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園2

  遊樂園2

  衝出窗戶飛向天空的時刻, 正好摩天輪轉到了最頂點，絢爛的煙花噼里啪啦地綻放，如流火一般灼燒著毛茂剛變出來的翅膀。

  「你為什麼要這麼禍害人？難道是心理變態？」毛茂忍者翅膀上的痛飛到電線上, 朝著仍然坐在包廂里的面具男子質問道。

  「我只是很好奇……」面具男子說完後如煙霧騰飛，消失在原地。

  毛茂跳下電線桿，往下墜落的同時, 發現原本安靜而陰森的遊樂場, 已經變得格外熱鬧了。七彩絢爛的燈火貫徹整條街道, 歡快的嚎叫聲讓空氣都喧譁起來。

  飛到地上後，毛茂搖身一變變回了人身。在空中的時候, 她只能模糊地看見街上有活物在移動，可到了街上的時候, 她才發現這些發出動靜的根本不是獸人, 而是純正的動物。

  

  這些動物是夢境裡主人公設置的NPC，還是真的獸人, 被神奇的力量吸引到了這裡？無論如何, 毛茂都得抓住夢裡的主人，這或許就是警察他們破案的關鍵。

  「哞哞——」「嘰嘰喳喳——」「嗷嗚——」

  此起彼伏的動物叫聲響起，毛茂的思路都有些被打斷了，夢這麼虛無縹緲, 剛剛那個面具人會潛伏在哪個角落呢？沒有具體的想法, 毛茂決定先投入到這場演出中, 持續地觀察這個夢境的特點, 說不定會發現一些信息。

  當然，圍住她的毛茸茸們也太可愛了。

  順著人流往前, 不過兩三分鐘，毛茂渾身就長滿了貓咪, 蹲在肩膀的是肥嘟嘟的橘貓，掛在胸前的是漂亮的三花，纏住她手臂的是軟乎乎的奶牛貓。這些可愛的小貓們像是吸了貓薄荷一般黏在她身上喵嗚喵嗚地叫，毛茂不忍心挪開他們，只好每個都雨露均沾地摸摸。

  她持續往前走著，歡快的音樂聲也隨之響起，敲著鑼鼓的小浣熊甩著毛絨絨的尾巴從毛茂的身邊輕快地走過，身上掛著手風琴的猴子穿著精緻的禮服，黑色的皮鞋反射著亮光，火紅的鸚鵡嘴裡唱出的卻是高昂的美聲，伸展著翅膀在高空滑翔。

  毛茂聽著歌，下一秒路過的大象用長長的鼻子把自己給卷到背上的座椅，柔軟的厚墊子包裹著毛茂的身體。坐在高高的位置放眼望去，前面的小動物們熱鬧地走著，像是一條奔涌不息的長河。

  跳樓機上捆綁著的動物們隨著機器的快速上下而發出銳利的尖叫，掙扎得羽毛都掉了幾根。過山車上的小動物們被劇烈的風吹得露出了涼涼的頭蓋骨，皮和肉都掉落在了原地，實在是太刺激了。而激流勇進這邊更是，被綁在船上的動物們，隨著一聲令下，紛紛衝進了滾水鍋……

  熱熱鬧鬧，一片歡騰。天上開始下起了可愛的毛絨玩具陣雨，落在地上、車上，掉落在毛茂椅子周邊，已經快要埋住她的小腿。這看起來一片和諧歡快的遊樂儀式，毛茂卻冷汗直流，她看到前面要去的終點，不是歡欣的樂園盡頭，而是冒著騰騰熱氣的屠宰場。

  想要逃跑，毛茂卻發現自己的雙腿被牢牢地捆綁在玩偶群中，一動也不能動。

  「開心嗎？很高興你是個一點防備也沒有的蠢人。」玩偶堆里的一匹彩虹小馬像是活了一樣，對著椅子上的毛茂說話，語氣里是快樂的嘲諷。

  「我很驚訝你想像力的特別，或許你真的是一個遊樂場工作人員？」毛茂一臉害怕地說道，她掙扎了兩下，發現根本沒有用。

  「當然——不是，我是偉大的天氣的製造者，是戴著大鐵鍋的小小快遞員，是玩撲克的地下室小蘑菇，是精神分裂的魔術師，我的腦子天馬行空，裝滿了不可發生之物——都來歌頌我吧，因為我將要創造毀滅世界的偉大奇蹟！」

  彩虹小馬好像發癲了一般吟唱起來，它倒騰著四條腿跳起了舞蹈，一時間背景音樂都發生了變化，只為配合它的演出。

  毛茂繼續問：「那現在我們要去哪裡？你要拿我怎麼辦？」

  真是懦弱的獸人，難道神明會把任務派發給這樣一個凡人？彩虹小馬生氣極了，它揮動著自己的四隻馬蹄，「我是引路的使者，要帶你們去往和平的新世界，甩脫卑微的肉身，來到只有美好的天堂——踢踏，踢踏，踢踏——」

  歡快的踢踏舞跳了起來，音樂聲變得活潑潑的，而底下的喧譁聲已經變成了慘叫，以至於歡樂的音樂聽起來格外的詭異。

  鋪滿鵝卵石的小路被鮮艷的血液浸透，失去腦袋的動物們滴著血繼續往前走。咔嚓咔嚓，斷頭台就放在道路的盡頭。

  毛茂想要知道的消息差不多了，這個做夢的獸人或許有狂熱的宗教信仰，或許精神狀態很不穩定，或許真的是一個魔術師。她癟了癟嘴，臉上那種不安而懼怕的表情瞬間消失了。

  當彩帶掉落，煙火成為塵土，鮮花成為屍體，這座看起來瑰麗的遊樂園才顯現出真實面目來。

  毛茂一腳蹬開瘋癲的彩虹小馬，從椅子上站起來，轉了一圈，現在她穿上了黑紅色的風衣，戴上了黑色的禮帽，手上抓著黑色手杖，俏皮地朝彩虹小馬眨了一下右眼。

  「你不是遊樂園的主人，你不是魔術師，你只是長在陰暗角落的小小蘑菇，只用一腳就會被踩得稀碎。你是惡意長出來的瘦弱的枯枝，你厭惡太陽的存在，你把血淋淋的生命當做玩具，你最應該得到上天的懲罰——」

  天邊血紅色的圓月因此流出鹹濕的淚水，飄蕩的烏雲爆發出陣陣雷聲。

  「你是沒有人愛的孤獨者，是腐爛木頭的繼承人，是邪惡原子彈上的小小鐵皮，是喜歡吃比巴卜泡泡堂的黑魔仙……」毛茂念著奇怪的咒語，揮動著法杖，原本黑壓壓的烏雲開始清凌凌地散開，露出湛藍湛藍高遠的天空，悲傷的月亮轉變成金燦燦的煎蛋一樣的太陽，溫暖的光芒照射到每一處陰暗的角落。

  「不——這不對——我才是意志的主人——」彩虹小馬不可置信地停了下來，它不相信自己的領地會被他人這麼輕易地改造。

  吸食了大量違規藥品的小動物們恢復了正常的意志，腳下扎著釘子的大象被拔出了禁錮開始奔跑，它身上的座椅和玩具都被一股腦甩到了地上。被砍掉腦袋的動物們長出了鮮活的血肉，痛苦成為新生的藥品。真正的音樂不再被邪惡所控制，而是自由自在地傳達了生命的律動……

  被太陽灼燒的吸血鬼露出殘破的面目，毛茂上前，取下了面具人臉上殘破的面具，露出他蒼老可怕的本來面目。

  「不，這不是我——」

  從來沒有被太陽溫暖的邪惡魔術師身上冒著滋滋的水汽，像是t正被抽氣一般抽取身上陰濕的部分。他閉上眼睛，知道自己馬上要面臨死亡與暴力了，這就是失敗者最終的結局。他怎麼也想不到，為什麼，黑暗不是人生的常態嗎？

  「這就是你。」毛茂原本以為這是個邪惡的老男人，畢竟所有的反派都長這個樣子，比如長長的髒兮兮的捲髮，長滿斑點的皺褶皮膚，黃黃的牙齒……可是，太陽實在是太明媚了，眼前的壞蛋像是去除了濕氣，他的身形由水腫變得瘦削，悲苦環境帶給他的傷痕全部被蒸發成了某種酸溜溜的氣體。

  一面可愛的粉色小兔鏡子從毛茂的手裡變了出來，擺在了黑衣人的面前，「這好像才是真正的你……」

  黑色的捲髮柔順地披在肩膀，黑色的眉毛，墨綠色的憂鬱的瞳孔，白皙而瘦削的面龐，點綴著幾顆小痣，像是二十來歲的青年人。他黑色的髒衣服變成了柔軟的棕色毛衣，病態的雙腿顯得筆直有力。

  「這是我？」

  「這是你，你叫維奇，很可愛的名字，會讓人想到曲奇餅乾。」毛茂坐在男人的旁邊，指了指他衣領上的刺繡，這就是他的名字。

  「我是無惡不作的壞蛋，這不是我，我不可以這麼幹淨，我不可以看起來這麼善良……不對，一定是哪裡不對。」維奇皺起了憂鬱的眉毛，似乎更加糾結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動用你的力量，把我變成了這個樣子？這一定都是偽裝。」

  毛茂看著他一臉迷茫又不安的樣子，只覺得可愛極了。

  「這是愛的力量。你沒有體驗過嗎？」毛茂笑眯眯地捏了捏他薄薄的臉頰，那裡已經染上了一片粉色。現在，路上的動物們都恢復了正常，他們有的保持原狀，有的變回了獸人，開始熱熱鬧鬧地快樂地玩遊戲了。

  「愛是什麼？」維奇迷茫極了，沒有人教過他，他只知道恨的力量。

  「這可太新鮮了，沒有人教過你什麼是愛，卻有人告訴你摩天輪頂點親吻可以獲得永遠的愛。」毛茂捧著臉嘲笑他，路過的小兔子遞給她一束新鮮的雛菊花。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樣說……」維奇搖了搖頭。

  毛茂怔住，難道又是自己的意識影響到別人的精神領域了？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啊？

  「愛，是溫暖，是輕鬆，是明亮的。」毛茂握住了維奇帶著涼意的手指，溫和又充滿力量地說道，她現在有些知道反派為什麼會成為反派了。並且，她對維奇的身世更加好奇，「你慢慢的，把你想要傾訴的，都告訴我。」