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血粉絲湯

  鴨血粉絲湯

  臨近年末, 這天氣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在外面走一圈兒哪怕是裹著厚厚的冬衣，凌冽寒風找准了機會就往人臉上刮, 往脖頸兒處鑽，讓人躲都沒法子躲，藏都沒法子藏，真是冷得刺骨，冷得直讓人想罵娘。

  據臨安本地人說, 今年的冬日要比往常年份都要冷上幾分, 他們這些常年在臨安的今年也都有點扛不住。

  

  沈昭昭自己是完全經不住凍的, 前世她雖然生活在北方, 但過冬的時候, 就在家裡跟店裡兩個地方打轉，天冷的時候基本都是靠著24小時的暖氣來續命。

  現在這個世界靠電力運行的暖氣是別想了，那就只能靠原始的取暖工具了。

  白日屋裡的火盆里燒著炭火，除了店面裡面給客人用的炭火是必備的之外, 後廚裡間也放了個大炭盆，這樣在廚房幹活的人也可以圍攏過去溫手溫腳。

  到了晚間, 在關著的屋子裡燒炭盆這件事情對沈昭昭來說就接受無能了，或許是前世那些意外新聞看多了，直覺有陰影，什麼在密閉空間裡燒炭導致一氧化碳中毒, 還有冬日裡人睡過去了燒炭燒成火災等等。

  她讓三娘、阿滿、薛師傅他們燒炭取暖的時候, 也不要把門關死, 至少要留一條通風的縫隙。

  總之夜間燒炭危險得很, 沈昭昭就多買了幾個湯婆子，就是那種扁扁的銅製的密封小圓壺, 中間有一個密封的旋鈕蓋子，鈕出來可以灌熱水進去，有點類似前世的「熱水袋」。

  每日睡前，往湯婆子裡先灌上滾燙的熱水，在湯婆子外面裹上一層布巾，再放進冰冷的被窩裡暖一暖，這簡直可以說是暖被窩的利器，這樣她跟姣姣晚上就不會睡著睡著再被凍醒了。

  她讓三娘、阿滿、薛師傅他們晚上燒炭取暖的時候，也不要把門窗關死，至少要留一條通氣的縫隙。

  這麼冷的天，如果沒什麼其他重要的事兒，沈昭昭也是儘量不出門了，只想窩在店裡跟後廚這兩個地方幹活。

  可這倆要上學的孩子就不行了，外邊再天寒地凍也得一大早就從被窩裡起床去書院上學。

  這不，每天的一大難，就是一大早上從暖烘烘的被窩裡爬t出來。

  姣姣這孩子今天又要賴床了。

  她拿被子將自己裹成跟個蠶蛹一樣，只露出一個圓圓的腦袋，正趴伏在床上作討饒狀，悶著聲音道：

  「外面好冷啊，姐姐，好像比昨天更冷了，昨天我們教舍里不少人都請假了，說是感染了風寒，我好像也被傳染了，感覺頭好重啊嗚嗚......」

  她眨著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地說：「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去書院了啊。」

  沈昭昭也是過來人，她這招已經用了好多次了，自然不能再上當，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覺得沒什麼問題這才道：

  「再堅持幾天，書院不是說馬上就要放年學了？」

  「可我真的很難受嘛，待在家裡我也可以看書的。」躲在被子裡的「蠶蛹」吸了吸鼻子，繼續扭來扭去。

  「昭昭姐，姣姣還沒起來嗎？」門外傳來湯圓敲門的聲音。

  沈昭昭聽見聲音去開門，湯圓此時已經洗漱完了，穿著厚厚的棉衣帶著兜帽站在門外正等著姣姣一起吃早食。

  她此時現在見到湯圓就跟見到了救星一般，朝里歪了歪頭，給他使眼色，說道：「是啊，姣姣還賴在床上沒起呢。」

  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湯圓已經駕輕就熟地擡步跨進了房間，去喊姣姣起床了。

  也不知道湯圓是怎麼說的，沒多久沈昭昭就聽見姣姣的下定決心的聲音，「好好好，我起來就是了。」

  這孩子現在一見到湯圓就底氣不足了，有時候比她這個親姐姐說話還要好使。

  沈昭昭開門踏出屋外，迷迷濛蒙間還沒清醒呢，睜大眼看竟發現昨晚上下雪了。

  後院的地面上薄薄得鋪了一層白，台階上，井蓋上都是。矗立在院子裡的那顆桂花樹，光禿禿的枝幹上也全白了，恰在此時空中還有雪花片飄飄悠悠地落下來。

  沈昭昭擡起手，讓一片飄著的雪花落在她掌心，冰冰涼涼的，觸碰到溫暖後沒一會兒就化了。

  臨安地處南方，下雪對這裡的人來說還是很稀罕的事兒，街上不少人興致勃勃地跑出來看雪。

  倆孩子見到雪都興奮地很，早食還沒吃完呢，就在院子的地面上跑來跑去，嘴裡激動地喊著「下雪啦，下雪啦。」

  沈昭昭也笑，下雪好啊，大雪兆豐年嘛。

  可惜這雪下得薄得很，不然就可以堆雪人，打雪仗了。

  三娘卻是開心不起來，瞧著今日外面下雪了還唉聲嘆氣的。

  雪剛落下的時候，白茫茫的一片，瞧著確實歡喜，但等太陽出來了隨著溫度慢慢升高，

  雪就跟路上的髒土融在了一起，往來的人走來走去，外面的青磚地面上到時就會踩上不少髒污的腳印子，白一片，灰一片的。

  而且雪天路滑，出門的人就更少了，對店裡生意也有影響，三娘愁的就是這兒。

  自從沈昭昭將沈記店裡管帳收支的事情交給三娘之後，三娘對錢財相關的事情就額外敏感。

  冬日裡各項成本都在升高，但就菜蔬這一項，本就因為運輸不便加數量稀少而價貴得很，但你開店總要備著點，於是這支出就比往日裡要高了，還有屋裡的燒炭費，都是少不了的。

  再加上天冷大家都在家窩著呢，非必要不出門，客流量很明顯得比之前少，現在遇到了下雪天，三娘更是覺得雪上加霜。

  店裡每日的流水都由她經手，一想到連日來這不斷下滑的營業額，她就愁得慌。

  沈昭昭正在外面看雪，笑著回頭想喊其他人，就見到三娘邊望著外邊的雪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麼長一段日子相處下來，三娘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總是思前想後，多思多慮的。

  店裡的情況沈昭昭自然是了解，她走過去站到三娘邊上，安慰她道：「這做吃食生意呢，本就有淡季旺季。旺季呢，人就辛苦一些，錢也多賺一些，到了淡季，錢是賺少了，但大傢伙兒沒那麼忙了，也可以趁這機會多休息會兒了呀，養生學裡有句話叫『春生冬藏』，就是這個道理。」

  又說道：「其實其他的食肆的情況跟我們都是差不多的，你也別老發愁了。」

  三娘知道沈妹子在寬慰自己，她話說的有理，自己也知道自己是當局者迷。

  但這真是沒辦法的事，三娘是將沈記當做自家生意來做的，站在三娘的角度，要是每日盯著往下走的收入，店裡的支出又較往常在變多，錢賺少了感覺就是虧了，是你你也急。

  看三娘還是一籌莫展的樣子，沈昭昭繼續道：

  「不過嘛，人還是要有主觀能動性的，既然大家因為怕冷而不想出門，那店裡就出一些寒冬臘月里讓人冒著風雪也要來嘗一口的美食吧！」

  看著大街上行人稀稀散散但腳步匆匆，沈昭昭揚著下巴自信滿滿。

  三娘這邊聽了卻是為之一振，擡手一拍沈昭昭的肩膀，「那就靠你了，沈妹子！」

  相較夏秋季，沈記店裡的食單已經換過一輪了，除了一些常備的菜式，現在沈記主力推的就是冬日火鍋。

  火鍋上菜快又方便，客人們帶著一身寒氣進來，坐下點單到吃到嘴裡花不了多少時間。

  幾個人圍在一塊，看著各種食材在鍋子裡翻滾，切得薄薄的肉片，冬日裡鮮見的鮮綠的菜蔬，眼前是熱騰騰的水霧，還有誘人的香氣，看得人迫不及待得想大快朵頤一頓。

  誰不想在大冷天裡在暖呼呼的室內快速地吃上一口冒著熱氣的熱食？真是每一口都是滿滿的幸福感。

  所謂晚來天欲雪，那就一起吃火鍋吧。

  不過火鍋對店家來說稍有不足的是，最好得是三四人約著一起吃。

  要是客人一個人來的話，就很少有單點一個鍋子吃的，感覺陣仗有點大動干戈不說，一個人吃的話，還沒點上幾樣菜食呢，人就差不多能吃飽了。

  沈昭昭思忖著，既然銅鍋鍋子覺得大，咱也可以上小的砂鍋鍋子嘛。

  當即就讓阿滿去集市上選上幾隻一年以上的老鴨回來，放血、拔毛、開膛，整個一清理完後再慢慢熬煮，熬上十二個時辰後，才有了濃白鮮香的高湯。

  鴨高湯里配上透明軟彈滑嫩的紅薯粉絲，配以新鮮的滷製入味的鴨血、鴨肝、鴨腸、鴨胗、金黃色的豆腐泡，再加上一整根鴨腿，最後添一把綠油油的香菜增香。

  一碗鴨血粉絲湯，可以說是整個一鴨全宴了。

  窗外風雪交加，室內溫暖噴香，先喝上一口奶白色的老鴨湯，感覺一股熱浪直落如胃，整個人漸漸地都暖和了起來，嘴裡更是滿口鮮香擴散開來。

  用力地吸溜上一口，滑嫩的鴨血和柔滑的粉絲交織在一起，落入胃中，猶如給腸胃做了一場細細地按摩。

  還有那吸飽了湯汁的豆腐泡，柔軟筋道，唇齒留香。

  最後咬上一口鴨腿肉，填上胃裡最後的縫隙，滿滿的滿足感。

  嗜辣的還可以加點辣子和香醋，又是另一番滋味，令人回味悠長。

  一碗鴨血粉絲湯下肚，令人享受的不單單是味蕾，更是治癒了冰冰冷冷的人生哪。

  所謂「三冬暖，春不寒」，大抵是這種幸福感了。

  冬日裡，正是吃鴨的好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