們是哪個班的？站住。」

  「跑。」

  這一次大家想法一致，先跑了再說。

  蔡晶晶和隋英架著蘇韞，一溜煙跑回女生宿舍，魂都嚇沒了，直到趴床上，隋英都感覺心跳震的床板「咔咔」作響。

  男生宿舍。

  孟謙打著哈欠準備倒床上，蹬掉鞋子，卻見蔣弋拿了洗漱用品，「弋哥，你幹嘛去，還能睡兩個小時。」

  「洗澡。」

  孟謙跳下床，「這個時間只有冷水。」

  宿舍門已經關上，另外兩個男生迷迷糊糊爬起，「早！呼嚕嚕~~」

  周六，隋英剛上公交車，蔣弋跟著坐她旁邊。

  「我送你。」

  「不用了，附中的同學應該不會再來找我，你回去吧。」

  蔣弋眸光輕動，「我有話跟你說。」

  隋英心下一沉，還剩21天，剩餘時間的倒計時，有高考的期待和緊張，還有離別的傷感。

  「你跟我走，所有手續我都能辦好，不需要申請考試。」

  上次，她就以沒有在規定申請時間申請，沒有通過托福小語種考試為由拒絕。

  隋英其實一直在逃避，她拒絕也好，找藉口也罷，都是逃避，從來沒有正面溝融過一次。

  「蔣弋，你一定要出國嗎？」

  公交車上只有報站聲和上下車的腳步聲。

  快到底站時，蔣弋才開口，「是。」

  隋英垂眸，眼睛瞬間乾澀，視線模糊看不清腳尖。

  早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他說是另一回事。

  她強忍著咬緊牙關，硬生生逼退眼眶的濕意，用平靜略帶俏皮的語氣說道：「我喜歡藍天，我一定要考南渝航天大學。」

  蔣弋急道：「我給你聯繫的是全球頂尖的航空學院，你的理想可以實現，我們也不用，」

  隋英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沁心，蔣弋心頭墜墜，慌張又不甘，「說到底你不願意跟我走。」

  「你不也不願意留下。」

  「你明明不想留下，你選那麼遠的大學不就是想離家遠一點嗎，為什麼就不能選我？」

  公交車已經停在底站，司機探頭，「到地方了。」

  隋英忍著氣站起，蔣弋卻不肯動，她用腿硬推著他讓開，剛下車就被拽住手腕，「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我們是同學，有各自的選擇。」話說出口的瞬間，心口崩開一道口子，汨汨流血，隋英死咬著舌尖，不願服軟。

  蔣弋臉色霎變，冷笑著連連點頭，「同學。說的對。」

  隋英頭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穿過馬路，拐進巷子，身後突然傳來蔣弋怒吼，「你別後悔。」

  她回頭看了一眼，他就站在巷口，暴躁、憤怒、氣急敗壞。

  而她已經看到父母的車。

  隋英拔腿就往家跑，險些與攙扶著奶奶的隋淑慧撞上，姑姑立刻責備，「冒冒失失，一點也不穩重，都多大人了，真是的，明知道你奶奶今天走，還回來的這麼晚。」

  「奶奶，你要走？去哪？」

  「你這孩子，一點也不關心你奶奶，真是白疼你一場，」隋淑慧剜了她一眼，被奶奶制止，「英英，我去你姑姑家待幾天，等你放假了就過來玩。」

  周蕊林出現在院門口提醒，「再不走天就黑了。」

  隋英一驚，母親怎麼在外面？那剛才她看到了沒有？

  和姑姑一起扶著奶奶上車，眼角瞥向巷口，已不見少年蹤影，她卻沒覺得輕鬆。

  隋萬鑫提著兩個包裹放後備箱，「慧慧，媽常吃的藥在這個包，這些都是換洗的衣服……」

  隋英十分傷感，拉著奶奶的手，眼淚撲簌簌地流，以為還有21天，沒想到離別來的這麼早。

  以為只有一場離別，沒想到……

  奶奶絮絮叨叨哄著她，渾濁的眼珠朦上濕意，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句，「放假就來」、「一兩個月就回」……。

  隋萬鑫開車送去冀北，周蕊林留下繼續收拾老屋。

  隋英抹著眼淚將自己的書本一摞摞裝箱。

  從出生起就住的家要拆了；從小帶她的奶奶跟著姑姑走了；他決定出國……迷迷糊糊中漏進一束橘光，隋英淚眼婆娑擡頭，看著周蕊林推開臥室的門，她呆呆蹲在原地。

  「…我煮了甜粥，給你晾好了，先出來喝，你奶奶一兩個月就回來。」

  隋英抱膝蹲在地上，看著周蕊林轉身忙碌的背影，默默擦乾眼淚，喝完粥，幫著一起將奶奶的幾個箱籠擡到客廳。

  「媽，這些都要留著嗎，好多衣服都很舊了。」

  「說了幾遍，你奶奶捨不得扔，先留著吧，」周蕊林看了眼臥室，「你的那些書都要嗎？」

  隋英從小到大的課本基本由這一片小孩繼承，剩下的都是些課外書，「都留著吧，航航也能看，我高三的課本有些已經被高一高二的學妹借走了。」

  周蕊林幫她收拾衣櫃，「這些舊的都太小了，都捐了吧，我明天叫個車把這些都拉走，我這兩周都要加班，你馬上高考，怎麼都趕一起了，只有周末有時間收拾……」

  整個老宅已經不大能住人了，搬了一部分家具，露出年代久遠的牆壁，處處都是生活過的痕跡。

  隋英昏昏沉沉睡去，鬧鈴響了，撐著紅腫的雙眼洗了把臉，背著包上了公交車，蔣弋毫無徵兆地坐她旁邊。

  昨天吵了一架，今日兩人誰也沒先開口。

  蔣弋將熱騰騰的灌湯餅放她腿上，然後戴上耳機，順手抓了抓亂蓬蓬的頭髮，隋英也戴好耳機。

  周末清晨的早班公交車人少，快到城市中心時才上來一個拖著大大行李箱的人。

  這趟公交車橫穿整座城市，經過火車站。

  從南到北，從北到南。

  離別的氣息瀰漫，耳機里的音樂也傷感，喇叭報站「河道二中站到了」，隋英起身，蔣弋擡眸凝了她一眼，側身讓開。

  隋英略略驚訝，不回學校？

  喉嚨像卡了棉花，司機已經準備關門，隋英急急跳下車，看著公交車啟動，駛離，他都沒有下車。

  接下來一周，蔣弋沒來學校。

  班上大多數同學焦躁、發呆、興奮、迷茫……隋英按部就班，只是在每日學習計劃中又添了兩套卷子，仿佛只有忙碌，才能不去關注身後空空如也的座位。

  又一個周六，隋英坐車回家，蔣弋再次出現，「你為什麼沒來學校？」

  「忙。」

  隋英怔了下，斂去眼底的期待，這一周，顧柔嘉也在忙著辦理出國手續，不過為了提高全班平均分，她答應參加高考。

  「你為什麼不找我？」蔣弋像個討糖果吃的小孩，隋英詫異，半天不知道怎麼回答。

  到底站，隋英起身，驀然瞥見巷口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識按住要跟著起身下車的蔣弋。

  「你別再跟著我。」

  很多很多個日夜，她無數次想起他們最後一趟坐公交車，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說話，被周蕊林看到又能怎樣？

  可惜，話已出口。

  隋英下車，沒有看到少年雙眸從期待到黯然，到失焦，嘴唇囁嚅著，明明一動不動，卻是頹然倒塌的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